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115/120页
艾诺维微微苦笑,一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自己的胸膛。很奇怪自己既然已经失去了心脏,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能够感觉到疼楚――而且是、越来越剧烈的一种疼楚?是自己的自制与割舍在久疏练习之后,变得脆弱单薄了么?抑或者是――那颗荒置在此地如是长久的心脏在提醒自己,急于想要到回到它原来从属的地方去?
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艾诺维朝着湖心伸出了左手,看着湖心的水纹激荡回旋,一颗不怎么完全的妖精水晶鼓荡着自湖底旋了上来,顺着涡流在湖心不住地打旋――便就在这个时候,一桩众人绝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妖精水晶来到涡流顶端盘旋回环,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奔向艾诺维伸出的手心,反而越旋越急,一面急旋一面膨胀。费妮丝雅当先发出了一声惊喘,因为妖精对能量精敏的感受力使她立时察觉了负能源丰沛的聚集一种无穷无尽、无止无休、快速到无法阻挡、强大到使人窒息的能源之流,打从四面八方、宛如万流归海一般,直朝湖心那颗妖精水晶奔去――强大到连索朗陀耶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无数股在末稍处凝结成殷蓝颜色的灰云,撞击、并推转得那颗妖精水晶转成了一股蓝灰色的气旋。不止是那颗水晶迅速地扩大、膨胀,在极短极短的时间里显现出人形,而且这迅速成形的角色似是对负能源的聚集产生了“强化”的影响,使得负能源的会合越来越是可怖。强大到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更别说加以净化!
该说是幸运么?这些弥天盖地、几乎可以推定是来自全呼荷世界各个角落的负能源,惟一的兴趣只是朝着月浴湖中央那个正在成形的人影集中,对其他的人完全不屑一顾。然而即使如此,旁观众人所受到的波及仍然强烈至极。狂奔而来的负能源由于来自东南西北,自然而然形成了龙卷风一样的气旋;气流带动气流,遂使得正能源形成的气旋紧挨着负气旋而生。两种龙卷风交错回荡,立时引发了逆雷的爆乱。闪电所及还及千里,威势比火封印开放之时猛爆了数十倍!
索朗陀耶不假思索,立时将塔莫伊、狄凡夏两人也拉到了自己身边;神官们则不约而同、全数以威力最强的水、地两重结界护住了自己。如此一来,结界外头固然免不了又要引发一些小型的逆雷,但与天地之间闪爆不已的巨大雷霆相比,可又算不了什么了。
负能源一开始灌入那枚妖精水晶,艾诺维脸色登时大变。要知道这枚妖精水晶本是他的心脏,虽说目下不在身体里头,但两者之间的感应依然既深且长,无可分割――就如同一枝音叉的两端一般。一手本能地抓紧了自己胸口,他情不自禁地了喊了出来:“你在做什么?这根本不是你我应该使用的能量!为什么――”
话才说了两句,那逐渐成型的人影大声尖叫,声音尖厉至极,创痛无伦。大地登时崩裂。艾诺维只觉胸腹之间一阵激痛,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低头看见自己抓着胸口的五指,指尖已经开始泛蓝!
艾诺维心神一凛,手诀变换,虚空中凝聚出一面水镜,牢牢地贴向了胸前。同一时间里他整个人向后弹开,退到了离风暴中心二十余公尺之外的湖面上头,二话不说地盘膝坐定了,双手同时捏起了月魔法中的镇魂诀。呼吸越来越缓,越来越沉。过不了多少时候,他指尖的蓝色已然全数退去。
却是在艾诺维净化自身的时候,湖心那人的变化相对地变得愈益狂暴、愈益猛烈。就如同气球的一端受到了压挤,另一端就必然膨胀、甚至爆烈一般,他发出了一种悲痛至极、愤怒至极的狂喊――宛如孩童一般尖厉的、撒泼的、绝对的狂喊、尖厉得甚至盖过了雷飞电闪的夜空。仿佛是整个大地中温藏的负能源都感应到了他的激动,地面裂帛一般绵延不绝地往外裂了开来,地底深埋的伏流与沼气争相涌出。
而,喷薄而出的沼气只一遇上了逆雷,立时四处引发了熊熊大火。远些的地方且不去谈。整个月浴湖上烧成一片,湖水结结实实地成了一大锅沸腾的开水,大批大批的蒸气随着火焰直上云端,将月光掩盖得一片昏暗――费妮丝雅悚然一惊:“再这样烧将下去,往后的十天半月,天空上降下来的可全都是毒雨了!为害之广,何止是千里万里?”当时不假思索,往地面的裂隙里钻了进去,同时间里展开了妖精传呼:“莫里蒙,想想办法!沼气是归你管的,大地也是归你管的呀!”也不去花费时间等待莫里蒙的回答,她张开了双臂,呼唤着所有喷出了地表的伏流:“同伴们,回来!这还不是到天空上去玩耍的时候。快些回来!”
以着违逆自然的态势,沼气一股一股、嘶嘶作响地缩回地底,漫天喷涌的水泉也吵吵攘攘地消歇了回去。而,不知道是娃蒂以及赛拉飞尔在什么地方起了强大的作用,抑或者是,负能源的集合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满天狂吼的逆雷也便在这个时候渐渐转弱,渐渐稀疏……
在蒸掉了将近一半的月浴湖中,在满湖飘荡、被紫月渲染得浓淡不一的水雾里头,残存的沼气兀自点燃着四处零散的火光。残败沧凉的光景之中,箭一般绷紧了身子、以一种沧茫恐惧的神情眺望四周的,是众人到了现在都已绝不怀疑的、全呼荷世界负能源的结晶体,多少世代以来一直在传说中存在、却在众人绝未逆料到的情况之下终于成型的――魔王。
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魔王呀!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呼荷世界的众多贤者、各色卫士如何想象,也绝讦想象不出:那魔王那魔王――居然、居然是一个无论你左看右看、横看竖看,甚至是倒过来看,都不会超过八岁的、俊秀无伦的男孩子!只有那一身黯蓝颜色的肌肤,以及碧绿得带了妖气的眼睛,清楚分明地宣示了:他是一个异质的存在。再衬上那一头灿若朝阳的金发,更显得诡谲绝伦。
派垂安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艾雷?怎么――”
那小男孩身子震动了一下,哇一声哭了出来,叫道:“爸爸,爸爸,我要爸爸――”突然间踏着水波,往盘坐在湖面之上的艾诺维奔去,叫道:“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把他给杀了?我不要,我不要!把爸爸还给我――”用力捶打着艾诺维的胸膛,尖声大哭。
只他这么几声尖锐的哭喊,已然平息了下去的大地便又开始动摇。艾诺维一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胸口,显然脏腑之间痛不可当,手上使劲,将那小男孩整个人摔了出去,咬牙说道:“住口!你是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占据我的心脏,冒用我孩童时的身体?”那孩子在湖面上一个翻滚,野猫一样地蹲伏在水上,翠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艾诺维,满脸都是委屈至极的神气,说道:“我就是你啊。是艾雷啊,”艾诺维双眉一扬,一记闪电轰然直出,打在那男孩的身上。佛兰珂和费妮丝雅都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明明知道这男孩便是传说中的魔王,但外貌如此幼小,只一想到要对他做些什么,都是万般的不能忍心。尤其是费妮丝雅,见这孩子眉目五官、根本就是艾诺维的缩影,更加的又爱又怜。只不过此情此景,势不可能阻止艾诺维,双手情不自禁地掩住了脸庞,简直不忍心多看一眼。
万想不到的是,面对着艾诺维绝不留情的出手,那孩子居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记重击,只眉目间流露出了一股无比委屈、无比疼楚、却又无比倔强的神色来。反是艾诺维一击出手,脏腑间便又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绞痛,痛到他整张脸都发白了!
但艾诺维秉性本来刚强至极。虽然情知对方借用了自己的心脏作为凭依,对方遭受攻击的同时,自己的受创也绝不在小,但一个吸纳了全世界的负能源、势将为这世界带来重大伤损的魔王,居然以自己的形貌显现于人世,这叫一个“以保护这世界为己任”的英雄豪杰如何忍受?顾不得脏腑之间的疼楚,又是一记雷霆打了出去!
却是这一记雷霆出手,一股子比先前更为痛楚的绞裂之感,便又自胸腹之间撕扯开来,痛到他几乎不能呼吸。肉体上的痛苦他尽可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忍了下来,但这种疼痛……这种疼痛与其说是实质的,毋宁说是心灵的!简直好像他每一出手,就尝到了最亲的人背叛自己、伤害自己的那种痛苦一般,痛到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凝聚足够的气力来作第三次的攻击!
也便是在这第三次出手之前的停顿里,大家伙儿清楚分明地看见了:那孩子在连挨了两记攻击之后,脸上神情既是伤痛,又是委屈,倔强的神色再也撑持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哭道:“你从来、从来不肯好好地看我,从来、从来不肯好好地听我!这世界上我最讨厌你了!你从来都不爱我,半些也不爱我,”越说越是激动,突然之间双手齐出,两道闪电直奔狄凡夏和塔莫伊:“通通死掉算了!连他们都比我重要――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我重要!”连环不断、乱七八糟地发出攻击,这回打的是散居在月浴湖畔的神官。虽说神官们人人都是呼荷世界的绝顶高手,挡他几记闪电尚不为难,但这天变地动的乱局自子夜起始一直维续到现在,早已超过了一个时辰还多,撑持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已经筋疲力竭、岌岌可危了;反倒是塔莫伊、狄凡夏二人,由于一起始便在索朗陀耶的保护范围里,一直履险如夷地渡了过来。只不过这大半天都挤得不敢稍动,那滋味可也不怎么好受。至于派垂安、费妮丝雅、索朗陀耶等人,则不知道为了什么,完全不在他的攻击之列。
艾诺维见这小子狂性大发,一方面虽然愤怒,另一方面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和伤痛自身体深处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泛了开来,本来要想发出去的第三记攻击便就停了一拍,叫道:“快些住手!否则我不客气了!”艾雷冷笑道:“不客气又怎样?有本事你打啊,你杀啊!既然你从来也没听过我的,现在我又何必要听你的?”攻势绵延不绝,越来越是凌厉。艾诺维见对方躁乱至此,要想和他沟通势所难能。有了方才的经验,他清楚知道无论是多么凌厉的外在攻击,对这个自称为艾雷的魔王都不能产生多大的作用;惟一的办法,显然只有釜底抽薪。当时再不打话,自怀中抽出了无量虚,疾声念道:“虚空之主赛凡沙顿・第米垂斯,听从我的请求,将时空之轴转成缚咒;”毫不容情、一上来便使出了大回天道尘平波诀。
但他才刚刚取出了无量虚,艾雷似乎便已知觉到他的打算,厉声长号,整个人宛如闪电一般地撞了过来,劈手便夺。这小男生速度之快,只在艾诺维之上,不在艾诺维之下;虽然艾诺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也感应到了对方的想法,全速闪避,两个人以快打快,众人根本连他两人的形影都瞧不清楚。只知道形影风声无处不在,满湖飞舞,而艾雷的尖叫怒骂不住传来。显然是无量虚一时之间、尚无法夺到手中。但在这种情况底下,艾诺维再要想施展大回天诀,却也是势所难能。
然而艾诺维一时之间无法施展大回天诀,也还罢了;艾雷如此失声叫骂,大地便又开始动摇。虽然或者是由于莫里蒙加以护持的关系,于今的动摇已然显着地和缓了许多,但是远处雷呜隐隐,云层中开始窜出了偶发的闪电,显然整个的大地与天空,都无法自制地在回应他的愤怒。佛兰珂只听得他失声哭叫,说道:“你还好意思使用这个东西?你还有脸留着这个东西?就是这个混帐王人蛋害死了狄利昂,你别跟我说你居然忘记了!大地变动的时候它跟着狄利昂沉进了地底,我其实好高兴的说!可是你从来都不肯听我的――连一次都不肯听!为什么再一次见到这个害死人的法器的时候,不立刻又把它埋回地底下算了?为什么?现在你又要拿它来对付我――好啊,用啊,用啊!最好你也跟狄利昂一样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再也醒不过来――”
佛兰珂听到这个地方,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道清明的了悟与认知陡然间照亮了她的意识,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艾诺维,快些住手!那孩子――那孩子真的是你啊!他是――是你刻意压抑的、遗忘的、深埋在意识底层的欲望和情感凝结而成的啊!不是什么妖孽假冒了你的形体或占用了你的心脏,他就是原初的你,本能的你!”
艾诺维本来满湖飞绕的身子陡然间凝定在当地,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虽然在方才的交接之中,他已隐隐觉出:这孩子与自己之间有着一种极其特异的感应存在――不止是肉身上的相互因应,甚至还包括了“感觉”与“动向”的彼此预知;但事实的冲击着实太大,岂是佛兰珂几句话便能扭转?当时重重地甩了甩头,喝道:“佛兰珂――”
却是佛兰珂那几句话才一出口,艾雷的身子也立时停顿了下来;碧绿色的大眼睛转了两转,他陡然间掉转身子,朝着佛兰珂扑了过去。在众人都还未能会意过来之前,那瘦削而机伶的身体已经整个儿扑进了佛兰珂的怀里,死命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不由分说、便往她脸颊上一阵乱亲。佛兰珂初时吃了一惊,但旋即在嘴唇上尝到了艾雷脸颊上流下来的、微咸的泪水,蓦地里一阵心酸,一阵怜惜,反过手来将他牢牢地抱住了,低声说道:“可怜的孩子。你受了这许多的委屈……”
要知道以她这些时日以来对艾诺维的观察,早已深知:他所承受的创伤悲苦,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只是让他用强大的理智与意志给硬生生地束缚了起来而已。可这就像是光与影的依存一般:光源越强烈,光源底下的暗影就越深澹;“原我”所经历的一切,“内在”所发出的呼唤,都不是硬行压抑就能够消除的。而,在场诸人之中,惟有她一人曾经亲身经历过魔变的痛苦,也因此惟有她一人能够真真明白:这孩子的存在有多么真实。不,还不止是真实而已。他的出现根本是不得不尔,根本是无由阻止……
也因此她那发自真心的两句话才一出口,艾雷登时放声大哭。大地骚动,湖水激荡;天空里雷声隐隐,又开始有电光闪了下来。
艾雷的动作本来快极。索朗陀耶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个魔王已然扑进了佛兰珂的怀里,一时间大吃一惊,水湄之光立时出鞘。但见他依偎在佛兰珂怀中大哭,完全只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如何还能出得了手?猛可里心念一动,想起了日封印开启之后、皇都在向天崖上和艾诺维说过的那一番话来:“牺牲和委曲固然是没有选择的,但事后的遗忘与压抑,却并不是你惟一的选择。事实上那可以说是最糟的选择。”心神震动,陡然之间,背心里冷冷地渗出了一层汗水;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瞧向了艾诺维。
何止是索朗陀耶而已。目前场子里十来对眼睛,有谁不是来来回回、盯着这二而一、一而二、简直难以再行界定的角色看个不休?只见艾诺维神色茫然,显然让这事实一时间给撞击得失去了分寸;却是没过上多久,他脸上便渐渐地浮出了一丝自我解嘲的笑意。
自我解嘲么?那当然。谁料得到费了这许多的气力,做出了种种万不得已的割舍,最终的最终,呼荷世界的最大危机,居然是由自己的身上所引发?是修善不足以致于无法控制自己负面的情感么?是智慧不足以致于无法防范于未然么?自幼及长、只知道砥励着自己惩忿窒欲、往更高的精神层次前进的艾诺维,此时此刻,事实上是没有办法理解佛兰珂已然理解了的一切。惟一知道的只是:事情既然已经演变到了这种地步,他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先消灭掉这个危险至极的魔王。反省也好,自责也罢,都得留到负能源中和掉了再说。魔人本是极度情绪化的存在,只稍稍有不对,天知道这个小子能闹出多大的乱子?他现在还只是在大哭而已,就已经又要闹地震、又要刮暴风雨的了――却是他这厢才刚刚宁定下来,才刚刚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无量虚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艾雷已然有了知觉。陡然间自佛兰珂怀中弹起了身子,以一种野兽般备战的姿势伏踞于地,对着艾诺维怒目而视。他满头灿金色的头发全都倒立着飞扬了起来,碧绿的瞳眸愤怒如焰火,咬牙切齿,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狂啸。
“你又来了!”他喊,喊声悲愤至极:“跟以前一样,你又来否定我了!我是不重要的,我是不需要存在的!不,我根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为什么、为什么一直被牺牲的都是我?为什么一直受委屈的都是我?什么见鬼的命运之子――凭什么我就不能跟别人一样正常、平凡,凭什么要我一个人为了这个世界做到这种地步啊?还居然说我是魔王――连你都认定了我是魔王――”越说越是激动。只听得霹雳一声,暴雨愤怒地扑洒了下来,打在湖面上哗然暴响,恰似为他凄厉的长笑作成了背景衬乐一般:“说我是魔王是不是?说我是破坏这个世界的元凶是不是?是不是?”陡然之间,一拳重重地击下地去。费妮丝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艾诺维身子剧震,闪电般扑了过来,叫道:“莫里蒙――”艾雷厉声狂笑,以着与艾诺维不相上下的速度避开了他的扑击,叫道:“现在叫莫里蒙有什么用?他的护持永远赶不上我放出去的波动!没有一个妖精王的护持能赶得上我传达出去的命令――”连续两记翻滚,觅隙在地上又发出了两记重击,狂笑道:“通通死掉算了!通通毁灭算了!这个世界到底给了我什么,要我为它痛苦到这种地步?雷富尔啊,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你最宝贝的昭城,你最宝贝的日领地――”言犹未了,又是一记重击,撞在地下。
众人听到这个地方,全都不由自主地脸上变色。距离既然有万里之遥,血肉之躯的索摩人自不可能真的感应到日领地的变化;但只听了这几句话,也己能够想象得出:艾雷每在地上作了一次重击,日领地方面便引发了一次强烈的地震。此情此景,如何还能再拍手旁观?神官们大喝一声,纷纷祭出了杀伤力最强的攻击魔法,往艾雷身上招呼。佛兰珂叫道:“不要这样!快些住手!这样做只能使事情更加恶化的啊!艾雷,不要闹了――”但她的话声在激烈的打斗声中几乎全然淹没,根本没有谁加以理会――不,艾诺维听到了,同时也感应到了:再这样下去,事情确乎只能越来越糟。因为神官们的攻击虽然激烈,但由于艾雷动作快极,事实上并没能产生多少作用,只徒然将他激得更狂暴、更愤怒而已。目前这个魔王心思所在,还是“你们越想阻止我,我就越不让你们如意”,因而在闪避攻击的当儿,还一直在设法寻找间隙,好再对大地造成破坏――那是、多么大的愤怒,多么强的僧恶呀!强烈到了让他深切地意识到了:非得速战速决不可。恐怖的是: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速战速决”是没有可能做到的。神官们对艾雷所能发挥的牵掣力量既然有限,自己要想乘着他们攻击他的时候净化负能源,事实上就没有可能做到――除非自己找来了娃蒂以及赛拉飞尔,那又另当别论。可是即或如此,艾雷也绝对没有可能那么乖,让他们两人绊住了之后再由自己加以净化,必然运用瞬间移动四处窜逃。这一出一入之间,真的是大家伙儿都只好同归于尽了!
当真是“纵使英雄出世也无法逃脱,呼荷世界这天崩地毁的沉没”么?心念电转之间,艾诺维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脸上露出了无比刚毅、无比绝决的沉静来;同一时间里艾雷发出了一声惊骇无比的尖叫,陡然间掉转身子,朝费妮丝雅扑了过去,死命地抱紧了她,不住发抖,叫道:“不要,不要这样!我会乖――我不要,我不要啊!”众人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使得局面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便赫然见得艾诺维手腕一转,手上的无量虚横立如刀,水光森然,不由分说,便往自己颈项之间抹了过去!
注:在飘城下聘之时,索朗陀耶虽然将水湄之光交给了坦多玛,但那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水湄之光既是他多年随身的佩刀,坦多玛焉有可能真将这柄宝刀留着?早在佛兰珂随着索朗陀耶回返月首之时,便将这刀又充作嫁妆的一部分,交还给自己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