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第81/152页


所以,九月底萧铣风尘仆仆回到吴郡的公主府邸时,带着的封赏诏书上,写着的是:册封武进县公,食邑三千户,实封二百户;赐物万段;增南阳公主邑至三万户,实封一万户。
武进县,就是常州的武进县,也就在南兰陵。虽然这只是一个县公的封地,但是因为兰陵萧氏就出自南兰陵郡武进县,一个西梁后裔、萧氏族人,被册封为武进县公,也是荣宠极贵的表现了。
其实按说以萧铣如今的身份,又是外戚、皇后的侄儿,又是驸马,原本就算没有功劳,册封一个县公之类的爵位也不算啥;而军功封爵,则更多是应该往开府仪同三司、柱国、上柱国那个体系上靠。之所以杨广直接册封萧铣为武进县公,想来也是对其此前仅仅背负了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有些亏欠,所以一下子补足了。
而且县公也好,郡公也好,封邑和实封的数额都是比较受限的。要往上加一两千户都犯难的很。所幸萧铣的驸马身份,在这件事情上让杨广很好运作,选择了直接给南阳公主加了万户食邑、数千实封。公主本来只要不超过亲王。那都是随便可以加的,杨广别的女儿又都没成年,没有公主封号,南阳公主再受宠也没人敢置喙。如此,对于杨广来说,只是给自己亲女儿加封封地,萧铣则可以得了实惠。反正自己的老婆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
相比于得到新爵位,萧铣更在意的事情是家中妻妾生产后的状况,故而归心似箭。得了封赏,辞了杨广后简直是一路坐船日夜飞驰回家的。
……
九月深秋,夜凉如水。萧铣夜里叫开的苏州城门,回到沧浪亭。一进府。便直奔妻子住的园子。枯荷秋池、临水亭轩中,萧铣见到了容光如初的杨洁颖。夫妻相见,多少别离之情只在四眸辉映之间,似乎多少言语都替代不了这种交流的信息量。
“夫人安好,容颜气色更胜离别,为夫也就放心了。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快把月芍抱来给为夫瞧瞧。”
月芍是萧铣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的姓名,因为长女叫月仙。次女也就顺了这个名字往下取。萧铣此前从家书中得到的讯息,是杨洁颖又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而妾侍张出尘幸运一些,产下一个男婴,然后被杨洁颖作为己出抚养了。
杨洁颖神色一黯,起身说道:“便不看看儿子么,先想着芸妹的孩子。儿子字辈都没定下,妾身也不敢取名字,还等着夫君回来才取呢,夫君倒是毫不关心。”
萧铣一惊,随后马上想明白了事情的因果,毕竟,杨洁颖是给他过提醒的。
“夫人是说,月芍才是芸妹所生,只是夫人为了将来为夫领兵一方为国出征,好有个让父皇放心地质子在身边,才对外假称……”
“不错,正是为了此,才对外假称妾身产女、芸妹产子;是妾身无嗣,才继过来。”
萧铣一阵无语,却也没有多说。倒是萧铣反应的镇定,让杨洁颖颇感意外,她原本还以为萧铣事到临头听到这个结论还会大发感慨呢。
杨洁颖不知道萧铣之所以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实在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夫妻成亲**年了,杨洁颖的性情萧铣早就了如指掌,而更重要的一层了解,则来自于对历史的预知:
历史上,宇文化及弑君谋反之后,又被窦建德击败,逆贼全部落入了窦建德手中。因为窦建德始终只称夏王,不曾称帝,所以算不上谋反,残存的隋朝皇亲国戚那个当口对窦建德也都很客气。后来查宇文化及逆党的时候,窦建德提出,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所生的儿子宇文禅师,按照律令,也在宇文化及谋反案被株连斩杀之列,但是因为是公主之子,让公主自行判断。南阳公主很是狠心地亲口下令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最终落了史书上一句“兰陵主质迈寒松;南阳主心逾匪石”的考评。
现在这个时空,杨洁颖虽然嫁给了萧铣,但是她的本性并不会变;既然另一个时空她会为了忠于父皇而杀了自己亲生儿子,那么在这个时空会做出把自己亲生儿子对外诈称是妾出的事情、换取夫君能够更受皇帝信任、带兵为国尽忠,也就不足为奇了。
“既然如此,就取名叫萧嗣祚吧。”
萧铣跟着大军出征高句丽之前,他那个留在东都的堂弟萧钜,已经有一个年满周岁的儿子了,取名叫萧嗣业。历史上这个萧嗣业要到唐高宗李治时期才发迹,成为了唐朝讨伐突厥的大将,当然最后也打过几次败仗。这一切如今自然不会发生,但是萧家下一代子孙的名字既然有了先例,萧铣也不想打破。
“嗣祚……是想取福寿绵长之意吧?虽然有些险字,倒也罢了。这么取,也好看得出夫君看重这个孩子,到时候作为质子在父皇身边,父皇也会更放心。”
祚字自古有三意,一是年月、寿数,如“国祚”就是指一个国家可以享有天下多久。其次含义是皇位皇权,如皇帝登基便称“践祚”。也就是踏上了“祚”就代表为君。最后一层含义则是赐福之意,如“福祚绵长”。萧铣给孩子这么取名字,杨洁颖自然不疑有他。只会往第三个意思上想,也就同意了夫君的意思。
“好了,不说这些了,便带为夫去看一下孩子吧。”
萧铣说着起身,由杨洁颖引着,去后头探望了出月子不久的张出尘,以及在一起服侍张罗的独孤凤;又安慰了一番。便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长女萧月仙已经六岁多,很是乖巧伶俐,在父母与诸位姨娘教导下读了几十卷书、数千字在腹中。俨然是下一代气质才女、贵族名媛的典范。见到父亲归来,很是痴缠了一阵,说话语音都脆生生糅糯糯的。
萧月芍与萧嗣祚都还在襁褓之中,两三个月的婴孩正是每日嗜睡的时候。所以萧铣见到的时候也不好吵醒他们。只能自己激动地看看。眉目清秀可爱自然是正常不过的了,唯一过于常人的便是两个孩子都很是白净,没有同时代别家孩子出生前几个月时那种浑浊暗沉的肤色,或许也有萧铣穿越后改变了体质所致吧。
萧铣探视了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又略尽一番为人父的责任,陪了萧月仙半个时辰,哄女儿睡下,才回到妻子房中。夫妻分别**个月。原本该是久旷难耐,正该**一番。好在杨洁颖出月子才两个月,孕期并不会欲求不满,所以才好些,两人回房躺下,只是继续说些征途见闻、来年朝政局面变化。也亏得杨洁颖是公主,否则真难想象一个女子如此关心天下大事。
夜话之间,杨洁颖想起向萧铣介绍说:“父皇征战半年,天下却愈来愈乱。山东除了王薄、孟让两个大贼头之外,又多了一处势头崛起的贼寇,号瓦岗军。虽然这伙贼人后起,却比王薄那些无谋草莽更加狡诈,知道张须陀厉害,便避实击虚避开齐郡,在别处起事。济阴、东平等处地方官无能,眼看贼势坐大,跨连数郡。
张须陀只有一个齐郡,根本无力也无权越境剿匪,结果被贼人连着发展了数月,达到数万人。父皇回到涿郡后,才连连抽出时间,给张须陀加了职权,担当齐鲁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履新后,才开始集结各郡兵马资源,准备反扑。”
瓦岗军这批第二波乱贼中的翘楚,终于也开始崛起了么?萧铣当然知道反隋的第一批农民军无论是山东王薄、孟让也好,还是河北张金称、高士达也好,都没什么大能耐,就好像陈胜吴广黄巾军都没什么好下场一样。撑到最后的,反而是山东瓦岗、河北窦建德这批第二梯队起事的、他们在冠军剿灭出头鸟的过程中,收编了出头鸟的余部,去芜存菁,威胁才是最大。
萧铣此刻也唯有感慨:“这些贼情,为夫回来的途中也都听说了。不过也幸好这瓦岗军如今还没有英才谋主,依然是占山为王,坐地自守,看不出和王薄孟让的差距。为夫就怕假以时日,瓦岗之地比长白山更加靠近通济渠运河。若有一二有谋之士划策,以切断运河劫掠漕运为务,只怕此贼便要猛然坐大了。”
杨洁颖对夫君的见识也是深以为然,颔首称是:“谁说不是呢,连父皇其实都略微看出一些这个苗头了。夫君还没到姑苏时,妾便收到了父皇诏命,说是唯恐将来路途不靖,上京省亲不便,让妾身带上芸妹和子女到东都居住。说是夫君的吴郡郡守之职已经被卸任大半年,既然外任,家眷本该另寻驻地随行,只是此前妾身与芸妹怀胎数月,不宜挪动,此事儿才搁了下来。现在产后调养了,正该进京——如诸卫大将军妻小一般。”
萧铣苦笑,杨广这哪里是真心觉得瓦岗军对运河有威胁了、怕将来南北交通不利才这么做的?他纯粹还是本着一贯帝王心术要把将领家眷接近京师而已,现在一边提了自己做来护儿的监军,一边就接了自己老婆孩子去洛阳,倒也算是给了他面子,已经把他萧铣当成了一方镇将。
“既如此,夫人再在这里歇息月余,把家中事务都安顿一番,也好去东都与母后一起共渡年节了。这是好事,何必伤怀。若不是咱如今封邑庄园都在吴地。为夫便是和夫人立即上京也无妨的。而且父皇行止不定,没有啥定性,今年驻銮驾于涿郡。过两年若是高句丽平灭,就住到江都来了,到时候咱回来也近。只是不知吴地今年可还算安稳么?若是安稳,咱离了也没甚后顾之忧。”
“吴地如何安稳得了?夫君去职之后,父皇只求用唯务搜刮的酷吏当政,当初在杭州做过地方官、后来因为陷害夫君而被贬到福州去的那几个东西,也都回来了。许是父皇觉得干脏活儿便要用手段肮脏之人吧。
这些贼子一上任,便把夫君在吴郡推广占城稻的事情作为政绩上报了上去,说是吴地百姓按照原本朝廷产量纳税。颇为不足比例。朝廷马上统一调高了江南数郡的田亩计税产量,连同会稽郡、丹阳郡这些还没怎么来得及大量推广占城稻的郡,也被统一调高了,那里的百姓明明田亩还没增产。税却调高了。根本无以为继。今年夏粮的时候,已经是怨声载道;秋粮如今还没征,也不知道到时候要闹到什么样子。百姓隐田逃亡者已经开始有猛增的趋势了。
不过江南原本富庶,若只是征粮也就罢了,无奈朝廷徭役是一点不减,各种要运到北方的物资,都要吴地水手直接运到涿郡。而且夫君走后,那些贼子把损耗也算得更重了。而沿途民夫可以花销的吃食口粮却听说比夫君在任时更少了数成,根本是要人食不果腹地服役。民间对比之下感念夫君在任时德政的颇多,对于如今,只是敢怒不敢言。”
听到这个本该是噩耗的讯息,萧铣心中却是一点都不难过。原本他还怕因为自己把吴郡治理的太好了,江南要是在隋末不发生民变他可就歇菜了没了“俺胡汉三又重新杀回来了”的机会了。现在一看那些狗官做得很是断子绝孙,也不怕他们逼不反吴民了。
“沈法兴和武士彟他们在地方上都还好吧?可有固守地方,安抚百姓?”
“余杭、钱塘那里,毕竟咱府上的封邑多在那里,封邑税赋不必由百姓直接上缴朝廷,都是咱府上代理,而咱并不对治下民户加税,所以百姓很是安乐,普通民户前来托庇投效的也越来越多,若非夫君此次为妾身挣到了食邑三万户的资格,只怕都要塞不下了。沈法兴在钱塘县加高城墙,修治战具,显然也是以备不虞;此外还拨出民夫徭役,在咱府上封邑之地筑了坞堡,以备不虞。武先生这两年实升了郡里的水曹参军,掌漕运、海运,在常熟县与明州都都颇有势力。”
杨洁颖侃侃而谈地介绍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神色肃然地开始询问萧铣:“夫君,说起武先生,妾身倒是想起一事。自从夏天那阵子开始,咱府上的商船队从东海回返时,似乎多载了一些平素所无的物资,乃是如雪的上等海盐,因其获利也是极为丰厚,远胜咱家原来的糖酒贸易。莫非东海番国还有特别擅长煮盐的么?这盐铁酒茶的官榷可是朝廷严控,夫君莫要落人把柄。”
萧铣当然知道,杨洁颖说的事儿,便是他此前让陈棱带着流民和府兵去平湖列岛屯垦的盐田现在已经可以用于投产了,所以开始展现出巨额的获利潜力——当然了,因为晒盐技术这个时代还不存在,所以那些不明真相的府兵和流民在修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盐田,也就免得人多嘴杂泄密了。如今开始经营之后,也就武士彟为首的一些头目清楚其中关窍,连去运货的水手们都不一定了解全局。
“这些盐货果然是外藩运来的,南洋有极热之国,国中煮盐比中土俭省数倍,难得是品质也好。为夫掌着番舶之利,稍取其便又如何?而且国用不足,水路兵马远征、维持海船运转所需开销几何,朝廷又哪里能全部拨款?咱用之于国,问心无愧也就是了。这两年不比大业五年前,父皇对于理财之事已然问得不多,只要不是资敌,豪门世家私商违禁,查得也不严。而且为夫现今已然走上从戎之徒,自古岂有武夫不贪财而为天子重用者?此事便当聊以自污吧。”
“夫君非要如此说,妾身也说不过你,那便这般处置好了。不过妾身劝夫君还是适当上报一些,也不必按照朝廷例税,便当捐输一般,给父皇分润一些,如此既行事隐秘了,又不虞将来被揭开了遭人攻讦。番盐本就不多,涉及海商也就几家,没必要当成朝廷成法入则。”
萧铣也觉得杨洁颖说得有理,这件事情倒是他此前没来得及去想,当下从善如流:“还是夫人说得有理,夫人真是贤内助啊。好了,咱也不说别的了,今夜为夫便好生报答伺候好夫人吧……”
杨洁颖娇嗔着打开了萧铣的魔爪,故作板脸地说道:“妾身出妊不过三月,身子还要调养。而且也不见得就久旷了。这几日先去凤儿那里,她可是苦苦熬了一年了。”
萧铣愕然,直到确认杨洁颖并非说笑,才赧然退下,去了独孤凤的房间。独孤凤也没想到公主如此豁达,居然驸马回府第一夜就赐给了自己,自然感戴不一,曲尽缠绵讨好之能事,不能尽言。(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作死布局
大业七年,俨然已经步入了寒冬季节。万物凋零,徭役却还未停息。一支足有十几艘漕船构成的官船队,在日渐荒芜的河北平原上缓缓往北而行。船型很是古板,没有车轮舸般的划水桨轮,而是还需要数以百计的纤夫为船队拖曳,一派强烈的人力与自然力的对比,仿佛列宾的伏尔加河纤夫油画一样颇有感染力。
“河北倾颓如此,陛下尚且对高句丽用兵念念不忘,这天下,唉……”船头一个额前头发微微稀疏的中年人,看着一年比一年耕作零落的田野,如斯感慨着。
他,便是现年四十五岁的唐公李渊了,论亲戚关系,算是今上杨广的姨表兄,比杨广大三岁。此次沿着运河北上,也是被杨广委派了新的官职,需要到涿郡赴任。
李渊七岁时,其父李昞亡故,他便袭唐国公爵位,那时还是北周天下,隋尚且未建。大隋立国以来,文帝杨坚一朝,李渊的爵位也是直接按照前朝的范例追认,并未有过任何更动,爵位保留的同时,历任河南、河东、陇西各地数州刺史。然而随着杨广登基,因为大隋整体的爵位管制改动,唐国公的封号也就简称为了唐公。
杨广登基的初年,便废除了国公这一级别的封号,比如越国公杨素就直接改称越公,唐国公李渊自然也直接改称唐公,都去掉了这个国字,以示除了亲王之外,其余任何爵位都没有封国之说。
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公子也出舱来巡视。恰好听见了李渊的自言自语,心中也是一阵忧虑,问道:“父亲。陛下如此用兵,只怕高句丽之战还要迁延日月,咱此次到涿郡督粮,不会有什么揣误吧。自古军需账目最是糜烂,大军一动,多少钱粮器械损耗不见踪影,若是前任亏空剧烈。来年大军供给出了什么乱子,陛下近年来愈发不近人情,不知会不会让咱家……”
对于儿子的这个问题。李渊倒是似乎心中有底,被问了后反而心情好了一些:“建成,此事你不必多虑,那是不至于的。大业七年一整年。陛下都把涿郡督粮的任务交给了民部尚书樊子盖。这樊子盖为父最是熟悉其性情不过,是个古板死理之人,丝毫不通权变。陛下用他督办了一年涿郡军粮,也就是看重了他这一点,若非因为高句丽之战要拖延的时间远远比陛下预料的久,一年之内打不完,而齐鲁河北腹心之地贼寇又渐渐糜烂,陛下急需樊子盖留守后方要害。也不至于把他调离涿郡留守的位置。”
这个眉目英挺,身形峻拔的公子。正是唐公世子李建成,听了父亲的教诲,恍然大悟:“倒是孩儿见识不足,对朝中大臣秉性不太了解,只以常理揣测之。这件事情孩儿倒是听说了,陛下忧虑后方无人督办,又或是贼寇侵扰,上个月陛下新进下旨,让刑部尚书卫玄卫文升兼领大兴留守,辅佐留在大兴的代王侑一并拱卫故都、关中安定。让民部尚书樊子盖由涿郡留守改任东都留守,辅佐越王侗拱卫汴洛,并节制兴洛仓、回洛仓等通济渠、永济渠入黄太仓。陛下定然是一来要稳固后方,二来觉得此前筹备的讨伐高句丽的军资犹有不足,而地方催缴又不力,所以要借重樊尚书亲自到腹心财赋之地就近督办。”
杨广那已经早逝的长子杨昭,一共为杨广留下了三个嫡孙。次孙侗和第三孙侑分别留在东西两京。而李建成言语中没有提到的长孙杨倓,今年已经七岁,比两个分别只有五岁的弟弟稍微懂事了一些,所以今年已经被杨广带在了身边随驾——相对来说,杨倓比他那个最小的叔叔杨杲还大了三岁多,所以如今算是唯一一个开始常年跟在杨广身边的宗室后裔了。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信号,朝中众臣看了都在心中暗暗揣测,究竟是杨广怕小儿子长不大所以带嫡长孙在身边先做个备胎呢,还是真的已经转移了决心准备立长孙而不立幼子了。为了这事儿,朝臣近来对于宗室亲王们愈发不敢太接近,唯恐被杨广发现异常后收拾。
闲言休絮,却说李渊听完了李建成的分析,终于赞许道:“不错,陛下安排,定然便是这个心思。建成,你的才识学问已经不错了,为父很是欣赏,不过还要再接再厉,却不能妄自菲薄。一些东西你如今还见不到,那也不是你学问不够,只是年纪尚轻,历练不足,与朝臣交往也不多,看不清他们脾性,不能针对具体的人分析,也是很正常的。”
李建成肃然恭敬地拱了拱手,“谢父亲夸奖,父亲大人教诲,孩儿都记下了。”
李渊与李建成父子交谈对朝中事情的看法,不觉日暮西山,便回舱里歇息,任由纤夫继续扯着船北上。因为要恤养纤夫体力,所以如此昼行夜停,过了襄国郡地界,往前到涿郡为止再无水位上升的河段后,不需要纤夫了,一行人才加速昼夜行驶,两天便到了涿郡境内。
李渊到达的消息,自然是提前有哨船探马传递的,杨广不管是否重用这个表哥,礼法上还是很尊重的,让宇文述派了军官来迎接,却是宇文述幼子宇文士及带队。宇文士及一见到唐公船驾,少不得肃立河旁恭候,见礼毕,李渊便客气地拉着宇文士及一起先上船饮宴一番,再下船赴任。
这个时空的宇文士及,因为萧铣的截胡,丢了驸马的身份,尊贵程度自然要逊一些。不过因为宇文述的功勋,宇文士及依然是少年时就受封了新城县公的爵位的,虽然县公比国公低了两层,却也算是不错的贵族了,李渊与他交往。自然不算掉身份。
而且宇文士及背后的宇文述,军中地位一向稳固,此番朝廷萨水大败后。兵部侍郎于仲文被作为替罪羊扛了全部战败责任的黑锅,下狱后忧愤不平而死,这桩事情便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李渊也深知其就里。所以,李渊当然看得出来杨广目前对宇文述还是宠信非常,将其当作了黑爪党的白手套一般用法。基于这种认识,已经对自身处境和朝廷处境有些不安的李渊。自然要尽可能结好宇文阀了,毕竟乱世之中,只有枪杆子才是最可靠的。
李渊与宇文士及喝了一阵子。又让儿子李建成、李世民,女儿李秀宁都出来拜见。李世民如今还是个十三岁的小正太,而李秀宁也不过是十六岁堪堪破瓜之年的少女,去岁及笄时与太子右内率、钜鹿郡公柴慎的儿子柴绍定下了亲事。宇文士及也很是谦逊的数人一一见礼。他论年纪也就比李建成大了三四岁。正该是对李渊按父执辈论交。
酒喝的多了,话题自然会聊开一些,李渊心中也想留些后路,自然免不了试探宇文阀对于“万一天下有什么变故,当何去何从”这个问题的看法。宇文士及言行谨慎,没有被李渊套出话来,最后说得多了,倒是李渊自己入戏。略有失言。
“唐公,陛下圣明神武。自灭陈、伐吐谷浑,无有不胜,高句丽自然也不在话下。高句丽灭后,以百万雄师回军剿贼,岂有不平之理?恰才唐公的话,还请慎言,在下可以当作没有听见。有些事情,现在说还太早了一些,不过家父对唐公的友善,那是一直都没有变过,还请唐公宽心,莫要多想。咱喝也喝的差不多了,还是早点儿入城面君的好。”
李渊心中微赧,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点破,假作喝多了,听不懂宇文士及的劝阻,任其自去。至于告密这种事情,李渊暂时还不担心,毕竟船舱密室之中,出口入耳,并无旁证。
……
李渊进了涿郡城,拜见了自己的表弟杨广,原本还以为杨广会让他直接取代樊子盖离开后留下的涿郡留守职务,然而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又被放了一道鸽子——杨广居然直接取消了涿郡留守这个职位,只是让李渊督兵怀远镇,兼办大军后勤粮草。也就是负责保障从涿郡一路到柳城的粮道通畅,但涿郡城防却并未交给李渊。
得了这个消息时,李渊心中也是略有不甘,然而随后又觉得好歹低调可以安全一些。如今李渊也见了涿郡的众将,几乎没有什么大将因为去年的萨水之败而对杨广有怨气,或者说有怨气的都已经死了,现在的杨广,显然对朝廷的局势还很有控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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