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第112/152页


薛世雄今年也有超过五十五岁的年纪了,他还有几个儿子颇为骁勇善战,其中最小的一个名叫薛万彻,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在军中做个校尉。大儿子名叫薛万均,后世名声还没他弟弟大。
远的不扯,且说这薛世雄受命带领步军缓缓而进,却是在桑干河两岸摆出了当年宋武帝刘裕在黄河北岸大破北魏骑兵时用的却月阵。这却月阵的优势在于可以保持横向行军速度的同时,又可以有一定的侧翼战斗力,其核心精髓,则是阵中的弩车——当年刘裕北伐中原时,发明却月阵的那一战里头,就是用需要大锤敲击弓箭机括的重弩,配合没有箭羽的长矛直接用弹弓车发射出去,据说其威力可以穿透数名骑兵。杨义臣此次带兵远征,弄不到那么重型的器械,可是隋军有战船可以凭借,上头强弩和踏张弩也是不少的,只要步兵结好却月阵的“龟壳”部分,剩下的dps火力输出自然可以交给别人来做。
阿史那咄苾让薛延陀部等铁勒部落的骑兵扮演试探冲锋的炮灰角色,果然一通冲杀之后白白被射杀了不少,而丝毫没有找到杀进隋军密集阵中的法子,只好暂且停下攻势,从长计议。然而就在这时,前军监视秦琼的那一部分骑军派来斥候,向阿史那咄苾飞马通报了一个消息:
“三王子,大事不好了!前面那伙南蛮子骑兵护着的船队,全部砍断了碇石重新加速前进了,咱那点人马拦不住他们!”
“怎么可能?你们杀不过那个铁壳子的南蛮子骑将,好歹还不会冲上去射杀他们拉船的纤夫压制住他们么!”
“三王子,那些隋军粮船根本没有再用纤夫拉船,他们直接从船舱里拿出几个大木轮子,套在船舷两侧的杆子上,然后那些轮子便自己转起来了!根本不用纤夫拉都可以在桑干河里头前进!而且看速度不要三个时辰就能送到雁门城下!”(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勤王军云集
次日天明,始毕可汗来到桑干河岸边巡视的时候,看到的是七零八落的尸首和一处处河滩水洼之中积攒的鲜血,久久不散。虽然昨夜一战双方的死者都只有不到万人,比五天前的安阳县前哨战还少,但是对突厥人的打击却着实更大。
昨夜杨义臣居然耍诈成功,送了好近百艘看大小约莫能有数百石载量的粮船冲到了雁门城下的桑干河河段!而后城内的杨广部下骁果军也是士气大振,据说让罗士信和沈光分别带领步骑兵开门出城,接应护粮而来的秦琼军,把至少七八成的粮食成功抢进了城内。
突厥人当然也不是没有追赶,三王子阿史那咄苾是当事人,自然是最早反应过来并且马上调兵追赶的,还在雁门城东门外和隋军大肆血战了一场。但是无奈隋军派出的都是精兵,利在阵地战、死战、硬战,而突厥军队本就不擅长于此,加上战场逼仄,着实付出了很大伤亡,也不过和隋军打了个平手。两军各自在雁门城的东门外丢下了至少好几千具尸体。
始毕可汗的本部亲卫人马也投入了一部分到这场截击战里头,可惜效果也不过是填人命和隋军互相放血而已。天下汉人在大隋极盛的时候有五千多万,而突厥人不过数十万帐、几百万口,就算现在大隋乱了多年人口下降厉害,也不是突厥人靠换命就能换赢的。
根据打扫战场时的估计,以及那些被隋人废弃在桑干河里的船只来看,这一夜。至少有超过一万五千石的军粮被隋军抢运进了城,按照一个士卒一天一升米的消耗量来看。城里七八万人加上秦琼的骑军也在此战后跟着进城,算他城里有十几万人。那么至少就是可以多吃十天半个月的。
这还是按照一个人一天一升米在算,而实际上人在饥饿状态下,靠着减少配给还是可以挖出很大的潜力的,一天五合也绝对是可以勒紧裤腰带活下去,并且保持一定战斗力的——要知道,后世安史之乱中,张巡对抗令狐潮的安史叛军时,可是靠着给士兵每人每天一合米,再配给一点树叶子和老鼠。都撑了很久。
所以说,短时间内靠围城断粮干掉杨广的希望,在昨夜之后,便已经破灭了。隋军有充分的时间继续集结兵力,然后和突厥人堂堂正正决战。
第一个连锁反应,发生在雁门关北、雁门城南的出关通道中继点马邑县,太原留守李渊的四万兵马原本一直在那里采取守势,被突厥军队监视着。自从杨义臣在桑干河沿线成功运粮入城之后,突厥军队各个方向都略做了一些收缩。原本也没有把李渊当回事儿,谁知就被李渊嗅到了一个反攻的良机。
仅仅次日一早,还没来得及确信北边的战况的情况下,李渊让其长子李建成和侄儿李孝恭各自带着一万兵马。以刘文静、柴绍等人为辅,对马邑城北监视李渊军的突厥余部发动了一次突击。
监视李渊的突厥军本来人数就是比李渊少的,因为他们的职责只是监视。以及示敌以弱,万一能够把李渊引诱出来野战也好。而昨夜临时调走了一些人之后。这一部分的突厥军队人数就更少了。加上李渊做了小半个月的缩头乌龟,突厥人屡次诱敌都失败了。如今早就不防李渊还有胆子主动出击,结果就在佛晓时分被李渊给偷袭了。
也亏的突厥军队来去如风,仓促失利之后这部分人马只是全军仓皇撤走,北上与主力会和,李渊的兵马还是步军为主,自然追击不上,然而却缴获了突厥军队仓促逃走时留下的数千匹战马、牛羊过万,还有无数皮货帐篷——突厥军队大部分也是随军除了带着骑乘的战马之外,还带着备用马和驮马,仓促败退的时候自然没法全部带上,被李渊缴获那么多战马自然也是正常情况。
各方连环噩耗传来,始毕可汗不得不做出一些收缩:既然雁门城里杨广的粮食暂时够用了,他再分兵各处阻挠隋军各部援军接近雁门还有什么价值呢?只会白白给敌人逮到自己分兵的机会。
基于这个考虑,突厥大军监视隋军各部的兵马全部收拢回来,聚集到雁门城包围圈的各个方向,除了“不放隋军援兵与杨广回合”这个底限还坚守着,别的战略对峙图谋已然全部放弃。
……
杨义臣军与李渊军成功在雁门以南、桑干河边会师,会师之后的总兵力依然超过了十五万人之多——毕竟此前杨义臣和突厥人血战过多场,他从涿郡带出来的总兵力十五万的作战部队终归是有不少战损的,所以如今加入了李渊的人马之后,总人数也不过才超过十五万没多少。此后的十几天里头,两人便和突厥人展开了长期的对峙,等待国内的其他各路援军分别赶来。
腊月初十之后,有三四路援军先后到来。
首先是汾阳郡守阴世师带来了三万兵马。阴世师当时其实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便是河东地区的内外侯官总管,此前具有一定的帮助杨广监视李渊的职权,而且在杨广出关巡幸雁门之前,阴世师就提醒过杨广,说是根据内外侯官的谍报信息,最近突厥人有些异动,请求杨广不要冒险出关,只是杨广根本没听阴世师的,否则也没有后面那么多破事儿。阴世师明面上的官职身居汾阳郡守、并汾阳宫监,地盘在李渊的西边、后世山西靠近黄河的吕梁山地区,还包括了一部分河西之地。阴世师带来的三万人,倒也不都是区区汾阳郡这块地盘的人马,而是包括他从关中的大兴留守卫玄那里借来的关中兵。
原本的历史上,刑部尚书卫玄的最后一次亲自带兵出征是发生在朝廷二征高句丽、杨玄感谋反的当口上。因为历史上的杨玄感造反时在强攻东都洛阳不下之后,试图改为采纳李密的中策。西进潼关、夺取大兴,所以大兴留守的卫玄和杨玄感军大战了一场。四万关中兵大溃,几乎覆没。由此也可见卫玄着实不是一个打仗的材料。当然本时空因为杨玄感造反的时候用了李密的上策去涿郡,所以关中新征募的兵马没有在杨玄感之乱中损失多少,不过因为如今已经大业十年底,卫玄的年纪也已经七十好几了,让他大冬天地去关外雁门救驾他也吃不消,便把动员起来的关中兵借给兼领河西之地的阴世师一并带去——卫玄暗地里的身份是关中地区的内外侯官总管,所以和阴世师好歹是一个系统的,知道阴世师暗地里的身份,自然放心借兵给他。
除了阴世师之外。此后赶到的勤王军便是河南道经略使、齐鲁讨捕大使张须陀军为主的援军了,然而河南之地实在太乱,张须陀本人实在抽身不开,只是让麾下将领带了一部分兵马,和东渡留守樊子盖部合兵一处前来勤王——因为张须陀的军队要想出关勤王的话,如果走杨义臣的辖区北上、从河北出张家口西进雁门的话,路途会更遥远,而且杨义臣辖区内窦建德、张金称等巨寇还会阻挠行军和粮道,必然延误时间;所以张须陀部援军走的是先西进东都洛阳、然后在洛阳北面的孟津渡渡过黄河。再走河东地区出雁门关。这条路必然让张须陀部援军会在路上和樊子盖的援军回合。
因为张须陀本人没有带兵来,而张须陀本人派来的副将官位级别比较低,所以这一路两军合并而成的援军,最后由樊子盖的部下担任了指挥职务: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为该路援军主帅。段达、裴仁基为副将。麾下总兵力达到了六万人,其中张须陀和樊子盖的兵各占一半。
阴世师和皇甫无逸出关之后,隋军总兵力超过了二十五万人。再加上雁门城内的守军,总数超过了三十万人。已经对突厥人形成了至少三比二的兵力优势,始毕可汗在坚城之下进退不能。放弃又心有不甘。突厥与隋军小规模的野战也爆发了好几次,每次双方都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互有攻守,却谁也没打开局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逐步被消耗了锐气的始毕可汗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腊月十六,在皇甫无逸到达之后三天,隋军最后一股大规模的援军也终于赶到了战场,那便是江南道经略使兼三韩总管的萧铣,与东莱留守陈棱的兵马,总计也有五万人,其中萧铣带来四万兵力,陈棱一万,毕竟陈棱只是一个东莱留守,相当于帮着朝廷管住山东地区的海军前沿基地而已,实力本就不雄厚,还要放着杜伏威北进,分出一万人来勤王已经是极限了。
萧铣和陈棱走的路线,自然是萧铣军先从吴郡上船,沿长江转入黄海后沿海北上,一直到东莱地界登陆后强行军穿过山东半岛,再在渤海湾换上陈棱在山东半岛北岸准备好的船只渡过渤海、直入海河、大运河、转永定河,尽可能充分地利用了水路交通,让行军可以每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而且也不至于让士卒太过疲劳。最后快靠近张家口长城的时候才让大军下船陆路行军出关,走杨义臣走过的老路。
这条路线对于萧铣来说已经是最快的了,因为隋朝的大运河不比后世明朝是直接从杭州取直通往北京的,而是要到洛阳绕一下,萧铣军马匹驮畜又不多,如果走太多山路也麻烦,所以还是用他们熟悉的海运比较划算。只是江南道终究是诸路勤王大军里头距离雁门最远的,所以紧赶慢赶依然要比皇甫无逸还晚几天到,不过好在有秦琼和罗士信的骑兵当初第一时间就在辽东赶上了杨义臣,所以萧铣此战在杨广面前刷功绩的事儿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
“萧经略!贵部秦郎将麾下的铁骑,当真是天下精兵呐!我军与突厥人血战数场,这些日子秦郎将可没少杀敌。今日你亲自带着江南道大军来勤王,咱这边可以聚集的兵力也算是齐活儿了,彻底击退突厥人、迎接陛下,想来便在反手之间。”
“萧驸马……”
“贤侄兵强马壮,当真是国之栋梁,愚叔可是有心无力呐……”
萧铣安置了自己的部队,亲自带着几个亲兵护卫和一些心腹将领来到杨义臣的中军大帐,和各路勤王军将帅会面的时候,刚刚见过虚礼,就被一群将帅围住了恭维。
喊他萧经略的,自然是杨义臣了,人家和他平级;喊他萧驸马的,多是阴世师和裴仁基段达之类当年杨广做太子时就跟着杨广的藩邸旧臣;至于喊他贤侄的,不用说,便是李渊了,李渊好歹身份是杨广的表哥,他喊表弟的女婿一声贤侄,显然没有问题。
萧铣一一应付了过去,便单刀直入先问起杨义臣,对于找突厥人决战的事情有什么打算,其余各军主将也都在,自然好参与讨论。
“其实原本萧经略到之前,杨某便已经打算强攻雁门城东南两个方向的突厥人大营,逼迫突厥人与我军总决战,只是想着数日之内我军还连续有援军到来,而城中陛下暂时也不缺粮草,不赶这几天时间,所以一直拖着,好等一个万全的良机。如今诸军集结,最多再给两三天歇息气力,恢复千里行军耗损的体力,便可全军决战了。不知萧经略意下如何,诸将可有难言的违碍?”
“杨经略首得陛下勤王诏书,号召各军集结,虽然陛下诏书中没有明确指定主帅,但我等各军都愿意在战略上听从杨经略调遣,以大事为重。”李渊老狐狸第一个开口,他的身份和萧铣一样敏感,一直怕那个皇帝表弟猜忌他,所以对李渊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只揽实权不担虚名——如今勤王军总帅或者盟主这么一个临时性职位,又不能拿来直接造反,一旦杨广救出来就作废了,他李渊去博这个名声干嘛?还嫌被猜忌死得不够快么?
反而是杨义臣此人,对杨广很是忠心,做事情只论是否利于国家,不计个人得失,政治眼光也不敏锐,就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将领人才,这么一个人推出去,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李渊之后,萧铣也是这么说的,考虑和李渊差不多,然后别的阴世师、皇甫无逸、段达、陈棱等人当然没什么在这一点上标新立异的必要,也就随大流了。
“既如此,杨某便托了这个大,萧经略,给你的本部兵马再留三天时间休整。皇甫将军和段将军的人马也正好再整顿一下。三日之后,我军全军开拔,出营寻突厥人决战。”(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钓龙之技
“可汗!我军还是别死撑着围困杨广了,如今隋军三十余万,我军却还死盯着杨广这个诱饵不放,非要困在雁门城这个弹丸之地和隋军死磕.我突厥铁骑的来去如风优势岂不是尽数丧尽/只能和两条腿的汉人打硬仗?如此殊为不智啊。反正也围不住杨广了,不如暂且北撤,就算可汗还要和汉人决一死战,也可以把敌人诱入草原大漠深处,到时候四面出击,何愁不能破敌?还望可汗三思啊!”
阿史那思摩单手抚胸,跪伏在始毕可汗的面前,用很是诚恳的语气试图劝说已经恼羞成怒有些下不来台的可汗,好让对方认清形势,明白这场战役其实自从杨广的断粮危机被暂时解除之后,突厥人就已经没有阵地战的胜算了。然而事情积重难返,如今已经迁延了这么多时日,双方相互之间的小规模血拼也已经付出这许多死伤,又让始毕可汗如何能收手呢?
草原上的可汗,讲究的是强者为尊,并不如汉人的皇帝传承那样有“正统”可言。曾经烜赫一时的可汗,如果带领了族人收获了一次惨败、让族人蒙受了巨大损失之后,被自己人抛弃夺位的不知凡几。更何况始毕可汗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东突厥本族的部众,还有那些诸如薛延陀等目前暂时苟且臣服于他的铁勒诸部,自己的威望受损之后还能不能如此前一样彻底凝聚压服铁勒诸部,已然是个未知数了。
他的三弟阿史那咄苾在一旁看阿史那思摩劝说未果,嘴角露出了一丝阴冷而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稳住表情,摆出一副为兄长考虑的样子。补充说:“兄汗,阿史那思摩对您一片忠心。天日可鉴呐,臣弟虽然不懂这些大道理,却也知道形势不如人的时候要暂时避让,昨日听二哥说起此事,也是颇觉得兄汗应当以大局为重。”
始毕可汗的胡须抽搐了一下,冷冷地用气声轻轻喷吐出几个字:“哼,大局为重?好个大局为重!”
自己那个二弟,看来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威望还不够砸,在后头盯着呢!草原上这点破事儿。真是没得说!
始毕可汗心中存了这个念头,阿史那咄苾和阿史那思摩的劝说当然暂时不会取得成果,突厥人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契机,就这样在一丝一毫地流失着。
……
始毕可汗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同时,在隋军援军大营里头,初来乍到没几天的萧铣,也在找杨义臣私下里商议一番如何在决战阶段拖住突厥人的毒计。
帐篷里头生着炭炉,炖着整条的羊肉,温着烈酒。二人对坐。萧铣把来意一说,杨义臣却是颇为不以为然。
“萧驸马,你是害怕突厥人中有有识之士、认识到继续和我军在雁门城下相持、进行阵地决战,会不利于突厥人。劝说始毕可汗故作退兵、引诱我军北上之后深入草原大漠决战?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大隋兵马步军为主,怎么可能追得上全是骑兵的突厥人?若是真的撤走了。咱衔尾追击、打几个击退战,稍有那么万余人的斩获。也就是一桩大功了,正好趁机见好就收。而且那时可以彻底解开雁门之围。迎回陛下,咱不就什么事儿都齐活了?
就算突厥人这么做,那也是敌我两利的事情,至少我大隋也没必要再流血牺牲太多——萧驸马可能还不知道吧,杨某出兵来勤王救驾之前,原本都已经斩杀了高士达、就要撵上收拢高士达残部的窦建德了,若非这桩事情,如今只怕窦建德早已授首。大隋内乱如此,突厥人肯消停的话,咱不是正好先求个‘攘外必先安内’?”
萧铣听了杨义臣的话,心中苦笑,杨义臣的言论,单看每一句都对,而且即使是全盘来看,军事角度上也没有丝毫错误,都是老成持重的见解,然而政治上来说,只能用一句话概括——杨义臣这人,对于他的主君杨广有多能折腾,实在是太缺乏深刻认识了!
“杨经略,这事儿若是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萧某就是怕突厥人当中有有识之士,已经看穿了咱们的陛下是如何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之人——这句话实在是大不敬,但是萧某也就和杨经略说说,出我之口,入君之耳,也就是了。”
杨义臣条件反射一般要勃然作色,旋即反应过来萧铣本身并没有不忠之意,也就释然没有追究,知道人家是和你掏心窝子说话,至少动机都是为了国家,也就含糊着追问:“请萧驸马说明白一些。”
“杨经略,两年前,陛下在鸭绿江南、遇到高句丽人求和的时候,他是什么态度,想来杨经略不会忘记吧?如果不是萧某的八叔舍弃了内史令的官不做,如果不是来护儿将军舍弃了右翊卫大将军的官位不要,分别扮演蒙蔽圣听的奸臣、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悍将角色,陛下能狠得下心来不惜自污天子信义、在外交上耍诈骗灭高句丽么?如果咱当时与高句丽的外交虚与委蛇失败了,杨经略是当事人,应该明白我大隋至少还要多死十几二十万士卒,才能彻底把高句丽望族灭种!
当时高句丽人对陛下的威胁,不过是乙支文德在大业八年咱第二次东征的时候、配合勾结了杨玄感逆贼的举动,反攻柳城毁了陛下当时的军前粮仓,几乎威胁到陛下的性命和我辽东大军的存亡——可是,高句丽好歹是在被我大隋讨伐之后,已经宣战情况下的反击,这么一次行动威胁到了陛下,陛下就不肯放过对方。而今日突厥始毕可汗这几个月来让陛下受到的难堪和天子威信损害,又岂是当年乙支文德可比?
如果始毕可汗真的故作服软之状逃遁到大漠深处,杨经略以为陛下会不会强令我军隆冬时节追击不休?如果陛下这么下令了。咱追是不追?如果追,就要远远离开桑干河流域这一有利于我汉人军队作战的主场。深入到大漠不毛之处,深入到远离任何一条可以连接关内的河川水道之处。与和突厥人决战了!到时候大军凶险程度,不用萧某多说吧?所以说,如今我军还能在雁门城下和突厥人对峙并等来决战,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情!然而这样对我们来说还不够,再有一两天,决战就要开始了,咱还得保证始毕可汗在决战开始后万一落于下风还不会立刻撒腿就跑,咱还要给他一个继续和我们打下去的理由,逼着他在雁门城下这个汉人的主场上。把他的突厥主力鲜血放干!”
萧铣每说一段,杨义臣就哑口无言一阵,脸色肃然几分,每一段他都试图解释辩解,然而他没有说出口的辩解都如同被萧铣料敌先机猜到一样,提前堵了回去。等到萧铣说完,他才颓然发现对方说的一句都不差。
“萧驸马天纵英才,某不如也……那萧驸马可有良策,逼着突厥人纵然决战时失利。也依然与我们苦撑待变?”
萧铣见对方想通了,也是略微有些欣然,捻着他刚刚留起来的三角短须微微一笑,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刚才萧某也说了。陛下的脾气,对于天子威信受损的事情,是断然不能忍的。所以突厥人只要看到了这一点,就不愁没仗打。就算他们撤回了自己的主场,咱也得跟到客场去打。
可是杨经略可能没有看到另外一点。那就是始毕可汗面对的威望受损的处境,其实不比陛下好多少,他此番调动二十几万草原诸部兵马前来,可以说是一个全胜都没有捞到,对于各部是交代不过去的,如果他就这样回去,薛延陀与铁勒等诸部将来与他貌合神离、不再实质上听从他调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东突厥内部,说不定都会有势力秘密转而支持他的二弟、三弟。而且突厥人穷苦,他们南下作战,为的就是抢掠钱粮牲畜、绸缎布匹,如果没有得到财货,那么在突厥人看来这次出征就是失败的了,如今雁门郡城一直没有被攻破过,始毕可汗带了这么多兵马,几个月功夫只是攻破我大隋关外一些县城,其劫掠所得,当然不能满足出兵的胃口了。
所以,如今咱面临的形势其实是:陛下也害怕突厥人不和咱打了,不给咱报仇雪耻的机会;突厥人也怕我们不和他们打了,不给他们彻底建立威望和大肆劫掠或从外交途径让咱赔偿一笔的机会。这时候,咱要做的,就是尽量让陛下相信突厥人有强烈迫切和咱一战的**,稳住陛下不要操切心急报仇。同时又要反过来在外交上欺骗突厥人,最好让他们误以为陛下转了性子,让他们以为陛下愿意放过他们,只要他们撤开雁门之围。如此,他们指望陛下强令我军去追击的图谋落空,自然会选择主动与我们坚持战斗下去——
但是这里面同时又要拿捏好一个度,那就是咱在假装陛下已经赦免了始毕可汗的时候,不能太给始毕可汗面子,诏书言辞也不能太谦卑,不然的话,如果字面上就看出来是我大隋服软了、被打怕了的话,那始毕可汗定然会拿着诏书出示给诸部酋长传阅,用陛下的诏书给他自己长脸,标榜他是胜利者。如果给了始毕可汗这个面子,那么他此前为了可汗威望而下不来台的困局可就被解了,他哪怕立刻撤兵,也不用担心被人赶下可汗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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