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第136/152页


宇文化及也是脑残无远见,居然真被李密的缓兵之计拖延了一个多月,最后即将粮尽时才醒悟过来,猛攻李密以图夺取黎阳粮仓。可惜李密军虽然战场上被宇文化及打得节节败退,却凭借秦琼的死战勉力维持住中军没有彻底崩溃,最后守住营垒,靠绝粮生生耗死了宇文化及的骁果军。
这一切,虽然只是平行时空的一段往事,但是也着实可以从中看出。骁果军作为大隋朝最后大浪淘沙留下的军事精华,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
历史上的李密可以靠断粮耗死宇文化及。如今的萧铣却不行,因为萧铣回防得快。宇文化及还占据了江都,城内还有江都太仓的存粮,所以要想灭掉对方,只能是在正面战场上通过军事手段堂堂正正灭之。
而且事实上,哪怕有相持日久的缓兵之计,萧铣从动机上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原因无他:李密是什么人?是流贼出身的农民军头目,他可以不顾根据地的建设,可以肆意残害百姓,所以当然可以靠绝粮战慢慢消耗。一点不怕饿极了的骁果军残害百姓征粮――历史上爆发童山大战的战场,也正是在已经被十年战乱破坏得千里无鸡鸣的山东-河北交界地带,就算宇文化及残民以逞,“因粮于敌”,也无法对社会生产造成什么破坏,因为早就没有可以破坏的对象了。
而如今的战场,是在丹阳和江都之间。纵然江都因为是杨广亲自坐镇,被压榨得较惨,可丹阳和其他江淮州郡都是萧铣建设了好几年的大后方根据地。鱼米之乡富庶之所,怎么可以被持久战破坏呢?基于这种考虑,萧铣是宁可在战场上多死一些人,也要速战速决灭了宇文化及的。
正因为这一切决断都是萧铣自己顶着压力做出的。所以直到秦琼麾下的骑兵队建立优势、并且利用疑兵之计成功扰敌、让骁果军以为己方当真已经彻底众叛亲离时,萧铣的脸上才开始露出轻松的笑容。
他知道,这一仗赢定了。此前顶住压力做出的决策。再也没有可能成为自己人生轨迹上的污点和失策。
这个胜利来得有惊无险,倒也在情理之中。相比于历史上与宇文化及对阵的李密而言。此刻的萧铣虽然没有了绝粮饿死宇文化及这个大优势,但是萧铣的军事力量可是远远强于李密的。士卒士气可用,装备更是精良。
更重要的是,萧铣平叛回防的速度太快了,杨广被杀后仅仅三天,萧铣就成功回防,所以宇文化及根本没有时间整合手头的力量,无数骁果军将士们只是在凭借本能和服从的惯性而战,却还没有建立起对新主公威望的服从,这样的心态,只要遇到死战硬战,战斗意志出现松懈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历史上的李密,是挡在了宇文化及回返关中的道路上,所谓归师勿遏,骁果军为了逃命返乡,当然会背水一战爆发出最大的战力。而萧铣军却是在宇文化及军即将做好北归的准备时,突然杀到,以衔尾追杀的姿态出现的。这样的态势,只要辅之以一定的攻心策略,让骁果军士兵们认识到“只要你逃命,没人拦着你”这一点,士气瓦解就相对容易了。
毫无疑问,萧铣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秦琼本部骑军,和其他各路假扮陈棱勤王军、樊文超倒戈军的骑军部队,在围裹包抄的过程中,充分贯彻了战前调教的那些口号和战术,把氛围烘托到了顶峰。
……
宇文化及在城外与萧铣军奋死搏杀的同时,扬州城内也是一片诡异肃穆的气氛。依然还在骁果军控制之下的内城,宗室贵族、军民百姓都丝毫不敢露出对勤王军企盼的氛围,但是实际上,一种好奇的期盼已经隐隐然泛滥了开来。
首先,江淮百姓肯定都是心向萧铣,而唾弃宇文化及这个逆贼的,倒不是说百姓们觉得杨广死得冤,而是对于宇文化及本来就唾弃,且加上他上台不过匆匆三天,就为了搬空太仓北撤弄得人心惶惶,把民船搜刮一空还让百姓强服徭役等等。
至于大隋剩下那些贵族,更是翘首盼望萧铣来营救,只是压抑得不好表现而已。这些人的态度都是用脚指头就能想到的,所以最后剩下一股微妙的势力,就是留在城内的、并非骁果军关陇嫡系的部队。
除了关陇派系的骁果军之外,城里一共有两股势力,第一股就是樊文超、陈智略为首的部队,这一支人马也有三五万人规模,编制上也是关陇军的编制,只是兵源来源是从河南道征发来的河洛兵。也就是杨广当年在东都附近滞留时招募来的。而除了河洛兵之外,还有少数人马是传统十二卫军系统下的部队。总数不过一万多人,平素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支部队的存在。但是眼下这个当口,却又不能完全无视他们。
那么,这支十二卫系统编制下的旧军,是怎么来的呢?确切的说,这支部队是右屯卫的人马,如今在江都的有三个郎将的编制,理论上编制可以从一万两千人到一万八千人浮动。当年,前任的右屯卫大将军,便是从南陈投降杨广的旧将麦铁杖担任的。麦铁杖在杨广攻打高句丽的时候战死在了辽东城,后来右屯卫便换了主帅。不过因为麦铁杖当年的骁勇厮杀,力战殉国,所以为他的儿子麦孟才、麦仲才等人都争取到了不错的荫职,如今不过三十岁光景的麦孟才兄弟才得以在右屯卫当中担任郎将级别的军官。
要知道,传统的府兵制军队就是十二卫系统下的,也就是说,每一个卫,都是有其兵源对应的防区的。麦铁杖当年的部队。正是靠的这附近的兵源,负责了扬州附近的府兵防区。后来虽然数年变迁之后,扬州成了杨广的行都,主要防务被随驾的骁果军接管了。但毕竟没有人会去多事解散本地的府兵兵源,杨广南下的时候,右屯卫也算是仅有的一支跟着返乡的府兵(注:右屯卫此前并不在王世充手下。因为王世充在扬州时,级别根本不够控制卫将军级别的武装力量)。
宇文化及出城作战的时候。根本没有带麦孟才等人的右屯卫旧府兵,而樊文超的部队也只是裹挟了带了一小部分。确保可以控制住。麦孟才军全部和樊文超军大部,都是留在了城里,而且还要分出一两万人的骁果军关陇系部队控制江都各门与皇宫,以监视那些非嫡系部队,免得他们一旦形势不对的时候作乱。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宇文化及在城外军势倾颓的同时,城内似乎也消息传得疯了一样,宇文化及留下守卫皇宫的军队也是惶恐不安,准备开始强行集中宗室贵族和百官,到时候等宇文化及的将令:若是宇文化及真个兵败,选择回城后笼城死守,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宇文化及崩溃后准备直接突围北逃,那么就要第一时间把这些宗室百官都当做人质押上船随军撤走。
樊文超的河洛兵,自然是城内关陇兵重点盯防的对象,但是似乎原本并不起眼的麦孟才等人,却被人华丽丽的无视了。似乎他们都忘了,当初在辽东战场讨伐高句丽的时候,麦孟才兄弟和沈光还是颇有交情的。
……
萧皇后身处深宫,这几日一直悲戚未平,自己的丈夫和子孙一个个接连被害的噩耗,几乎把这个四十八岁已经露出些许皱纹的母仪天下女子心中,留下了太多的伤痕。唯一让萧皇后觉得绝望中一丝安慰的,是她自己的血脉中,还有一个女儿因为和女婿在一起,所以没有落入贼手,另外她的长孙也成功去投奔了姑母,据说还活着。
她依然不能忘记兵变之前那天,其实宫中已经略有妃嫔宫女看出一点不正常情况了,然而她却没有给那个宫女安排觐见陈情的机会――完全是因为此前已经有宫女告发过一次骁果军不稳,但是被杨广斩杀了,所以萧皇后在不确定当时骁果军当中是否有人真敢造反的情况下,居然说出了:“天下事已至此,何必再以闲言惹恼陛下”的搪塞言语。
当然,因为宇文化及如今只是弑君,却还没敢打出改朝换代的旗号,所以这几天萧皇后在内的杨广遗孀都还安全,并没有人敢直接放肆,萧皇后宫里的人好歹都还清白――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三天之内,江都宫中的宫女美人们被糟蹋的可真不少,而萧皇后已经四十八岁了,再怎么颜值逆天也架不住岁月的侵蚀,在有那么多此前并无名分、玩了也不算僭越的女人挡在前头,暂时放过萧皇后的中宫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时此刻,外头暗流涌动,萧皇后身居中宫,身边只有她的小姑子义成公主来访,也不知在密谋些啥。
“皇嫂,秦王已经被宇文智及带走,上了邗江水门外的龙舟。虽然还没正式启行,看来也是宇文化及撑不住了,在做两手打算。若是到时候宇文智及还要来劫走我等,一切还要皇嫂拿主意了、”
萧皇后长叹一声:“让哀家拿主意?除了先帝留下的五百给使军,哀家还能控制什么人马?若是此刻有外兵接应,那倒是一切好说,可是如果接应不及,五百给使军最多撑住这座中宫半个时辰而已。”
“既然如此,皇嫂,不如便把这五百给使军的兵权交给小妹吧――小妹在外头还颇有几个内外侯官内潜伏下来的耳目,可以提前知道宇文化及是否兵败的消息。真到了危急关头,只要皇嫂下令把奸妃魏氏招来拜见,小妹自当埋伏宫女在中宫门外将其诛杀,然后皇嫂把给使军的调动信物都给小妹,小妹自当一力指挥他们抗拒――如此,若是真有勤王义军在城内拨乱反正,撑到了那一刻,那我等自然脱险。若是没有撑到那一刻,到时候皇嫂也可以把一切都往小妹身上推,只当这场厮杀中皇嫂是被小妹挟持为人质了,那么到时候宇文化及依然不敢擅动的。”
“这怎么行!怎能让你冒如此奇险?”
“小妹不过是嫁过两个亡国蛮夷的卑贱之身,死何足惜,此事便这么定了。皇嫂不是矫情之人,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一个人能扛下来的,便不要多牵扯,枉死无益。”义成公主说完,扭头便离去了。
……
半个时辰之后,江都城内终于乱了起来。宇文化及军在正面战场上被萧铣击溃的讯息,已经传遍全城,城内的骁果军关陇系惶恐不安,也不知道上头的军令是笼城固守还是准备突围,对局面的监视顿时出现了松懈。
让人欣慰的是,到了这一刻,麦孟才终于带着他的右屯卫兵率先反正了,从驻地突然发难,向行宫方向扑去,与守卫宫墙的骁果军发生了激战,留在城内的宇文智及也不得不亲自去督战,一边派人准备把萧皇后等女眷也劫持转移。
便在此刻,宇文化及一党在后宫中的内应魏氏,因为没有防备,在被萧皇后召见的路上,被义成公主埋伏数名宫女,诛杀于半路,萧皇后把五百给使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义成公主,守住中宫抗拒宇文智及的迁劫。
江都城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各种人心浮动的连锁反应此起彼伏。见麦孟才已经动手,宫里也动了刀兵,知道宇文化及必败的樊文超,终于有胆子走上墙倒众人推的路子,带着河洛兵加入了勤王的大潮。
宇文化及战败之后,根本没有机会退回江都城内了。只好带着几万嫡系,和当时城内已经在运河边上上了船的一小撮核心心腹、加上他劫持的秦王杨浩,直接绕城而走,往北奔逃,一切家业都舍弃了。他弟弟宇文智及因为在城内负责守城和看守萧皇后等,被麦孟才和樊文超的乱兵围住,最终死于乱刀之下。
宇文化及北逃时,根本没有来得及携带军粮,又有萧铣派兵在后追杀,不过数日便人马凋零离散,宇文化及还想通过因粮于敌在民间强行征粮完成他的逃亡之旅,结果在行到淮北杜伏威的地盘上时,在劫粮时被一伙猝然发难的农民军诛杀。那伙农民军好像是拿到了大彩头一样,拿着宇文化及的首级来江都朝廷这儿献功求赏,讨个招安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诸事皆先关白铣
乱兵如草,曾经繁华的扬州城,免不了迎来数日内的又一场浩劫,也亏得前一场浩劫过去才不过四五天,所以百姓们倒是对于这一通新的折腾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觉悟。萧铣已经尽可能让麾下部队摆出王师的气象,不去劫掠扰民,但溃散后的骁果军却难以约束,萧铣不得不下重手围剿斩杀了数千人,才算稳住了局面。
外头的事情草草收拾了当,萧铣就赶紧入宫善后,确认大隋朝留下那些皇亲国戚们的情况。
“儿臣参见母后,都是儿臣不察,给了宇文化及逆贼可趁之机,害得父皇枉遭横祸,儿臣真是罪莫大焉,所幸今日平叛神速,不曾再让母后与诸位长者蒙尘,不然真是罪无可恕了。”
萧铣踏着战火狼烟,冲进江都宫中宫的时候,看到萧皇后的第一眼,就扑上去抱住大腿,痛哭失声;短短两句话,居然说得磕磕绊绊,被痛哭之声打断了三四次。
“冤孽……都是冤孽啊。世上只有千日做贼之人,岂有千日防贼之人?只能说是命数如此了,宇文化及不臣之心环伺在侧,只要一有机会,便下了毒手,只可惜先帝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否则光靠你日日留在丹阳与宇文化及相互牵制,何时是个了局?终归会给他逮到机会的。罢了,这都是天命呐。”
一副母侄/婿孝的感人场景,持续了许久,还是萧皇后身边的义成公主都看得落泪了,才出言劝住了萧铣和萧皇后。
“皇后娘娘。梁王殿下,还请节哀。以大事为重。宇文化及虽然败走,可是江都城内人心还未收拾。余孽尚未清剿,岂是悲戚之时。”
萧铣回看了一眼,见是义成公主,他也有些心虚,便很是听劝地收住了继续痛哭演戏的趋势。
义成公主归国也已经有一年了。自从当时雁门战役结束时、颉利可汗中了义成公主的挑唆之计兄弟相残之后,义成公主在突厥的历史使命就已经完成,不可能继续留在突厥,加之突厥因为这一番折腾已经十年之内不可能复兴,杨广当时便把这个堂妹接了回来。很是荣耀。杨广当时也想着把这个刚满三十岁的妹妹重新嫁人,不过似乎是义成公主本人对于自己已经如此残败凋零之身很是懊丧,对于自己忍辱负重的人生经历也已经哀于心死,不愿意再嫁,所以杨广才拖着没逼妹妹再嫁,一直养在宫中。
宇文化及作乱的这几天,原本宇文化及本人也垂涎义成公主的美色,又知道义成公主是被两代突厥可汗蹂躏过的,早就应该没了男女大防的想法。所以纵然宇文化及不敢也不屑对萧皇后之类的后宫后妃下手,却也试图亲近过义成公主。也亏得义成公主这些年来炼出来的定力养气功夫非凡,能够强忍住对逆贼的怒火与宇文化及虚与委蛇了几日,加上宇文化及刚刚谋反的手别的事情太多。才竟然被义成公主牵着鼻子拖延了几天,没有让他真个得手。
萧铣深知义成公主的厉害,如此一个在突厥忍辱负重为大隋卧底了十五年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初十五岁时送出去那样的纯良少女了,年纪翻了一倍之后。阅历和韧性已经非比寻常。萧铣不愿意在义成公主面前多演戏,所以略微和萧皇后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之后。便准备切入正题。
“母后,儿臣觉得江都连番遭了两轮兵乱,而且有贼军余孽盘踞城中星散,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清剿干净。自古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国都乃首善之区,岂可长久置于乱局之中?而且先帝被害之前,已经多次下决心且迁都丹阳,丹阳宫室也已齐备,只是台城旧址外城尚未全部部署完毕,故而迁延。如今先帝被害,江都大乱,不可再在此久驻,而燕王践祚不久,与先帝相比……生性略为简朴,不避宫室不崇,儿臣与之商议,觉得如今丹阳城池已经可用。
故而今日儿臣平叛之余,还有这桩事情与母后商议,不知母后以为如今迁都可能利于安定国本?”
萧皇后不比义成公主懂国家大事,听萧铣拿正式迁都的事情来问她,这么仓促之间哪里拿得出主意?本着相信侄儿兼女婿的见识,自然是说些无有不可的话给萧铣放权了。义成公主心中还有一丝隐忧,倒是提了一句。
“梁王也说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此刻人心不定却行迁都,岂不会让人心更加散乱?”
“大长公主有所不知,江都已经被宇文化及乱成这样,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将来安定下来之后再迁都一次,反而多增事端。何况陛下在兵变那一夜,也受了箭伤,疮口尚未平复,要渡江北上,自然难以照料,不如就近从京口移驻丹阳,也好保养龙体。”
隋唐旧制,皇姑便称大长公主,皇帝的姑奶奶也是大长公主,倒还没有后世宋朝以后分得那么细(注:宋开始,皇姑与皇姑奶奶两个辈分的公主也会在礼法上区分封号,皇帝的姑母可以是“某国大长公主”,但是只加一国封号,比如“蜀国大长公主”,而皇帝的姑奶奶的大长公主需要加两国封号,如称为“秦、鲁国大长公主”。隋唐时,皇帝姑母与姑奶奶不区分封号。)
义成公主听到萧铣口中的“大长公主”这一称呼,神色也是恍惚间一黯,似乎陷入了伤逝的沧桑感之中,沉吟半晌,长叹一声:“梁王深谋远虑,又有太皇太后懿旨,本宫倒是有所见不到之处了。”
萧皇后也被自己猝然升格到“太皇太后”这个位置上,而变得有些恍惚,没有再说什么。萧铣见大事已经得手,心中也是宽慰。
对于萧铣来说,扬州毕竟是杨广本人亲自驻扎了几十年的地方。百官和人心向着老杨家的还是不少的,哪怕经过宇文化及谋反时的仓促清洗。以及自己如今拨乱反正后的“勤王误伤”,肯定还会留下一些阻碍。但是如果移到丹阳。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丹阳是南朝六朝故都,自己是萧梁皇族后裔,又在本朝做了那么多年江东的地方官和江南道经略使,经营得盘根错节铁桶相似,只要朝廷名正言顺到了丹阳,而且是假借着杨广的遗诏到了丹阳,那将来还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任由他自己安排?他将来夺取天下之后那种法理上的绝对正确性也不会容人置疑。
对于草头王起家的人来说,这种法理上的绝对正确或许不怎么看重。但是对于萧铣这种贵族夺权改朝换代的开国君主来说,得位堂堂正正可就很重要了――而且其实论堂堂正正,其实谁都是想要的,农民军里头成大事的人,多半也是想要的,很多没有要的人只是得不到,而不是他不想。
殊不见,后世改朝换代的开国君主当中,驱逐鞑虏。光复神州的那些君主应该是最光伟正、没有半点夺权瑕疵的了吧?按说应该不讲究什么“继承前朝法统”才对。可就是号称“驱逐鞑虏”登基开国的朱元璋,其实一样登基后在官方意识形态上要跪添一下蒙元,反复说蒙元得天下的正统性,同时他的农民军政权是从蒙元那里继承过来的正统性――
究其原因。若是朱元璋不这么说,那么置韩山童、红巾军、小明王于何地?置那些最初反元的义军于何地?后世人隔得远了,只看到了大浪淘沙之后的朱元璋。就觉得反元的功绩都是他的,却不知当时人眼力。朱元璋只是一个对蒙元扯旗最暧昧,“缓称王”。对自己汉人军阀下手最歹毒的游而不击内行而已。以至于朱元璋的官方意识形态当中,也不得不强调“首倡作乱”之人的罪恶性,而把自己定位为“天下已乱之后出来收拾残局的”――在这种形态下,第一个反元驱逐异族的军阀就是该死,因为他扰乱了天下正统的统治,而他朱元璋不过是在天下已经被那些最初的乱臣贼子搞乱后,出来收拾残局救国救民的,因此他诛杀那些首义的农民军领袖才有合法正义性。
萧铣不齿于朱元璋的人品,但是对于他的歹毒意识形态还是准备借鉴利用一下的。从古至今,倒不是说改朝换代的统治者都阴损歹毒,而是如果你不是所有同期人里面最阴损歹毒最没下限背后捅刀的那一个的话,你肯定活不到最后一个,这没什么好讳言的。所以,对于继承杨隋的法统这一点上,萧铣一定要做到法理上的完美无缺。
为了实现法理上的完美无缺,在扬州萧铣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所以敲定了迁都之后,萧铣对萧皇后问起了杨广的身后事如今是怎么操办的。
这个问题不问则以,一问,又惹来萧皇后的失声痛哭,萧铣安抚半晌,萧皇后才指挥几个宫女去偏殿内抬回来一口停灵的薄皮棺材。
那口棺材,居然是用不足一寸厚的柳木薄板拼凑而成的,表面也没有什么传统棺木上应该有的纹饰;虽然也有些镂刻,但怎么看都和棺木不符。而这么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居然便是曾经君临天下的一代雄主,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义成公主见萧皇后情绪不太收的住,只好僭越地给萧铣解释:“当时宇文化及逆贼凶暴如斯,太皇太后也是内外消息断绝,要不到供给。这口棺木,是从偏殿内拆了几张宫女们用的床铺,用床板草草拼接钉在一起的……”
萧铣故作义愤填膺之状,猛然一拳砸在青石地面上,拳头都迸裂出血:“宇文化及逆贼!竟敢如此辱及先帝,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不行!怎能让先帝如此寒酸离去,臣这就出去安排,在过两日便是断七,只是此前先帝遗体没能保存得完好,咱也没法停灵到按照天子礼法的日子,便在断七之日下土吧。先帝生前在扬州已经置了陵寝,臣这就去让人收拾,尽快入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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