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第67/120页
贝贝妮也不催她,只是有些好奇地坐到了她的肩上,伸出细小的手指来饶着她的发丝。费妮丝雅斜了他一眼,一时间感慨万千。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突然间一大团悦目的银光在她身前不远处亮起,简直就像是月亮自身自天上降了下来一般,将左近周围都给照得通透了。然而那光芒却又是绝对柔和的,半点也不刺激。费妮丝雅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坐了起来――“又见到你了,费妮丝雅。”月后银羽的声音柔和恬淡,却已经不再是她们初见面时的那种淡漠,几乎可以说是带着关怀之意了:“噫,你受了伤?怎么会?这世上还有谁伤得了你的?”
“我也――正在思索这一点呢,月后。”费妮丝雅沉吟着说,慢慢地将她在禁镜城底的经历说了出来:“我实在无法理解。那不应该是索摩族人。没有一个索摩人能够拥有那么强大的能量的――固然巨大的负能源消耗了我大量的能量,但那并不是我落败的唯一理由。可那人也绝不可能是妖精。没有哪个妖精能够同时具备水火两种能量的……”
银羽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既然对此不作任何的表示,费妮丝雅也就不作任何的追问,只接着说道:“一直到我试着去解封印的时候才终于发现:月封印的外头罩了一层结界――非常强大的结界……”说到这个地方她双目陡然大睁,而后沉沉地吐了一口长气出来:“我明白了!月封印之所以变得如此邪恶,问题就出在这层结界上头!怪道我一直觉得不对:在那地下空间里头,月封印的明度和亮度都远比它本来应有的暗上许多,敢情便是那层结界覆盖其上的结果!‘光’本来就不应该受到任何掩盖的,一掩盖就扭曲了……”一口气说到这个地方,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咳嗽起来。
银羽微微地皱了皱眉,眼眸深处流露出不忍之色,柔和地道:“你也太勉强了。解封印本来不是你的差事,”只说了这么两句,便慢慢地垂下了眼睫;显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不欲再有任何的责备。等费妮丝雅咳嗽声稍稍停了下来,淡淡地道:“先在这里慢慢养将身体吧。别想太多了。”
贝贝妮好生欢喜,说道:“你答应她留在这里吗?人家可以跟她玩吗?”
银羽眼睑微微地垂了一垂,没再说只字片语,便和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贝贝妮知道月后不作任何反对,那便是答应的意思了;偏过头颅来看着费妮丝雅,说道:“你要是嫌我烦,我就走开唷。”费妮丝雅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可能有人嫌你烦呢?你这么可爱――”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叫道:“费姬,费姬,你听得见我吗?”正是娃蒂在用妖精传呼和她联络。
回答了娃蒂的呼唤不过三五秒钟,一道闪电落在月浴湖畔;火妖精王自闪电中跳出了身子,朝着湖中叫道:“费妮丝雅,快点出来呀!人家好想你呢!”
费妮丝雅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优雅地游向了岸边。人还不曾完全靠岸呢,娃蒂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哪,费姬?人家还以为水祭典一结束,你就会立刻回家来了呢!等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的人,人家是还好啦,艾诺维已经急得要发疯了,”费妮丝雅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他说他想我了么?”
娃蒂怔了一怔,道:“这,这倒没有。可是,可是人家知道他想你嘛!这十天来他总是沉着一张脸,跟他说话也总是心不在焉,怔怔地瞧着浮岛的那个方向在发呆。而且,而且……”费妮丝雅紧紧地咬了咬下层,细声道:“而且怎么了?”娃蒂叹了口气,无助地看了看自己握紧的双拳,说道:“他,他现在每个晚上都作恶梦……”
费妮丝雅胸中一阵剧痛,气血激荡,一口血险些便要吐将出来。由于她一直与岸边保持了一点距离,娃蒂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出不对,愕然道:“怎么啦,费姬,你不舒服吗?”费妮丝雅摇了摇头,强笑道:“没什么,咳,咳,水祭典上累着了……既然这样,你还不快些回去陪着他?他醒来时若是看不到你,岂不是要抓狂么?”
娃蒂大愕,道:“费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跟我回去么?你究竟是怎么啦?”
费妮丝雅苦笑着闭上了眼睛,费力地平伏心中的疼楚。你不会明白的,娃蒂,她对自己说:你不会明白我有多么想回到他的身边去,去抚平他现在对我的爱情所抱持的怀疑,去安慰这种怀疑带来的伤痛。问题是我现在不能呀!他现在对我的行为乃至于动机都已经起疑,我若回到他的身边,他非追问到底不可――而我没有一样能够回答。只因为他的记忆尚不完全,人格尚不成熟,我一直隐瞒到现在的,都是他绝计不会相信、就相信了也无法承受的!我怎么能告诉这个抵死抗拒“传承者”身份的人说:封印是你自己下的?我又怎么敢告诉他说,他亲手封印了自己的母亲,而我是为了先行解开这个封印才离开他的?还有,还有……这么多的秘密,这么重的责任,不到他自己取回更多的记忆,不到他回复了对“责任”的承担,我一个字也不能够说呀!只是,只是,在这一段时间里,艾诺维,你要承受多少的痛苦,多少的伤心啊……
“娃蒂,”静静地弹去了眼角滑落的一颗珍珠,费妮丝雅慢慢地睁开眼来,近乎哽噎地说道:“你知道我爱他,”
“是。我知道的。”娃蒂的眼圈情不自禁地红了。即使不明白费妮丝雅有多少的秘密隐藏在心中,她对这一点可是从来也不曾怀疑过。而,只费妮丝雅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便已经明白:对方之所以要离开艾诺维,而且显然短时间内不准备回返,也都必然与此有关了:“可是,费姬,你不能再考虑一下么?我们……”
“……你回去,告诉艾诺维,”对娃蒂的夹磨丝毫也不来理会,费妮丝雅只慢慢地、自顾自地将她要说的话一字字地说将出来:“叫他去解地封印。地封印若是不解开,我是没有可能回到他的身边去的。”
“嘎?”娃蒂大惊失色:“费、费姬,你真要我这样跟他说?这这,这不大好吧?他他,他……”
“娃蒂,”费妮丝雅温柔地打断了她:“运命循环,无可违逆,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而且你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艾诺维心痛的时候,我只有比他更痛!”
那么,那么,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娃蒂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费力地咽下了喉中老大的一个硬块:“我明白了。我回去跟他说。”
娃蒂的身形消失之后,费妮丝雅筋疲力竭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入了湖水之中。这湖水虽然不能为她疗伤,但至少使她宁定。运命循环,无可违逆,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艾诺维,艾诺维,请你,赶快去解地封印吧!
她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地睡着了,而后在晓雾迷 的清晨里醒来。
冬季里微薄的阳光已经在天边染出了淡淡的金色,昨夜里流星般到处乱飞的月精灵则已经完全消失了形影,只除了贝贝妮。这个月精灵不知道为了什么特别黏她,天色初明时居然整个儿窝进她的长发里去了!当然费妮丝雅一点也不讨厌他。月妖精有一种使人安定的力量,是此刻的她最需要的。只不过腰胁间伤处的血流虽然早已止住,她受损的脏腑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复原。她疼痛地伸展了一下僵直的筋骨,而后失惊地瞪大了眼睛――一片淡金的光影来得突兀,璀灿地在她眼前整个儿展现了开来!那英俊的金发少年在悬浮的阳光之中对着她微笑,而他的招呼在温暖中带着轻微的嘲谑。
“早哇,小妖精丁多。”
“日帝?”面对着这样的招呼,费妮丝雅就算想正经也正经不起来了。她真的没有想到:同样是光之妖精,日与月之间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分野:“您,您还记得那个小家伙呀?”
“要忘掉可是很难呢。”皇都笑着说:“到底我认识那个小妖精的时间比认识你要长得多了。何况那小子还让我破功了两次。怎么样,姑娘,疼得厉害吗?”费妮丝雅情不自禁地皱了一下鼻子。遇到皇都这种阳光一样的个性,就算是衿持含蓄的水妖精如她,竟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了:“还好,还活着。只是你怎么知道――”最后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完,因为才说了一半便记起来了:日妖精是跨越了时间的限制的妖精。他们几乎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知道――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一眼看穿了她的思绪,皇都爽朗地笑了。
“可不止有我一个人多管闲事而已――姐姐也要我来帮你治伤呢。”一面说,他一面脱下左腕上的日轮,套在了费妮丝雅的手腕上。见到费妮丝雅眸中掠过的、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再一次地笑了。
“你不应该意外的,小妖精丁多,”他说,满意地看到日轮开始发挥它为妖精疗伤的功用:光之妖精,尤其是月妖精不问世事的传统,早在蕾雪介入邪王西凡顿之乱以后便已经打破了。固然万物有生必有死,所以生死都只是平常事;但既然这二者只是一线之隔,那当然是活得尽兴,才能够死得安宁了。是拜了蕾雪之赐,光之妖精才能够勘破这个关卡呢。如今的呼荷世界既然已经风起云涌……”说到这个地方,他话声微微一顿,注视着费妮丝雅已经显出血色来了的脸颊:“怎么样,伤处还疼吗?”
“已经……不咳嗽了。”费妮丝雅很快地审视了自己一遍,对着皇都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你是说光之精也要介入这件事?那么,月封印……”
“小妖精啊,你要知道一件事:”皇都有些没辙地叹了口气,无意识地摩娑着那只日轮:“在封印不曾解全之前,我们的能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视野中会出现很多的死角。在这种状况底下要想作出绝对正确的判断,严格说来是太冒险了。举一个例子来说:在禁镜城底下发生的种种事变,由于负能源形成的磁场太强,以我目前的能力而言,是没有办法穿透的。就连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那么小的小妖精,足足流浪了一万八千年,我也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呢。因为那件事情发生在神代未期。而神代那巨大的能量本身便已足以形成一面巨大的‘墙’,彻底干扰了我们的穿透。即使边缘地段还看得到一些影像,讯息也来得太模糊了。不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他沉吟着说,眸光远远地落向了不可知觉的远方:“在不久的未来里,我也看到了这样的一面墙。”
第七封印
第 4 卷
第九话 下南岛风云
作者:纳兰真
强健的四肢收拢而又荡开,卡鲁奇的双眼在高速的奔驰底下眯成了一条细线;极远极远的地平线上,日弧正在缓缓下沉,将苍蓝的草原给镀上了一层悦目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