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全集Zei8.net》第192/231页


  陈芙再不敢往外窥视,垂首瞧着炕桌上摆放的茶盏点心。
  甜白瓷的茶盅上面描绘着三两枝竹叶,茶汤澄碧清澈,碧绿的茶叶根根直立,是极好的信阳毛尖。
  茶香袅袅,入口清香绵长沁人心脾。
  陈芙清楚地记得,宫宴那天,易楚连鼎鼎有名的冻顶乌龙都不认识,还错将饭后的雨花茶当成了毛尖,可短短数月,已经能够云淡风轻地沏出这样火候极好的茶来。
  原本上不得台面的医家女也学会贵族女子的风雅了。
  陈芙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心里似乎有东西轰然倒塌,可又有东西屹立长存。
  易楚送走杜仲回来,笑盈盈地端起陈芙面前的茶盅,“冷茶喝不得,重新给你换杯热的。”也不指使丫鬟,径自续了热茶。
  滚烫的水袅袅散着热气,陈芙双手捧着茶盅,暖意自掌心缓缓沁入五脏六腑,心渐渐沉静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平常不是最讨厌跟别人抢男人的女子吗?
  数年前,姐姐曾回家面前哭诉,说成亲不过七八个月姐夫就收了两个通房。一边哭一边骂那两人不知羞耻,当着主母的面儿就勾引男人。
  娘亲无奈地劝,男人都是这样,哪有不偷腥的猫。
  姐姐便道:“但凡是个良性女子,谁会去招惹别人家的男人?还是那两人天生下~贱。”
  她那会年纪尚小,只听了个大概,却也知道不要做那种被人唾骂的下贱女子。
  后来,她渐渐长大,姐姐再不曾在娘亲面前哭诉过,即便听说过了正月姐夫要选秀,姐姐也只是淡淡地笑。
  她知道姐姐苦在心里。
  没人的时候,她跟吴韵婷讨论过,要找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人,要好好管束身边的丫鬟不能让她们起不该起的心思,也一起狠狠地咒骂那些明知男人有妻室还腆着脸硬往上贴的女人。
  思及此,陈芙惶然心惊。
  自己这般作为与那些女子又有什么不同?岂不也是别人口中唾骂轻视的贱人?
  贵族圈里的夫人最痛恨这个。即便她们看着姐姐的位子不会当面议论,可私下里定少不了轻慢之词。
  届时,自己又如何在公孙王侯之家行走?
  一念错,着着错。
  陈芙禁不住冷汗涔涔,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压下心中的百味杂陈。
  易楚看在眼里,道:“你看着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伸手执她的腕,“我给你试试脉?”
  声音亲切温柔,眸光坦荡大方。
  陈芙吸口气,伸出手,“这几天夜里睡不好……家里人正在给我说亲,心里烦得很。”
  易楚讶异地看她一眼,细细地试了脉,“脉相极好,先前的寒毒也清了。”又柔声道,“女子都要经过这一遭,思虑太多恐伤身,陈夫人跟皇后娘娘定然会替你选个极好的人家,你且放宽心。”
  陈芙蓦地红了眼圈,哽咽道:“我不求那人有多显赫的家世多尊贵的地位,只想能像夫人这般有个知情知意的人,便是清苦点也没什么。只是……”
  依着她家的家世还有姐姐的心思,又岂会找个名声不显的人家?
  而京都年龄相当的公子少爷,身边清静的又有几人?
  何况姐姐对杜仲仍是未死心吧?
  自打姐夫坐了皇位,姐姐在家里说话的分量愈加地重,便是娘亲有时候也不太违逆她。
  倘或姐姐非要一意孤行,她又该如何?
  再或者,杜仲对自己有意倒还罢了,可适才他那冷寒的眼神分明暗含了告诫与警告,竟是全无情意,与他在易楚面前的神情截然不同。
  陈芙就是再傻也不会赔了名声又去倒贴一个对自己根本无心的人。
  易楚看着陈芙落泪,轻轻叹了口气。
  女子的亲事本就是慎之又慎的事,何况陈芙这般的家世,更是要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周全了。
  陈芙的要求看着简单,可想要满足却是难。
  易楚帮不上忙,只能温言劝着,等陈芙止了泪,亲手端来温水挽起袖子伺候她洗漱,又帮她重新敷粉梳头。
  易楚梳头的手艺仍不算好,唯一精通的就是如意髻,要梳成陈芙先前的垂云髻却是有些困难。
  陈芙忍不住笑,接过梳子,问道:“夫人平日是丫鬟梳头?”
  易楚笑道:“大多是自己梳,外出或者待客时是丫鬟帮着,不过她们手艺也算不上好,可相处了这些时日,情分总是有的。”说着,将陈芙卸了的钗簪一样样帮她戴上。
  易楚亲力亲为惯了,陈芙看着却颇多感触。
  头一次见面,易楚就替她诊脉清了她体内的寒毒,后来见面也总是温和亲切,今天竟然还亲自帮她洗漱,身为一品的伯爵夫人能这般诚挚地对自己……陈芙原本是有意的接近,现在倒是从内心里愿意亲近她。
  耽搁这些工夫,已近晌午。
  快到了摆饭的时候,易楚身为主人不好总不露面,便笑着道:“午饭摆在澄碧亭,咱们这就过去吧。”
  陈芙哭过这一场,去了心里的杂念,心情松快许多,欣然应允。
  冬雨陪着陈芙的丫鬟在廊前说话,见两人出来,各自跟在了主子身后。
  花园里牌局已经散了,林二太太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的,想必这几把手气不错已经回了本,薛大奶奶脸上则挂着别有意味的笑。
  杜俏无奈地跟易楚嘀咕,“平常在家里没觉得眼皮子这么浅,也就上百八十两银子的事儿,非得赢回来才行,不回本不让散,自己赢了钱又马上退了,人家薛大奶奶还输着呢……真正上不得台面。”
  易楚知道说得是林二太太,也不好妄加议论,便道:“都是玩乐的事儿,薛大奶奶未必放在心上。”
  杜俏“哼”一声,“薛大奶奶不计较是看在你跟大哥的面子上,真要传出去,丢的还是我们林家的人……这事不能瞒着老夫人。”
  易楚忙道:“要说也不能从你嘴里传出去。”
  杜俏看一眼她,笑了,“嫂子放心,我又不是个傻的,我知道怎么办。”突然又哑了声,支支吾吾地说,“之前我想岔了也做错了许多事,嫂子别与我计较。”
  易楚拉着她的手诚挚地说:“相公说他只你一个亲人,而且你帮我许多,我得好好谢你……”话未说完,就听那边草地上又喧闹起来。
  却是几人七手八脚地往陈芙头上戴花。
  吴韵婷拍着手笑,“我们头上也都有了,不能独独拉下阿芙,而且独自躲清闲也不知会我们。”
  几位姑娘都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指着被围攻的陈芙笑。
  钱氏在旁边没好气地斥道:“这群丫头都疯了,还不快快收拾齐整,待会就摆饭了。”又朝着妇人们笑,“回去得好好管管她们,每人抄五十遍女诫收收性子。”
  姑娘们一听齐齐围着钱氏求饶。
  薛琴慢条斯理地说:“不用求她,吃饭时多敬她几盅就行。”
  钱氏酒量相当不错,其余人都知根知底,连连道这个法子好。
  少顷,酒菜摆上来,席开两桌,杜俏特特地将钱氏安排在姑娘那桌上,大家果然把钱氏敬了个粉面含羞。
  陈芙爱酿酒,也爱喝,酒量竟然也不差,跟钱氏推杯换盏,两人竟然喝了大半坛桂花酒。
  相较于姑娘们的肆意,妇人这桌则含蓄得多,因为回去后要侍候公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大家也不敢畅饮,只应景地喝了两三盅。
  菜倒是吃得多,每盘菜都去了大半。
  饭后,几人喝着茶水消食,薛琴不由感叹,“自十二三岁起就出门应酬,到现在也近十年了,还是头一次放开了玩放开了吃。”
  众人深有同感,年岁小的时候应酬是为了说亲,真正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办错事,等到嫁了人,出门做客更是少不得在婆婆跟前伺候,还得照料未说亲的小姑子,时时刻刻提着心。
  哪像这次,杜家没有长辈,老一辈的人自然不会来不用贴身伺候,而且杜府清净,没有乌七八糟的事,不用防着别人算计。
  客人玩得舒心,易楚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这下真算是宾主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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