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爱我实体版作者艾米》第2/100页


  其实她那天根本没工夫望天,因为她腹痛得厉害,如果不是死要面子,她肯定会满地打滚了。她敢打赌比同寝室的小宋月经痛要厉害得多,因为小宋虽然痛得汗流满面,但从来没痛晕过,而她真的是痛晕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了,但不是小学作文中描写的那种洁白的病床,而是有点脏兮兮的微黄的病床,病房的天花板也是脏兮兮的微黄,床单和被子都是脏兮兮的微黄,好像每次都没洗干净,一次留一点污垢,于是就成了这样。
  病房四壁的墙上还刷着一人来高的绿色油漆,照得那些病床上的脸都有点泛绿。
  妈妈守在她病床前,见她醒来,喜不自胜,嘘寒问暖,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她这才知道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动了手术,把肇事的阑尾切掉了。
  妈妈安慰说:“这下好了,以后永远不会得阑尾炎了。”
  这是妈妈的口头禅,无论多么糟糕的事,妈妈都可以用“这下好了”开头,而且总能说出“这下好了”的理由来。
  她受了妈妈的感染,也觉得这是件好事。她还能说出不止一条的“好”来。
  第一好:只是阑尾炎,而不是什么更可怕的疾病。
  第二好:阑尾是多余的,割了不碍事。
  第三好:割了阑尾,就永远不会得阑尾炎了。
  第四好……
  丁乙一边听妈妈总结这件事的好处,一边在被子下摸索,发现自己没穿裤子,只穿着一件医院的宽松大袍子,除了刀口的疼痛感以外,还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忍着痛,伸手探了一下,发现下面的毛给剃掉了,光秃秃的,被子擦在那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她不知道是谁给她动的手术,她希望动手术的是女医生,因为她那成熟的玉体,除了学校女澡堂的浴女们,至今还没被别人看过。
  她正想问妈妈知道不知道动手术的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就看到一群人涌进了病房,活像日本鬼子进村“扫荡”,因为那群人一个个像劫匪似的,脸上用个大口罩蒙得严严实实的,但那身白大褂穿得实在像冒牌货,不是歪歪垮垮的,就是皱皱巴巴的,连大小都不对头,有的大而无当,有的小而局促。
  只有那个打头的看上去是正宗医生,白大褂像是自己的那身,而不像是从俘虏身上剥下来披挂上的。那人也是一个大口罩把面孔捂得严严实实的,但口罩捂不住他的浓眉大眼,白大褂也掩藏不住他挺拔的身材。
  她感觉就这一人是新四军,那“新四军”带领着一群“乌合之众”,一个病床一个病床地扫荡,每到一处,“新四军”就示范着,比划着,讲解着,而那群“乌合之众”则伸脖子的伸脖子,踮脚的踮脚,眼神很是虔诚,仿佛新收的徒儿在听师父传道一般。
  她猜到这可能是A市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只有这位“新四军”是这里的医生,而那群“乌合之众”都是来实习的医学院学生。
  忽然,她暗叫一声“糟糕”,撞上了这群“乌合之众”,自己要当标本或教具了。
  她紧抓被单,焦急地四处张望,看看能不能找个借口逃过这一关。
  突然之间,那群“乌合之众”都向病房外走去。
  丁乙死里逃生!
  3
  “匪兵”们走了,丁乙长吁了一口气,吁得重了点,连刀口都被吁痛了。
  她认定是“新四军”救了她,如果不是“新四军”调虎离山,那些“匪兵”们谁敢擅离职守?就算他们敢,“新四军”也不会跟着跑啊。“新四军”一定是猜到她心里的紧张和害怕了,才带领那群“乌合之众”去了别的病房。
  她认定他就是新四军,不是八路军,不是解放军,不是红军,不是武工队。她的这种判断绝对有历史依据,因为她爸爸年轻时扮演过新四军,是革命样板戏《沙家浜》里的郭建光,家里还珍藏着爸爸当年的黑白剧照和样板戏《沙家浜》的彩色宣传画,照片上,爸爸的两道眉毛像隶书写的走之旁一样,浓得令人发指。
  丁乙觉得眼前这个“新四军”的眉眼就很像爸爸剧照上的眉眼,还有他那帽子,也很像新四军的军帽。她在脑子里正古今中外地乱弹“新四军”时,妈妈忽然问道:“医生查房怎么没查你?”
  “查我干什么?”
  “不是每个病人都得查一下吗?人家都查了。”
  她看了看病房的其他病友们,真的都查了,正在互相交流查房结果:“满大夫说了,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怎么你在我后进来的,反倒比我先出院呢?”
  “我是满大夫亲自动的刀。”
  “我运气不好,撞上个实习大夫。”
  这时,她才发现病友并非清一色的娘子军,而是男女混杂,有的病床上躺着个男人,有的病床上躺着个女人,还有的站在床下说话,说得兴起,当场掀起衣襟,拉下裤腰,让人观摩刀口,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肉体,而是人家的肉体一样。
  她急忙转过脸,低声问妈妈:“怎么病房里还有男病人?我以为男的都是家属,过会儿就走的呢。”
  “这是个大病房,男女都有。你是临时送来的,没床位了,只好挤在这里。”
  “我想拉尿怎么办?”
  “你插着导尿管,等我找个便盆来。”
  她急忙叫停:“不用,不用,等那几个男的走了再说吧!”
  “人家在这里住院,怎么会出去?”妈妈站起身,“在医院里哪还能讲究那么多?我去找便盆,可以伸到被子里接。”
  “等我自己起来上厕所吧。”
  “你上着导尿管,怎么上厕所?”
  母女俩正在共商拉尿大事,方才那位“新四军”又返回病房来了。
  母女俩急忙噤声。
  “新四军”走到她病床前,拿起挂在床头上的一个本本翻看了一下,说:“你叫丁乙吧?”
  “嗯。”
  他咕噜一句:“女孩子,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妈妈解释说:“她爸爸姓丁,说‘乙’字笔画少,以后当了政治局委员,按姓氏笔画为序排得前。”
  丁乙见“新四军”一点笑意都没有,怕他把妈妈开的玩笑当真了,连忙制止说:“妈妈,你跟人家医生说这些干吗?”
  妈妈见自己的幽默没得到欣赏,有点尴尬:“他问起来了,我就随便说两句,又没撒谎。”
  “新四军”声调严肃地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不知道他指哪方面,含糊地说:“挺好的。”
  “我要给你检查一下,不碍事吧?”
  她犹犹豫豫地说:“这么多人……”
  他很理解地说:“没关系,我站到床那边去,可以挡住他们。”
  他果真移到床的另一边,背朝着病房里那些人,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他从中间揭开被单,她感到腹部那块一阵凉爽,知道某块玉体已经呈现在“新四军”眼前了。她立即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挡住他的视线。
  他开始为她检查,她心慌慌的,不知道他究竟检查了些什么,只感到他的动作很轻,没给她带来疼痛。
  他的手不像她印象中医生的手,不是冰凉的,而是带着体温,跟常人无异,却给她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有点哆嗦,掩饰着说:“冷!”
  他替她盖好被单,仿佛不经意地问:“要拉尿吧?”
  她连连否认:“不拉,不拉。”
  他弯下身,从床下拿了个东西出来,然后一手揭着床单,嘴里说着“腿打开一点”,另一只手就很熟练地把那个冰冷的东西放到她两腿中间了,他两手在她腿之间操作了一下,她感到膀胱的压力开始减轻。
  她意识到他在给她接尿,顿时羞红了脸,紧闭上眼睛,恨不得上下眼皮就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可以把刚才那个镜头“咔嚓”一声剪掉。
  妈妈担心地问:“这个尿壶干净不干净?是不是应该先擦洗一下?”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走到床头去写那个本本。写完本本,他对妈妈说:“她拉完了,您把导尿管上的夹子夹好就行了。”
  等她确信他离开了病房,才睁开眼对妈妈说:“我好了。”
  妈妈也用自己做成一道人墙,遮着病房其他人的视线,只把被单掀起一点,弓着腰替她收拾。
  她有点羞涩地问:“你现在是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妈妈不解:“看见什么?”
  “看见我那里呀。”
  “自己的妈妈嘛,看见了怕什么?”妈妈刚说完,就意会到她在想什么了,马上宽慰说,“人家是医生嘛,什么没看过?”

当前:第2/10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