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2/257页


  老候瞪眼:“谁说没关系,老子一直指望着哪天也混进明光军做个骑郎,就有机会一亲公主芳泽。如今公主不等俺老候,居然先死了,你们说可惜不可惜?”
  这话说得猥琐至极,连白发女子也不禁勃然变色。
  忽然一声冷笑传进来,有人在门外冷冷地说:“你也配?!”
  话音未落,突然门帘被掀起,十几个一色锦衣裘氅、头戴鸟冠、髪插金翅的武人鱼贯而人,小小的酒馆中顿时乌压压一片站满了人。赵参军等人听见声音时已经跳了起来,抽出佩刀喝问:“什么人?!”
  不料刀才露刃,只见寒光闪动, 一貶眼,这几个人已经被十几柄唐力架住了颈子。
  赵参军大一惊,只觉颈间寒气凌人,皮肤隐隐生痛,对方似乎丝毫不将自己这重镇武备都统放在眼里,颤声间道:“你们是什么人?”
  刚才说话的声音响起,“明光军都尉将军罗邂。”
  赵参军和老候等人都是一震, 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银袍锦服的年轻人面罩寒霜袖着手不紧不慢从外面进来。
  罗邂这个名字刚刚还被众人拿来调笑, 此时本尊出现却令人人凛然。 他周身裏着一层寒气,双目凝光,神情冷峭,目光所及之处,无端就是一股寒意袭至。赵参军混迹官场十几年,见机极快,连忙拱起双手,“不知是文山侯驾到,卑职失礼,还请大人恕罪!”他本想施礼, 一动才发觉脖子上还架着刀刃,当下不敢造次,苦着脸告饶,“大人,卑职们也是为朝延效力的,纵有得罪的地方, 还请大人以大局为重……”
  罗邂却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问道:“刚才是谁在大放厥词?”
  赵参军等人一愣, 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老候身上 。
  罗邂挥手,将几个人制在中间的唐刀后撤留出空问,他走到老候面前,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问:“是你说的?”
  老候见无从抵赖,只得硬着头皮梗起脖子呛声:“是我说的,怎么样?”
  罗邂抬眼盯着他,突然扬手,只听“啪”的一声,老侯脸上已经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这一掌打得扱重,老候的口鼻登时鲜血横流。罗邂冷笑:“这是替长公主打的。”说完夺过身边一名明光军的刀,扬手劈下,刀鞘重重砍在老候的肩膀上,打得他闷哼一声,腿一软,跪倒在地。
  罗邂哼了一声,将刀扔还给部下:“这是我打的。”
  众人都没料到他出手如此狠辣,不禁咋舌,彼此对望,,一时拿不准主意该如何应对。
  罗邂转过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赵参军:“奉旨追査重犯,这个人你们见过没有?”他一遍说着,手上亮出一幅画像来。
  赵参军等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心头雪亮,不敢怠慢,躬身道:“此人叫方僭,这两日接到上峰的通知,卑职们加紧巡査,正是为了缉拿此人。”
  罗邂冷笑:“是缉拿还是窝藏,你们可计较明白了?”
  赵参军变色:“罗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罗邂招过手下一名骑郎:“冯二,你来说。”
  冯二越众而出,施了一礼,“是!”他转向众人,朗声说,“经査,方僭是永德长公主谋逆案中的合谋,已被通缉多日。”
  赵参军手下早有对罗邂等人跋扈不满的,冷冷插话:“这还用你说?你当我们兄弟大半夜到这儿来干什么的? ”
  罗邂的声音像一支冰锥子:“非议皇室,亵读公主,你们是来讨打的!”
  赵参军拦住手下不让他们再惹事,冲着冯二道:“这位兄弟请继续。”
  冯二见他颇为客气,神色也和缓了些:“夜里接到密报,有人发现了方僭的行踪, 罗大人帶着兄弟们一路循迹追踪到了这里。”
  罗邂瞧着赵参军冷笑:“你既然早就到了,想必知道此人的行踪?”
  赵参军的面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确实为抓人而来,却没来得及仔细査同就已经让罗邂一干人制住。假若罗邂所说不假的话,这会儿工夫只怕一切都晚了。
  果然,小二颤颤巍巍地问:“几位大人,画像能让小的再看一眼吗?”
  罗邂一言不发地递过去让他仔细看,自己则留意观察对方的表情。果然小二看清画像就怔了怔,不由自主朝角落里望去。
  罗邂一挥手,几个明光军骑郎立即朝着他所看方向扑了过去。窗边那一桌上早已经没了人,只留杯盏盘碗,似乎在嘲笑着他们反应的迟钝。罗邂面色铁青地逡巡,在角落里发现一扇小门,门虚掩着,外面哗哗水声响动,他喝道:“追!”
  明光军扑了出去。
  罗邂却留在店中,又回到桌旁,这里似乎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发现桌上有两只酒杯,心中一动,问:“他和谁在一起?·小二被这群凶神恶煞的骑郎吓得话都说不利落,哆哆唆嗦地说:“一个,一个女子……”
  罗邂蓦地回头,死死盯住他,喝间:“什么样的女子?
  外面传来骑郎们的呼喝声,有人进来报告:“大人,捉到了!”
  罗邂顾不得再问,飞快地冲了出去。
  小门外面就是一个小小的私桥,这本是店里进货用的私桥,平日很少有人使用。几个骑郎将那大汉按在地上,等待罗邂的处置,罗邂正要说话,忽听江面上遥遥传来桨声,他一怔,顿时醒悟,拔脚沿着栈桥追了出去。
  江面上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罗邂追到了栈桥的尽头,极目捜寻,透过层层雾霭,隐约发现了一叶轻舟,舟上似乎立着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罗邂不知哪里冒出了异样的感觉,仿佛舟上的人正用一种冰冷嘲讽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目光……唯一拥有这种目光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是他亲手将尸体送出宫去,亲眼看着人掩埋的!那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心里发毛,无法抑制地大声吩咐手下:“照亮!”
  跟在他身边的冯二连忙从身上解下弓,取出一支箭将箭头蘸油点燃,罗邂一把夺过来,亲自张弓搭箭,箭头熊熊燃烧,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朝天射出火箭,顿时火光在夜空里划过一道轨迹,将将擦着小舟边上落下。这惊鸿一瞥,已经足以让他看清小舟甲板上立着的是个身裏风氅、头戴风帽的女子。看不清她的脸,甚至看不出地的体态,但那身姿却早已烂熟于心。
  罗邂心头大震,仍是不敢相信,喝令手下:“放火箭,一起放l”
  顿时弓弦颤动之声响遍江面,十几支被点燃的火箭射向天空,又向着江面坠落,夜空被渲染成璀璨的绯色,在江面上形成一道道彩虹一样的倒影,与空中那一条条由火焰交织而成的火带交相辉映,将那个人的身影缠绕在了中心。
  船上的女子似乎也被夜空中奇异的景象所吸引,向天空抬头张望,风帽滑落,露出满头银丝,在夜里的江面上格外剌目。
  罗邂张大嘴,想要说的话全被这银光堵在了胸腔里,喉晚只能发出简单而令人不明其意的微弱声音来。
  似手是察觉到了他的震惊,就在火箭纷纷坠落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转头向他望过来,满含着嘲讽意味的目光在火光熄灭前的最后一丝光亮里闪动,那眉眼间,嘴角畔,熟悉的讥笑缓缓绽开,迅即随着火光的熄灭而隐入夜色。
  直到夜色重新笼罩了江面,冯二才回过神来,察觉到上司异乎寻常的缄默。他要揉揉眼睛,才能重新适应幽暗的光线,发现罗邂死死盯着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江面,露出古怪的笑容来。
  “大人,你怎么了?”
  罗邂吃力地抬起头,苍白的面色在黑夜里格外惹眼。他咬牙笑了一下,揺头,再笑, 笑声恓惶,令听者悚然动容。
  
第一章 何处初雪漫胡天

  至正七年的第一场雪下了一整晚,到清晨方才牵扯不清地渐渐止住。天色被雪光映得格外明亮,即便隔着窗帘床幔,也足以让人看清身边的一切。
  平宗此刻正盯着身边的女人出神。身下到处都是一夜荒唐的痕迹,衣物凌乱地抛在床下,被褥堆在脚边,床幔只有一半放下,另一半晃悠悠挂在黄铜镏金的钩子上,还在无风自扬。床单早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被那个女人卷在身下,与一双雪白的脚踝纠缠在一起。她的右脚腕处系着一个银质的铃铛。平宗的目光顺着她的腿向上看,白皙滑腻的肌肤比外面的雪色还要刺目。她趴伏在床上,腰肢柔软纤细,从臀到肩形成好看的起伏线条,圆滑的肩膀一半裹在绫缎床幔的后面,乌黑的长发披散,遮住半张面孔,却遮不住她又长又翘的睫毛。
  平宗顺手拨开她颊边的发丝。天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形成一层近乎深紫的光晕。她脸上还带着没有完全退去的潮红,感受到他从头发滑落腰间的手,猫儿一样睁开眼,冲着平宗露出个慵懒的笑意来。
  “你是谁?”他欺身过去,趁着她翻身整个人覆在她身上,贴近耳边低声问。
  她却狡猾地躲开,小鱼一样从他怀中滑了出来,扯过缎被盖住身体:“我?我就是我。”声音娇慵,听得平宗心头猫挠一样躁动不安。
  “是问你的名字。”他哪里容她逃脱,握住一只白玉一样的脚踝,顺着小腿肚细细密密地亲吻,一边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定要有名字吗?”她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坚持,目光落在窗外积雪的屋顶上,说出自己的名字,“初雪。我的名字,叫初雪。”
  “姓什么?”他并不满意,一定要弄个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透明,似乎被寒冬冰封住的湖水,一切情绪都被锁在了深寒之处。但随即那种慵懒的笑意又回来,眼波流转,手从他的脸颊一路轻抚到胸膛前,手掌按在他心跳的地方,淡淡地说:“没有家的人,也没有姓。要不然你帮我想一个吧。”
  他哈哈笑了起来:“这样倒是洒脱。不如就姓玉吧,像玉一样温润诱人……”话到后面变得含混,他忙着去品尝像玉一样温润的肌肤,有些无暇他顾。
  她搂紧埋在自己颈侧的头,手插进他的头发里,咯咯地笑,像个耐心的主人纵容宠物与自己的亲昵,声音却出奇地冷静:“不,我姓叶,一叶飘零的叶。”
  说完她便推开他,翻身下床,脚踝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平宗不满足,抓住她的胳膊问:“你去哪儿?”
  叶初雪回眸一笑,长发落在肩上,越发衬得她肤色如玉:“去嫁人。”
  晋王平宗遇见这个女人,是在长乐驿。
  长乐驿距离昭明五十里地,平宗带着亲卫巡视沿江各处布防已经半个月,昭明是最后一处关防。天气渐冷,按照计划,这次巡视完后,他就该将驻跸转移到龙城去。北方严寒,入冬前有太多的事务要处理,身为北朝的摄政王,军政大权都在他一个人手中,很多事情却不得不亲力亲为。
  平宗少年时是军旅出身,此后虽然高官显贵,养尊处优,却始终保持着军人的干练风格,巡视布防照例不用车驾,只带着一百二十名贺布亲卫纵马奔驰在长江防线上。丁零男儿,个个都是天生的骑手,摄政王麾下自然都是最好的天都马,日行百里不在话下。他们一大早从临川出发,计划在长乐驿休息,要赶在天黑前到达昭明。
  那个女人就出现在长乐驿。
  一群汉子又累又饿,闹哄哄在馆子里吃着羊汤面饼,平宗自然不跟他们一起,但也只是用屏风围出个隔间来,让两个亲随伺候吃饭。吃的东西也没有太大不同,照样是羊汤面饼,只不过装羊汤用的是细瓷碗,面饼被切成了整整齐齐的菱花形状,盛在盘子里送上来。驿丞干了一辈子,眼睛毒得很,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光看这阵势也知道是个得罪不起的人,专门命人温了酒给平宗送来。平宗却自律甚严,这一趟出来约束这帮亲卫白天不能喝酒,自己自然也不能破戒。
  “楚勒,去把酒退了,咱们不喝。”他埋头喝羊汤,头也不抬。
  驿站小二手足无措,连忙解释:“这是我家驿丞大人额外送的,大人……”他嗫嗫嚅嚅有些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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