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107/120页
日光镇的旅舍设备,固然不能与大城毒的相提并论,但明窗净几地倒也整洁。佛兰珂侧睡在大床之上,面孔朝里,只一头乌缎般的黑发披散在枕褥之间,竟是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走得近了,索朗陀耶赫然发现她身子微微颤动,很明显的是在发抖,心血激荡,再难自持;一手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肩膀,柔声唤道:“佛姬……”
佛兰珂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却不肯回过头来,反倒往里间又挪了一些。半露在被子外头的一只素手,清楚分明地将垫被死命抓着。索朗陀耶心想她必是害羞,本来绷得死紧的神经反倒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在床边坐定了,又叫了一声:“佛姬!”
佛兰珂身子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仍然不曾开口,也不肯回过头来。索朗陀耶反倒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慢慢将她扮了过来,说道:“怎么啦!佛姬,你不欢喜见到我么?”一句话才说了一半,赫然见得佛兰珂双目紧闭,俏脸上泪痕纵怖,虽然一声不出,竟是已哭了个肝肠寸断,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我妈说了你什么?”佛兰珂身子微微一颤,说道:“这跟、跟令堂大人有什么关系了?本来就都是我不好……”说到这个地方,再也忍耐不住,痛哭失声。
索朗陀耶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将她牢牢地搂进了怀里,说道:“傻丫头,你为了这种事责怪自己,那不是笑话么?你明明知道在那”段时日里头,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这些时日以来,他早已将这一段话思量再三;否则的话,又焉能忍受那个已然彻底变形、邪恶自私的女子?如今脱口而出,自是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那里知道佛兰珂听得这几句话,突然间使力挣扎,自他怀抱中挣脱出来,喘息着道:“你,你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你真的以为我那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索朗陀耶愕然道:“难道不是么?若不是负能源侵入了你的身子,也不会纠缠得你述失了本性,变得……嗯,不像你自己了。如令事情既已过去,就当作是作了一场恶梦;自今而后,再别去想它啦。”他每说一句话,佛兰珂便接一次头,听到最后,泪水虽然依旧潸潸而下,她身子的颤抖反倒奇异地平定了下来。抬起眼来望定了索朗陀耶,她美丽的脸庞之上慢慢绽开了一朵异常悲哀、异常苍凉的微笑,说道:“这你就错了。负能源……其实只不过是藉口。那一段时日里的依然是我。如假包换的我。”
索朗陀耶窒了一窒,一股无以名状的感动自他心灵深处炸开,几乎塞住了他所有的语言;但他也本能地知道这个时刻事关重大,若是一句话说得不好,她可不知道又要缩到什么地方去了,伸出手去握住了她,说道:“即或动因相似,但造成差异的,岂不就是采用的方式与表现的途径么?只要这种自律的能力重新回转,其实也就――”佛兰珂尖锐地叫道:“不!”
索朗陀耶窒了一窒,试探着道:“你耽心昭城事件遗下的后果么?那件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的,”三言两语,很快地解释了一遍。佛兰珂听得甚是尊心。听到末了,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低声说道:“没给爹爹惹出乱子来,这便好了。”索朗陀耶接口说道:“可不是么?在过去一段时日里,其实并没发生任何需当善后的事。可不用再去想它了。”佛兰珂微微苦笑,只淡淡地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索朗陀耶握住了她的双手,说道:“佛姬……”眼神变得极是热切。佛兰坷身子震动了一下,闪电般将自己双手夺了回来,别过脸去瞧向窗外,说道:“我已经……很倦了。法王陛下这就请便罢。”
索朗陀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实不明白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为何还是不能够原谅她自己。再一次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怒道:“看着我,佛姬!你看着我再说一次:你当真要我出去?”佛兰珂挣了两挣,双手夺不回来,情不自禁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难道半些也看不出来么,我根本……根本……不配……”说到不配两字,已是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索朗陀耶心痛如绞,将她牢牢地拥入了怀中,说道:“若是连你都不配,那么这世上再也没有人配了!”佛兰珂浑身颤抖,拚死命想将他推开,哭道:“不,不!那只是你不明白,那只是你没有看见!我……我……这颗心如此污秽……”说到这个地方,她脸色由白转青,整个人已是摇摇欲坠。她受过强烈破壤的身子,那里经得起情感上这样的折腾?若不是费妮丝雅早一步为她打好了底,这个时候已经在大口呕血了。
索朗陀耶在心绪混乱之中,一时间并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节,但费妮丝雅守了佛兰珂几日几夜,早料到事情的发展可能如此。当时从门边闪了进来,不由分说、切进了这两人中间。佛兰珂牢牢地攀住了她,哭道:“费姬,费姬……”一口气转不上来,就此晕了过去。
费妮丝雅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手轻轻顺着她凌乱的发丝,一面瞧着那个怛然丧气的索朗陀耶,摇了摇头,说道:“索尔……”索朗陀耶呼吸沉重,怔怔地看着晕述不醒的佛兰珂,脸上的挫败和愤怒难以言喻,她心中一软,柔声说道:“你要给她时间啊,索尔。她才刚刚从那样的巨变之中回复了过来不是么?”
索朗陀耶抿了抿双唇,伸出手去,轻触着佛兰珂花瓣一样的肌肤,逐渐逐渐、脸上流露出了深情爱怜之色。抬起眼来看了看费妮丝雅,他说:“连你也拗不了她么,费姬?都已经好几天了?”费妮丝雅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低头在佛兰珂白玉般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她自己想不明白,我劝了又有什么用?更何况,”略略地迟疑了一下,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别忘了我是妖精。对妖精而言,要真的理解如此极端的黑暗,以及强烈的爱欲,事实上是很困难的。既然不能看到她所说的污秽,就算百遍千遍地告诉她说,那污秽其实并不真的是污秽,只怕是很难教人相信的罢?”
索朗陀耶沉思了半晌,脸上慢慢浮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耐着性子跟她拗罢”说到这个地方,见佛兰珂长睫闪动,显然即将醒转过来,便即站起了身于,说道:“在她身子还未复原到一个程度之前,我想我暂时还是莫要没事在她面前乱晃的好。这可得要再局劳你一阵子了。”费妮丝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往后几天里头,日子可以称得上是平静无波。据派垂安所言,月封印要在月的能量最饱满的那天――也就是夏至晚上、彩虹之月出现之时方能解开。彩虹之月本来在每个夏至晚上都会出现,但在封印时代里头已经无人有缘目睹;一直到封印松动、能量散逸了好一段时日之后,才在去年夏至重现江湖。如今才只是是三月上旬,离夏至少说还有四个多月。佛兰珂的身子既然需要好好地调养,则一群人自然半点也不急着赶路。
一伙人在日光镇上停留了有十天。在这十天里头,索朗陀耶和艾诺维两个,给结实实替佛兰珂配了不少剂补药,好让她尽早健康起来。索朗陀耶并且和昭城方面作过一次水晶通讯,要求雷富尔将他们一行人的行李送去飘城。横竖大家彼此心中雪亮,在昭城遇袭这码子事,当然是全数赖到了使徒头上,雷富尔在通讯水晶里头尴尴尬尬、颇为了自己的“护卫不周”而道歉,所以也没有什么架好吵的。
索朗陀耶和雷富尔本来颇有交情,这回的事人家针对的其实是艾诺维而不是自己,大丈夫恩怨分明,情知大伙儿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更何况这码子事里,真真该负起全责的,其实是个只要一提他就没辙的人?既然彼此都心怀顾忌,当然是对方怎么打哈哈,自己就怎么还回去了。当时只笑着说道:“这也不能怪你们。这些黑暗法王确乎有他们人所难及的门道。传承者和我们一路南下,他们一路追踪,还在山羊坟场上打了一场。个中曲折也不用多说了。总而言之,事后在他们临时盘踞的巢穴里头,救出了被他们挟持了已有一段时日的佛兰珂,”雷富尔咦了一声。索朗陀耶也不管他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自顾自把话说完了:“这就难怪他们在昭城出现的时候,能够模仿她模仿得如此之家了。她受了很大的惊吓,身子也遭到很大的伤损。先等她静养几日,我这便送她回飘城去。横竖日封印已经解开,其实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雷富尔既然不想王国之间产生任何冲撞,当然不方便就佛兰珂的事再多说什么。只不过对于那一日凡与札南威离去之事,一样地不能释怀,忍不住试探了几句。索朗陀耶淡淡地道:“我娘见到我安好无恙,她什么都好了。后来救出了佛兰珂,还是我娘帮她治伤的呢。”
雷富尔听到这个地方,宽心大放。转回头对着塞当作了一个“没事了”的手势,一面客客气气地邀索朗陀耶一行人再到昭城来作客。听得索朗陀耶轻描淡写地加以回绝,也就没再坚持。只说了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头,将他们寄在昭城的行李全数送到飘城去。
日光镇虽说处地偏远,在他们初初柢达之时,官兵一时之间还追不到,但既有通讯水晶在,消息的传达倒也没比其他地方慢上多少。这些时日里头,不管是抓药还是吃饭,没一家店子肯跟他们收钱,都说这个钱他们可以跟官府申请。索朗陀耶他们几个,难道还为了这种事跟人家平民百姓吵架?当然只好算了。不过倒也幸亏如此。否则艾诺维已经没有钮扣可卖,接下来就只好看索朗陀耶的了。他合下穿着向来朴素,要卖钮扣只怕有点困难。
在这十天里头,索朗陀耶为了不再激动佛兰珂的心绪,绝口不再提及情爱,相处时只与她闲闲谈及药草知识,诗词歌赋。事实上佛兰珂大半时间,都与费妮丝雅黏在一起,真和他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对索朗陀耶改变了与自己相处的方式,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也有几分不知所措。自从经历了山羊坟场那一场战役,她对索朗陀耶的情意已然无有半分怀疑;以她的冰雪聪明,当然也就不难猜出:他是在等自己回心转意。虽然心中欢喜,可也大感为难:“都说了我自己是不配的了,又何必浪费这种时间?”只是内心深处,亦是清楚分明地知道: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与他的这种相处。当真是柔肠百结,矛盾至极。
到了这个时节,她其实已经有老长一段时间,没和自己父亲作过任何联络了。魔变之后那一段时日里头,自然绝无心绪去想及父亲,等到回复了正常之后,思及自己性格大变之时的所做所为,当真是羞愧欲死,更不知道要如何与父亲相见。艾诺维和费妮丝雅几人和她长谈了两日,彼此作成了决议:既然怕伤了坦多玛的心,则她身上曾经发生过的重大变化,顶好是彻头彻尾地隐瞒了下来。就算将来有哪个不开眼的走漏了风声,事情大约也早已过去甚久,变得无足轻重了。因此与坦多玛作水晶通讯之时、只通知了他一行人即将往赴飘城之事。反正没几日就到家了,有话见了面再慢慢聊罢。
虽说表面上已经是前嫌尽释了,但大伙儿当然不会愿意再回昭城去,万一不小心碰了面,说不得又要惹出什么事端。因此昭城虽然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空浮舟搭乘点,大家伙儿可宁愿绕点远路,飞向了上南岛东端、位于昭城正东一万一千公里的星芒城,再由星芒城直飞飘城。由日光镇到星芒城,有着将近一万五千公里的直线距离。由于佛兰珂仍然容易倦累,一伙人又没有必要死命赶路,停停走走、花了五天才到了地头。但由此地直飞飘城,可就只需要一天一夜的工夫了。
为了坦多玛会见他们方便,一行人在德城略事休息,而后搭上了清晨五点飞往飘城的空浮舟,在下午五点之前抵达了飘城的空塔。女儿回家自然不能算什么大事,但传承者与月首法王永妖精王的到来可就值得大张旗鼓了。坦多玛领着席欧、哈曼杜等几名大祭司前来迎宾,一路热热闹闹、接进了皇宫毒头。
对这个自始至终、坚持封印应该要解的法王而言,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艾诺维正式相会;再加上女儿返家,心目中的准女婿也跟着到访,兴奋之情出于胸臆。在皇宫的停机坪上下了迎宾用的小空舟后,他转身朝塔莫伊、霍尔拿说道:“本座要领几位贵客到客房去暂时歇着,一个时辰之后在婆娑克共进晚餐。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本来以塔、霍二人的身份,这样的宴席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他两人追随了佛兰珂好长一段时日,备极辛劳,坦多玛此举实已有着犒赏之意。更何况今晚的宴席里头,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外人,也就没有必要太去计较等级之分了。
塔、霍二人对看了一眼。塔莫伊躬身说道:“多谢陛下抬爱。但小人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返家了,很想先回去看看爹妈,还有妹妹。万望陛下见谅。”坦多玛有些意外,瞧了霍尔拿一眼,问道:“你也是这样打算的么?”霍尔拿躬身道:“陛下见谅。”
坦多玛可没想到这两人都对女儿倾心恋慕,这一路上见到佛兰珂小姐和月首法王有说有笑,真不知是一种何等样的折磨。好容易可以抽身告退了,焉有再自讨苦吃之理?心想挂念家人原也是人情之常,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就先回去罢。好好地放几天假,再到队上去领赏。”眼光在狄凡夏父女身上一扫,朝迎宾人员点了点头。意思是要领他二人到随从尊用的休息室去,好生招待。
茉咪轻轻地摩掌着卡鲁奇腰间,低声说道:“你们那个宴会,我跟爸爸是没有资格去的。你自己先去玩罢。等我……”卡鲁奇大声说道:“不,不要!你不跟我在一起,那个什么鬼宴会我也没兴趣去了!”坦多玛笑道:“谁说茉咪姑娘不去的?嗯,狄凡夏也一起来吧。”他生性聪敏,博闻疆记;通常只要对方作过一次自我介绍,便就不会忘记;更何况他和狄凡夏,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父女两人都有一些尴尬。尤其是狄凡夏,搓手搓脚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别扭到了极点。在昭城时他还可以说是客人,回到了自己国家可就万万地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卡鲁奇那里想得到这一层?大辣辣地捉紧了茉咪左手,半分也不肯放松。
艾诺维摇了摇头,朝坦多玛说道:“我这师弟才离开荒山野地没有多久,人间礼法一窍不通,还请多多包涵。”坦多玛听得“师弟”二字,微微一笑,心说:“果然是吉托的弟子。”脸上笑得爽朗,说道:“既然是山野间的异人,又岂能以人间的常礼加以约束?能够行使变身魔法,又能够召唤野兽的,就是这一位么?”艾诺维微微一笑,说道:“有兴趣的话,改天让他试试如何?就算是数百匹奔马,这小子也有法子叫它们停将下来。”
派垂安对着索朗陀耶扬了一下眉毛,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都知道艾诺维达着机会、已经在推销自己师弟、为他往后的生活作安排了。能够役使大群马匹或野兽猛禽的术者珍罕异常,哪一个王国毒不需要?而这又实实在在、是最能让卡鲁奇发挥所长、却又不致于拘限了他本性的领域――卡鲁奇听得师兄吹嘘自己,虽觉得有些别扭,却也忍不住有些得意,插口说道:“马匹有什么稀奇?就连天上飞的,我都使唤得动呢。”果然坦多玛甚有兴趣,又多问了好几个问题。卡鲁奇比手画脚,说得甚是开心。闲聊之中来到了招待宾客的院落,坦多玛这才想起了什么,朝索朗陀耶说道:“你们几位的行李都已经送到了,我这就着人护送过来。”朝艾诺维几人点了点头,说道:“大家先请将就着歇歇罢。时候到了,我再着人来请各位到婆娑苑去。”伸手将女儿拉到了自己身边,告辞而出。
艾诺维看着这父女两人步出了院子大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意。派垂安瘪了瘪嘴,朝索朗陀耶说道:“你别说雷富尔是个老狐狸。我看这一位也差不太多。”索朗陀耶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他到底是个法王。情报网总不能窄了。”派垂安斜眯着眼睛看他,说道:“你的‘法王’两字,写起来跟他的不一样?”索朗陀耶淡淡地道:“月首小得很,可养不起这许多人手。”艾诺维插口进来,说道:“派垂安,别闹了。坦多玛可没隐瞒了我们什么。”他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是因为:坦多玛若想欺瞒他们、表示自己“对昭城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必然就大伙儿的行李从昭城送来一事问长问短。再加上他一方面对卡鲁奇的身份毫不追究,另一方面又在自己开口之前、已对卡鲁奇的能力知之甚详;几项因素加在一起,根本已经用不着去怀疑。
索朗陀耶微微皱眉,说道:“可是如此一来,佛姬的一片苦心……”费妮丝雅说道:“坦多玛既然能够隐忍到现在,自然也不会说破。他父女两个都如此受重对方,你就不必太担心了。”
卡鲁奇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初时完全摸不着头绪,听到后来才恍然大悟。摸了摸下巴,心下恼怒:“这些人的脑袋怎么搞的居然这等复杂?吃饱了没事干吗?他妈的。老子还是回以前住的地方去,跟野熊母豹厮混好些。”却是一想到要离开人群,以及这个自己已经开始着迷的花花世界,不知道为了什么,心中竟生出了一股子强大的恐惧之意。握紧了茉咪左手,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且说坦多玛一手环着佛兰珂,陪着她回到她的寝居之外,将左右随从都斥退了,审视着爱女略见清减的容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庞,说道:“欢迎回家,丫头。这段日子,可真辛苦你了。”
佛兰珂心中一酸,泪水险些便流了下来。她是何等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又自小在父亲身边视事,艾诺维他们方才想到的事,岂能够没有想到?见到父亲眼角多了好几条深刻的纹路,一向乌黑的鬓角也渗进了几络银丝,显见得这半个多月里头,不知道是如何地为自己操心焦虑,握住了父亲的大手,说道:“爹,我……”才开口说了这两个字,再也忍耐不住,伏倒在父亲胸前,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