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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亭初怔了怔,咬牙道:“杀!”


第四十七章 横扫千军如卷席
龙霄与楚勒从狱中逃出来后,简单打听了一下,得知落霞关城破是在两天之前。余鹤年在城墙抵抗时中箭坠墙身亡,守军失去主将,阵脚大乱,被凤都水军攻破了城门。一直到那个时候守军也没有完全放弃抵抗,在余鹤年副将陈恺和方僭的带领下边打边退,打算将敌军诱入水巷之中继续接战。
落霞关因地形特殊,有一部分区域与江水连通,平日是寻常市集,雨季和大潮时江水倒灌,淹没街坊,便是一片汪洋。多年来,余鹤年在落霞关备战,将这里改造成了水下工事,若是罗邂的军队贸然进入,一时间必然会被熟悉地形又擅长水性的守军牵制住。这个时候若是寿春王的援军及时赶到,还有可能将入侵之敌聚歼于此,从而保全落霞关的安危。
然而令人没有料到的是,就在眼见着南朝军队一步步落入陈恺和方僭的陷阱之时,寿春王突然出现。他因为城门失陷而震怒不已,竟然当场将陈恺和方僭两位将领问斩树威。结果威信没有树立起来,却导致保全落霞关最后的希望破灭。
激战只进行了半天,到天黑的时候落霞关已经完全落入了罗邂的掌握之中,而寿春王父子则没有了踪迹。
有人说他们二人在激战中跌入江中淹死了,也有人说是被罗邂生擒,还有人说看见他们父子在王府被攻陷后乘舢板小舟逃离,种种消息不一而足。
龙霄听了这些消息,痛心激愤自不必说,就连楚勒也忍不住顿足长叹:“其蠢如猪,其蠢如猪!”
龙霄红着眼睛道:“余帅待我如自家子侄。当日我被罗邂追杀,若非他收留我,早就落人罗邂手中,如今生死难料。在落霞关这段时间,他也是真心相待。他追随先帝驱驰,看着永德从小长大,在永德眼中也算得上是唯一可亲的长辈。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让他们二人有重逢的机会。谁想到,竟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楚勒见他痛彻心扉,一时间只能沉默,容他自己去消解悲愤之情。
龙霄到底是对落霞关更熟悉一些,待最初的震惊过后,便带着楚勒找到一处余鹤年暗中安置的宅子。好在这宅子地处偏僻,没有受到战火波及。
两人草草吃了些东西,各自歇息了两个时辰,眼看到了天色渐黑的时候,便整装振奋精神,准备行动。
两人商议的结果是,龙霄留在落霞关,一边搜寻余帅旧部,一边打听平宗的下落。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就只能慢慢积蓄力量,以图后计。楚勒却急于回到昭明去。眼下落霞关已经失守,两人根据罗邂在落霞关的部署,发现甲兵并未松懈,反倒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再次战斗。由此可知罗邂的野心并不止于落霞关,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昭明。
楚勒与龙霄商议一定,便不再耽搁,两人分头行动。
楚勒在夜色的掩护下,避开巡逻的士兵,悄悄朝昭明方向行进,然而路上却透出各种异样。
街坊之间有士兵严守,任何人不得通过。楚勒索性离开主道,攀上房顶,从一间间房屋顶上飞驰而过。途中通过巡逻士兵的闲谈得知平宗挟持了罗邂,正往昭明去。
这消息令楚勒登时振奋了起来,立即脚下不停地朝昭明山奔去。
昭明山下几万支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平宗手中挟持着罗邂,被几千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楚勒飞身上了树,居高临下,观察局面。他的目力在贺布军中仅次于平宗,在海一样的火光映照下,清楚看出罗邂手上的伤口已经凝结,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需要平宗连拖带抱带着他行走。
平宗身上伤口已经被血浸透,他本就重伤初醒,一直咬牙强撑,才能坚持到这里。他的身后就是昭明界山,不远处昭明境内越来越多的火把如同光河一样在快速流动。
楚勒知道平宗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而尧允的援军要赶到却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而自己要从外围突入到包围中心却几乎没有可能。他忧心如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平宗的身体晃了晃,差一点摔倒。他再也没有力气拖着罗邂,只得松手放开,四周的包围圈立即向前拥过来,大有趁机要夺回罗邂的企图。
平宗自然知道利害,立即振作精神,挥剑砍在罗邂的腿上,登时痛得罗邂惨叫一声,醒了过来。
平宗的剑尖在周遭画了一圈,冷笑道:“你们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赵亭初也知道平宗此时已经穷途末路,犹如困兽之斗,最不可测,连忙发令命手下后退,给平宗留出空间。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回合,让楚勒在人群中发现了赵亭初的位置。他估算了一下,赵亭初离自己的位置要远比平宗近,众人防备平宗,所以赵亭初身处大军身后,对他来说也更好得手,便二话不说,从树上飞奔而下,向赵亭初杀了过去。
大军之中立即起了骚动,谁都想不到此时还会节外生枝,立即就有人四面八方拥过来围挡楚勒。
楚勒咬紧牙关,也顾不得保护自已,一味嘶喊着砍杀挡在眼前的人,朝着赵亭初冲过去。
平宗一见敌军骚动,立即行动,拖着罗邂向昭明的方向退却。他的体力早已经透支,每走一步都重若千钧,手中的罗邂却半分不敢离手,只能挣命一般跋涉。
这是他一生中最凶险的时刻,他心中却连半分胆怯都不曾有过。在刚才围军要冲过来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之所以如此镇定沉着,并非自己有必胜的信心,相反,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去死。但他知道自己会死而无憾,无论他会如何死,都会在死前杀了罗邂。
罗邂死,则南朝局面为之大变,更重要的是,他报仇了。
叶初雪总是说她的仇要自己报。所以平宗无论如何都要将罗邂带到叶初雪的面前去,让她报仇,给她出气。当初他跟叶初雪为了罗邂吵得彼此受伤,谁都不肯向对方低头。但平宗觉得自己是男人,既然那女人讨厌这个人,并且不能释怀,将这人视为平生最大的耻辱,那他就有责任为自己的女人解开这个心结。
所以才有了不肯随睢子离开,孤身犯险,深入敌穴,甘愿受辱也要将罗邂从金吾卫铁桶一般的保护中生擒。
他本意是要将罗邂带给叶初雪的,但如果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那就替她解决了他。想必叶初雪到时候不会埋怨他不给她亲手复仇的机会,丁零男人为自己的女人报仇,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平宗咬着牙笑了笑,用手中的剑拍了拍罗邂的脸颊,发出啪啪的声音:“罗子衾,你还敢不敢去见那个人?”
罗邂痛得恨不得晕过去的好,正在大声呼痛,听见这句话登时浑身一颤,再也喊不出声。他费尽力气才能勉强压抑住颤抖,问:“你说谁?”
“你别装糊涂。”平宗一手捂着腹侧的伤口,血从他的指缝渗出来,他嘿嘿地笑,“死在我手里还是她手里,就看你的造化了。”
楚勒在人群中杀得红了眼。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刀光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索性将左手的刀鞘丢出去,顺手夺过一名金吾卫的刀,两臂将双刀舞成了两朵泛着光的花,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没人知道他身上中了多少刀,但是没有任何伤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赵亭初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再向前三步就能杀到近前。但是主帅受到威胁,别处的兵力不断向这边增援,他像是被潮水裹挟着,虽然奋力冲击,却似乎越来越远。
楚勒知道今日大概会毙命于此,但他也知道还不到死的时候,平宗还在危困之中,他如果不坚持下去,情况就危殆了。
然而双臂渐渐酸痛,有人从侧面杀来,他想举刀格挡,却力不从心,眼看着那刀光向自己的颈部袭来。楚勒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反倒朝那刀光来的方向踏上一步。就是死,也要看着刀砍入自己的身体,贺布第一武士就是这样骄傲。
突然一道灰影如鬼魅般闪过,那刀光在半途被斩断,对方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楚勒只是愣了片刻,不及细究,转身又挡住从后背袭来的攻击。就是这瞬息间的调整,已经让他重新集聚了气力,能够应付下一波敌人的同时抬头观察周围。
他看见了那个身着灰衣的男人替他杀掉两个来犯之敌,转头冲他挤眼。
楚勒从没见过这男人,却认得出那人手中的步六狐弯刀,心头不禁一愣,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但至少眼下两人应该可以并肩战斗。
丁零男儿天性豪迈,从不计较细节,他长啸一声,顺手将左手的刀抛过去:“两把刀方便。”
睢子抬手将刀抄在手中,笑道:“你去收拾主帅,身后交给我。”
楚勒冲他点头,并不浪费力气再多说什么,大吼一声朝赵亭初杀去。
这是南朝将士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骁悍勇猛,也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洒脱笑傲,一时间两人在千军万马中的冲杀竟然让对手胆寒,不由自主纷纷退避。
赵亭初犹在呼喊:“不许退!不管对方有多少人,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平宗的力气已经耗尽,拖着罗邂刚走了两步,突然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立即便有无数金吾卫趁机掩杀上来,平宗抽出匕首抵住罗邂的心窝,笑道:“虽然我不想杀你,可看起来你运气不好,今日必须要死在这里了。”
罗邂唇色铁青,浑身的伤、过多的失血让他意识不清,只是浑浑噩噩地回答道:“让她来杀我,死在她手下我心甘情愿。”
平宗皱眉,大为不悦:“你也配?”
他说着举起匕首就要往下扎。
突然一声鸣镝破空而响,身后昭明山上响雷一般滚过呐喊声,霎时间火把仿佛光的瀑布从山上悬落下来,昭明军终于赶到了。
平宗的匕首悬在罗邂的鼻尖上,终究没能扎下去。他皱着眉头盯着罗邂,纵是万分不甘心,到底还是说:“好,就留你一条命。”
尧允带着三万人赶到,逼退了赵亭初的追兵,于千军万马中救出了平宗、楚勒和睢子。
这三人身上俱都伤痕累累,尧允不敢怠慢,忙找来军医为几个人包扎诊治,自己则在平宗面前跪下,叩头道:“臣救驾来迟,险些酿下千古大祸,求陛下降罪责罚。”
平宗到了此时才觉得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一面让人将罗邂严加看管,一面倒在路旁草地上,疲惫地挥了挥手让尧允起身:“不怪你,难为你能及时赶到。怎么样,是不是雒都军发难了?”
尧允点了点头,又仔细估摸了一下平宗的体力,才挑重点简明扼要地说:“雒都那边围城的军队从三日前开始发难,本来双方兵力悬殊,虽然这两年臣一直在筹备应对,但没有了落霞关的呼应,这仗打得确是艰苦。奇怪的是对方本来已经取得了优势,若是再接再厉一鼓作气的话,只怕到今日正午,昭明就会失守。谁知就在这时,对方突然停止了进攻。”
“嗯?怎么回事?”平宗挥退了正在用药酒给他擦拭面上擦伤的军医,盯着尧允道,“你仔细说。”
“当时已经知道了陛下在落霞关遇险的消息,臣正发愁抽调不出人手去接应,却突闻对方撤军。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怕其中有诈,所以也不敢对军队做出调动,谁知到了下午申时上下,对方军中竟然亮出了世子的旗号,并且将所有前出的军队全都收了回去。臣一时不知真假,但说不定真是世子前来给陛下解围?听说昭明山那边情况危殆,只得赌上一把。”
“胡闹!”平宗沉着脸训斥,“如果是对方用的计谋呢?你就这样大胆,敢把这边前线的兵力调到后面去?”
尧允自知理亏,讷讷地说:“臣也担心有诈,派人去查探了。”
平宗心中有半分希望,却不肯放心,问道:“结果呢?”
尧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确实是世子执伪帝虎符到了。”
平宗大为惊异,沉吟半晌,自言自语地问:“他来干什么?”
睢子已经包扎完毕,一瘸一拐地过来,说道:“连我都能来救你,你儿子来救你很奇怪吗?你也不看看是谁在后面居中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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