《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182/257页


  睢子猛地放开她,有些狼狈得后退了一步,这才能将憋在胸口的气长长呼出来:“你想让我打你?你是想说我和昆莱是一样的人?”他惊出了一背的冷汗,咬着牙苦笑,“我不是。我跟他不一样。”
  这女人就像曼茶罗一样,随时会勾出人心底最畏惧黑暗的隐秘,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她想要的样子。但是睢子知道自己不能如她的意。他不是兄长,不会因小失大,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多年的隐忍和努力。
  突然一道光从脑中闪过,睢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仍立在原地、刚刚长舒了一口气的叶初雪。
  他的目光中带着如梦初醒的震惊,瞪视着她,如同看着鬼怪:“你知道了?”
  叶初雪只是凭着一股孤勇意气在那场较量中虚张声势地略占上风,见他自己退走才放下了半颗心,却因为这平白扔过来的一句话微微震动了一下。她将微微的惊慌按下去,面上不动声色,反问:“知道什么了?”
  他却不答,又走近她,目光如刀光,一寸一寸地从她面上刮过。
  她太过平静,虽然在问着问题,无波无澜的神情只说明四个字:明知故问。
  “你果然知道了!”他一旦确定,便震惊得无以复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倔强地装糊涂:“到底知道什么?我怎么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跟我来这一套。”他的手探上她的领口,“你既然知道了,就应该明白,对方根本没打算留你活口,也不会让晋王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只有我才能保你安全。”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你敢吗?”
  这话果然激怒了睢子,令他口不择言:“他不过是一介残疾废人,我有什么不敢的?”
  “若真只是残疾废人那么简单,你又为何为他效命?”叶初雪这些日并没有闲着,她冷眼旁观,看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你根本不是回来报仇的,你与你兄长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这些年你都在什么地方?”她在问出问题之前就已经说出了答案:“你一直在龙城,你那些手下也不全都是步六狐的人,还有贺布部的人,对吧?”
  睢子虽然已经不再对她的无所不知感到震惊,却还是十分意外。他瞪着她,半响才说出一句话:“你是个妖怪!”
  “这又不难猜。”如果不是处境太过艰辛,她几乎要笑了出来,“一旦确定了你是为谁做事,所有的谜题都迎刃而解了。”
  睢子一怔:“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叶初雪又露出讥讽的笑容来,“如果你不是说出‘残疾废人’四个字,我还不敢确定呢。”她说到这里,有变得惆怅起来:“简简单单四个字,倒是解开了许多谜题。我曾经因为对他的信任而错去怀疑了不相干的人,惹得晋王生了好大的气。他这个人呀,许多时候不言不语的,但比谁都明白透彻,深明人的本质,绝不会被迷障所误,坚定而清醒。倒是我小人了。”
  她说到后面,语气渐渐柔和温暖,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却又带着刻意让人看见的柔情。既像是故意说出来激怒睢子,又像是不由自主地沉浸了进去,面上笑容温柔,完全沉浸在美好的情绪之中。
  睢子看着五味杂陈,自然知道她后面的话头牵在谁的身上,只是扔然不解:“那你究竟是怎么开始怀疑是那个人做的这一切的?”
  叶初雪看着他笑了笑,却摇头:“不能告诉你,这个秘密我要留在面对他的时候,吓唬一下他。”
  睢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你都说到了这一步,我会让你见到他吗?”
  “你不带我去见他,如何能够完成任务?”
  “我说过了,我可以拿你去跟晋王谈条件。”
  叶初雪最怕的就是这句话。平宗做完他该做的来找她是一回事,但如果大事进行之中,突然有人带着她去要挟提条件是另外一回事。她冷笑一声:“晋王不会为了我做任何妥协。”她顿了顿,心有不甘地说:“他都不肯承诺放过南朝。”
  睢子笑了:“晋王是个男人,当然不会为了讨女人高兴就放弃自己的目标。不过如果是为了孩子的话就难说了。”
  叶初雪冷笑:“为了昆莱的孩子更不可能。”
  “为了他自己的呢?”睢子觉得还是要把话说透,不然这女人太过嚣张,以后有漫长的路要走,不能任她为所欲为,“其实这孩子根本不是我兄长的,对吧?”
  叶初雪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睢子便也笃定了:“你说起我兄长时咬牙切齿满眼愤恨,但对腹中孩子却小心呵护。刚才你在河里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抚摸着腹部的神情,那满眼的爱意和柔情,只在你说起晋王的时候才有。这就是晋王的孩子。你看,我也是猜谜的强手呢。”
  
  
第九章 西风落日待君携
  平若走进毗卢院。
  那四尊菩萨依旧伫立在庭院的四角,悲悯沉着地将目光交汇在庭院的中央,落在平若的身上,仿佛冥冥中诸天神佛都在垂目注视着他。院中藤萝花卉正是生得最繁茂的时节,七日香、忍冬花攀着墙壁四处游走,暗香萦绕,如同菩萨们的目光一样,浓馥不散。
  平日自幼便在这庭院中进进出出,对这些菩萨也早就熟视无睹,这却是他第一次有所感应,突然发现那些菩萨仿佛活了过来,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有这各种难以言说却又一望即明的深意。
  正在他发呆的当儿,里面莺歌已经迎了出来,一见他就催促道:“回来了还在外面发什么呆,王妃等你好久了。”
  平若恍然回神,看着她的目光还有些发怔。莺歌见他半天不答也不动,便走过来拉他:“怎么了,一个多月不回来,不会不认识路了吧?还是被什么给魇住了?”
  平若被她拉住了手,这才猛地醒觉,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低声道:“我会走,你放手。”
  莺歌、燕舞等人与平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早已经熟不拘礼,被他这样一说,莺歌才突然意识到如今眼前这少年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满府乱跑、拿着小弓射鸟的世子了。她面上一窘,连忙后退,低声道:“却忘了你如今已经是朝廷栋梁了,是奴婢造次。快进去吧,王妃还等着呢。”
  莺歌说完也不再顾他,转身匆匆往里走。平若倒是被自己陌生的态度小小惊了一下,他排除脑中杂念,连忙跟上去。
  贺兰王妃坐立不安,一见平若进来,迎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别行礼了,里面说话。”
  莺歌与燕舞两人一对眼神,也知道他们母子是要说体己话,便悄然离开,从外面将门关上。
  平若不待母亲开口便先行请罪:“这些日忙昏了头,不见阿娘已经许久了。”
  贺兰王妃拍拍他的手背,拉着他一同在塌上坐下,说道:“你先别给我说这些虚的,我问你,眼下盛传陛下不要龙城了?”
  见母亲这么火急火燎地把自己找来,平若心中多少已经有点儿数了,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阿娘听谁说的?”
  “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贺兰王妃嗤笑了一声,像是在责备他的小心思,“丞相崔璨出城做什么去了?禁军调动是为了什么?最近一个月日日都有官员离开,他们都去做什么了?”
  “陛下是要亲征平定昭明之乱,这可不能说不要龙城了。”
  贺兰王妃把脸一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瞧着平若:“你还不给我说实话?亲征派那么多文官出去做什么?我听人家说,最近雒都在大兴土木。阿若,你不要当你阿娘也是那种不问外务的无知妇人,当年你阿爹将陛下从皇宫里偷出来,还是我亲自接到金都草原去的。这么大动静,我怎么会不知道?”
  平若被逼得无奈,只得道:“这事我什么也没说,阿娘也别问了。眼下陛下亲征才是头等大事,别的我真不知道。”
  其实这话已经将她想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贺兰王妃心中明白,却还是惊了一下:“为什么?他怎么会这么做?”她只需略微沉吟一下便猜出了端倪,抬眼瞪着平若,质问道:“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怂恿他这么做的?”
  平若一怔。迁都之议,从提出到如今虽然不少人都提出异议,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联想到是平若首倡,多数人都直接认定是平宸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唯独贺兰王妃直接就戳破了平若的打算。
  “你是担心万一你阿爹打回来不会放过你,又怕打不过他,所以索性怂恿着陛下跟你一起逃跑吧?”贺兰王妃一见他的神情就已经全都明白了,登时竖起眉毛来瞪着他发作,“你们成日读汉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天子受命于天而牧万民,这是书里说的吧?你为了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就连半壁江山都不要了吗?”
  平若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搬出这样的大道理来训斥自己,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阿娘这话倒像是崔相说出来的。”
  贺兰王妃哼了一声:“他没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配做丞相。怎么,他倒帮着你们逃跑?”
  平若哭笑不得:“这不是逃跑。阿娘,这也是应对眼下这局面最好的办法了。”
  贺兰王妃冷笑:“逃跑算什么好办法?咱们丁零从来还没有出过逃跑将军、胆小皇帝,莫非你们想做第一代?”
  贺兰频嫘也曾是金都草原上的天之骄女,自幼便也统领着几百部众从横草原,她是丁零女人,血脉里流着丁零人强悍不屈的血液,因此听说儿子居然鼓动皇帝不战而退,弃守龙城,本来一直缠绵不去的病也好了,恹恹的精神也振奋了,将儿子急招回来,一通数落,最后冷笑道:“我看你们也是读汉人书把脑子给读糊涂了!”
  平若低头任她骂了一顿,直到它话音落下,才缓缓起身,拉住母亲的手摇了摇,低声道:“阿娘,你先别生气,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你真打算趁着你阿爹没打回来之前就逃跑吗?”
  “这不是逃跑。”平若只能按捺下性子解释,“龙城势必守不住。阿爹如果真打过来,陛下这皇位就保不住啦。”
  “我知道,你上回跟我说过,他回来只怕是要自立的。”贺兰频嫘猛地回头,盯住平若,“怎么,你还在担心他知道你的身世不将大位传给你?”
  平若心头一跳,只觉血涌上了面孔,张了张嘴,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自己见不得光的隐秘心思被赫然揭开,暴露于青天之下。他在贺兰频嫘的凝注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才摇头,勉强笑道:“阿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是我的儿子,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能了解你的心思。”贺兰频嫘寸步不让地向前一步,捧住他的脸,强迫他面对自己,不让他有机会闪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你阿爹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放心,阿娘说过那女人由阿娘给你除掉,那秘密没人会知道。你乖乖说服陛下退位,让你阿爹回来做皇帝,皇位就留给你,咱们谁都不用走,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阿娘你说什么昏话!”平若心头仿如被焦炭炙烤,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蹿上来,一下子就烧尽了他全部的耐性和理智,“你把那女人怎么了?给我除掉?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频嫘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狂热:“她现在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你阿爹还以为她好好地待在阿斡尔草原呢。”
  平若吃了一惊:“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再把那秘密说出去了。”
  平若心头巨震,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盯住贺兰频嫘:“你以为那女人会老老实实让你去下手灭口?她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
  贺兰频嫘一呆,连忙问:“谁?她告诉谁了?”
  “怎么,你莫非也想将那人也灭了口?”平若只觉一阵寒意从背上掠过,“只怕你却没有那样长的手呢。”他冷笑了一下,“还记得前阵子七叔娶王妃吗?他的王妃就是那女人的侍女晗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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