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25/257页


  但他如何肯错过这样的诱惑,只是略微意外了一下,便毫不客气地搂紧她的腰,把她抓进自己的怀里拥吻。
  正在不远处检查刺客尸体的楚勒、焉赉和一众跟过来的贺布卫士都看得呆住,怔了半天才在楚勒的带领下悄悄抬走尸体。倒是晗辛淡定得视若不见,过去将房门推开,直到看着平宗将叶初雪打横抱起,目送他们进了屋,又体贴地为他们把门关好,乖觉地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叶初雪的吻一点点落遍平宗的整个胸膛。武人的身体,胸膛宽阔,肌肉饱满,只是肩下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叶初雪的唇在疤痕周围久久流连,用唇、用牙、用舌头小心地丈量着疤痕的每一个细节。
  他不再容忍她,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笑道:“哪有你这样玩的?轮到我了。”
  她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慌乱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停下来,忍着冲动问:“怎么了?”
  她始终看着他,目光迷离妖娆,却从不曾与他的分开,仿佛两人的结合必须要依靠这样的眼波纠缠。他被她这样看得有些心烦意乱,腾出一只手去捂住她的眼睛:“闭上眼才能好好享受啊。”
  她却推开了他的手,执拗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雨夜中一盏飘摇的灯火,晦明不定,却挥之不去。
  他突然间明白了,这是上一次留下的阴影。原来她必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能安心享受。平宗心中一软,低头吻住她,良久后才放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放心,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看着我,我一直让你能看着我。”
  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平宗抚摸她的眼睛,将她的手拉起来十指相扣。
  过后平宗为她擦拭身体,笑着问:“为什么那么怕看不到我?”
  “我怕看不到人心。”这是她从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还带着欢爱后的沙哑,语气却已经冷静。
  “一开始热得像火,然后又冷得像雪。你可真是多变。”平宗小心地将她脸上伤口处理好,“幸亏伤得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那些是什么人?”她静静地躺着任他收拾,思绪早就飞到了之前的那场剌杀上去。
  “不知道。一共四个人,前面射箭的两个,后面拿刀的两个。倒是没发现任何能证实身份的东西,只知道是冲着你来的。”他又笑起来,“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么老是有人要取你的命?”
  “还不是你害的?”她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起身穿衣服,“你当着全龙城的人说我是永德。还以为进了你的晋王府就能安全,还是让人杀上门来。”她冷笑地讥讽,“你这王府也太好进了。”
  平宗也不生气,笑了笑,“这么说还真是我的错。以后就让焉赉贴身保护你吧。”见她惊讶地转过头来,平宗一摊手,“我惹的祸我承认。这些人大概已经在江北找你很久了。”
  “是罗邂?”她问,声音低低的,像是怕说起这个名字一样。
  “应该不是。罗邂这个时候应该不会专门惹事让人注意他。”
  “那我知道了。”她怔了片刻,低低笑了一下,“要杀我的都是曾经真心要对他们好的人,你说奇不奇怪?”
  他也穿好了衣服,抱胸站在一旁观察她,良久才说:“你这种人,如果不是自己把破绽露出去,谁能伤得了你?”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平宗不打算再细说,转身拉开门,看见守在外面的晗辛,又把门关上。“你的这个侍女,晗辛,她不能待在我的府上,你尽快把她打发了。”
  叶初雪愣住:“为什么?”
  “她和柔然人牵扯太多。”他看了她一眼,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见叶初雪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点点头,转身出去。
  
第十七章 半山星月动霓裳

  转眼腊日将近。凤都城里顿时忙碌了起来。
  江南习俗,一年里最重大的节日,除了除夕,便是腊日。腊日是除夕前最后一个节日,在这一日里各家各户,上至公卿王侯,下至平民百姓,都要备好太牢、少牢诸般祭品祭先祖报百神,祈请先人来年保佑子孙诸事顺遂,也感谢各方诸神在过去的一年里对家人子女、农事婚丧诸务的护佑。
  而公主府里除了准备腊日里大大小小的祭祀之外,另外还有忙处,便是要准备龙霄出使北朝的事情。一时间府中上下忙乱成了一团。永嘉借着要给龙霄打点行装的由头,让各房姬妾将龙霄贴身衣物用品都送到她这里来一总打包。那些姬妾因为碧鸳的先例并不敢多事,各自回去哭哭啼啼地收拾了东西送过来。
  此番龙霄出使北朝不但是从罗邂手中抢下来的任命,而且大大地给罗邂下了个绊子,一连七八日各部各种表章满天飞,闹得罗邂在北方效命于摄政王的事情朝野上下尽人皆知。一时间议论汹汹,大有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罢休的态势来。
  琅琊王起初只想将这事压下去,好歹应付着过完年等龙霄从北朝回来再敲定应对方略,但不知哪里出了错,事情越闹越大,眼看着腊日将至,文武官员丝毫没有过节的意思,连番追问下,将吏部尚书侍郎以及当日录下罗邂自己陈情的一众官吏也都翻出来质问。
  这种情态下,罗邂无法自己出声,每日除了执掌明光军京畿巡防之外,很少再公开露面,对一切汹涌疑问不闻不问不做任何回应。而琅琊王却有些不大坐得住了,不管罗邂到底清白与否,至少他现在住在罗邂送的宅子里,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大清。
  龙霄便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带着手下两千羽林军并一班工匠连着十几日吃住在王府工地上,硬是赶在了腊日前将琅琊王旧宅修葺扩建一新。琅琊王自是大悦,迫不及待地从罗邂送他的宅邸里搬回了自己的王府。
  龙霄连着忙了一个多月,见诸事停当,又将园子里里外外检视了一遍,这才赶回公主府来。他一进门就按住青奴不让通报,绕过永嘉的院子,直奔离音的居处而来。
  离音正在侍弄鹦鹉,突见他闯进来,吓得连忙丢了手中的细嘴银壶便要下拜,却被龙霄一把拽住,笑道:“穿些衣服,我带你出去逛逛。”
  离音被龙霄带着坐在车里,也看不见经过了什么地方,只觉得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许久。
  这一路上龙霄难得地老实,既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也不曾言语轻薄,只是靠在车壁上闭眼养神。离音知道他其实劳累了许多天并没有真正缓过劲儿来,刚睡了些时候又被她跟永嘉公主吵醒,刚才跟她斗嘴说话已经是在强撑精神,便不敢打扰他,自己默默坐在一旁,打量着他的侧脸。
  龙霄是凤都出了名的美男子。
  当年龙霄率领明光军随扈先帝从锦山汤泉宫回京,凤都女子闻风而动,拥上街头,将通衢大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为了一睹明光龙校尉的风采。那时正值暮春时节,桃花正艳,牡丹待放,凤都历来就有以花投少年郎的旧俗。从过了洒金桥进城起到一路将先帝护送进入禁苑,短短十七八里的路,尚是良驹驷马一路飞驰,几乎是闪电般一掠而过,龙霄仍然没能躲开掷花的袭击,到紫薇门前下马时,一人一马身上几乎被桃花覆满。身后长街上,更是鲜花铺路,繁若锦被。
  他其实年纪也不算大,来年才到二十五岁,只是从小随侍君侧,成名很早。离音觉得自己光听他的名字就有十年之久了。只足最初这名字对她来说只是高高的宫墙外一抹看不见摸不着的霞光,被传奇的色彩笼罩着,令她们这班锁在深宫中的少女悠然神往。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在离他这样近的距离,偷偷窥视他的模样。
  她知道龙霄对自己的种种撩拨必然事出有因。但真听他说了出来,心中却又难受得仿佛大冬天喝了一口冰水,心肝脾肺都一片冰凉。她不知道自己对龙霄该有什么样的期盼,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去面对他。她的心意幽微到了连自己也不明白的地步。
  马车停了下来。离音回过神,才发现龙霄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正静静瞧着她。离音脸一红,转过头去往窗外张望。
  龙霄先跳下马车,回头冲她伸出手:“来!”
  外面一弯新月静静挂在天幕。地上的雪已经扫干净了,露出白色大理石的地砖来。他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袍服,外面裹着件白色的锦裘,长身玉立,向她伸展手臂,脸上虽然清减,这一刻却丝毫没有一丝颓相,半仰起下巴,唇边带着得意的微笑,像个要拿自己得意之作来炫耀期待夸奖的孩子。
  离音被他脸上纯粹孩子气的神情迷惑住,不由自主地伸手与他相握。龙霄轻轻一拽,将她从车上拽下来,双手恰到好处地把她接住,却并不立即放手。
  “这是什么地方?”
  离音被他半拥着,鼻尖被他锦裘上的毛软软地一扫,差点儿打出介喷嚏来。只得努力扭头,朝他的眼睛望去。
  他却没有看她,伸手一指前方:“看。”
  原来却是一座宅邸的大门前。离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门楣上挂着琅琊王府的匾额。她登时沉下脸来:“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是琅琊王联合罗邂设局扳倒了永德,这个仇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龙霄拉住转身欲走的离音,笑道:“放心,也就剩这个匾还在了。琅琊王已经搬走了。”
  离音这才忆起他这些日奔命似的忙,便是为琅琊王修葺王府的事情。这才消了怒,却仍然不解既然人去楼空了,为何要带自己到这里来。
  “跟我来。”他故意卖关子不肯说明,拽着离音往里面去。
  庭院中苍松翠柏古木参天,林泉石榭疏朗有致,一路行来隐隐听见泉水流瀑的声音,越来越近。龙霄笑道:“可惜是晚上,白天来看,景致更好。”
  离音沉着脸说:“大冬天的,能好到哪儿去?这宅子比咱们府里差远了,巴巴地拉我来这儿看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
  “是,你是跟着永德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稀罕。”他丝毫不恼,兴致高昂,笑道,“我却稀罕得不得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不是说过嘛,琅琊王的宅邸。”
  “这里本是罗邂的府邸,琅琊王在凤都的王府没修好,罗邂就把这里送他了。”
  离音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所有事情都跟罗邂有关系。”
  龙霄笑了笑。他们开始爬山。虽然山道旁早有人布置了灯笼照明,却仍然看不大清楚,加之积雪未尽,脚底打滑,龙霄怕离音摔倒,牵过她的手紧紧拉着,说:“跟紧了,小心。”
  上这种小山对离音来说也是颇为吃力的。她渐渐喘息,不能再说话。龙霄就慢悠悠地边走边说:“我前些日子来过一回,见这院子里收拾得气象端严,很是好奇。照理说,当年罗家倒台,这宅子收了官,这些年一直闲着。你也见了,他们不过搬个家就萧败成那样,这么大的园子怎么也不该是现在的样子。我就打听了一下,人家说最近四五年一直有人照看。”
  离音突然明白了,轻轻“啊”了一声,停住脚步。
  此时他们距离山顶也不过一步之遥,龙霄放开她的手,让她能够转身向来时路上张望。这山虽是人工堆出来的,倒也颇有些气象。从山上看下去,只见各处灯火闪烁,映衬着园中湖水波光明灭。整个园宅已经空了,只有几处门内有人走动。冷月孤悬,园林静谧,只有不远处一处石壁上,一线瀑布赫然倒悬,飞湍喧豗,轰然作响。
  离音怔怔望着跟前一切,仿佛看见了人世间所有的繁华与萧败,永恒与瞬间。过往的云烟,流转的时光,被突然地拉开了距离,让她能够从远处从容观察。“是她?”她好容易说出这两个字来,还险些被瀑布的声音掩过。
  他却到底听见了:“是她。”
  离音蓦地回头,那人就在上面不到~步的地方等她,冲她伸出手:“来。”
  黑夜中,他的双眸闪亮,炯炯有神。这一次离音再没有什么犹豫,将手交了出去。
  他拉着她走完最后一小段路,来到山顶。
  此处不若别的地方,总要在山顶置个凉亭,只是在一株老松下放着一张石台,供上来的人略歇歇脚。龙霄并不放开她的手,腾出另一只手来摸了摸石台,果然一片冰凉,便将身上锦裘脱下来铺上,拉着离音:“坐吧。”
  离音却低头不语,半晌垂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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