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新诗全集》第9/44页
坚忍不拔的精神,
含在新声的里面。
(3)
你们挨饿受冻伴着荒岛,为什么不在这里听杜威、罗素?
要设法超度他们,
快快脱了军国的劫数!
民国十年二月五日
载日本广岛高等师范中华留广新声社《海外新声》一九二一年二月第一卷第二期
红叶
将完成了一年的工作,光荣得叶儿也象玫瑰。
怎受得住重阳后的西风?
得不憔悴,谁肯,
就连一钉星儿,自甘憔悴!
在秋风里,就在秋风里,舞吧,秋风送来的到底是音乐。
舞恼了秋风,晚霞儿欲睡,舞吧,乘着那欲圆未圆的明月。
流尽了西风,流不尽英雄泪;舞吧,每一片红叶!
山腰水畔,点染的是胭脂血,舞吧,连影儿,也左右回旋着红的黄的音乐。
生命最后要不红得象晴霞,当初为何接受那甘露甘霖,大自然的宝液?
适者生存焉知不是忍辱投降;努力的,努力的,呼着光荣的毁灭!
草儿低头,虫儿不响,一夜秋霜,只有红叶,哪怕是孤单的一小片红叶,还舞着;菊花虽好,怎奈不会飞翔,是我,只是我,在菊花时节,舞残重阳后的明月?廿一年,九・一八
载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微音》月刊第二卷第七、八期合刊号
教授
张先生是位有名的教授,所以最怕人家看他不起;自己太忙,不能写文章,专等别人写了加以攻击;不幸,没有什么毛病可挑,便搜寻点私事出出气:说作者心田不正因为鼻子歪,或是小时候偷过一管笔。
文章不肯写,讲义懒得编,破着工夫为徒弟们写短序,字写得古,图章刻得精,由白话返文言,偶尔才用个“的”。
爱国的言论时时在报上登,一听库伦有难,立刻将家小送到广州去。
薪水不发,懒得上堂,薪水发了,应略事休息。
可是钟点不妨多多的争,反正时常请假显着大气。
提倡国货,收买古籍,介绍中医,租一所洋楼为是有拉水的便器,因为他在巴黎读过四书五经,还在伦敦学了社会经济,西方的物质,东方的精神,一以贯之,死而后已!
不幸,果然有一天他一命归了西,夫人小姐全动了气;
那天和他索汽车,
他说做了院长自然会有的;谁知院长未作身先亡,汽车,况且怎么安置那个女书记?
夫人一怒到校去索薪,只得了预支的几张正式收据!
挽联花圈挂满在灵前,呜呼!张教授的钟点被别人分了去!
载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五日《申报・自由谈》
她记得
我问你,小孩:你几岁呀?过来!
睁大了圆眼,
带着点惊疑;
天生的圆眼,
后天的惊疑,
自从听见过几次空袭。
她睁大了圆眼,
把食指放在鼻子上,
发娇的不肯过来,
象爹娘还活着时那样。
摇一摇头,她不知,
或不肯,说出几岁;
又问了一声,
她往后退,“我不会!”
你一定会,比谁都会,会说你几岁;
你还会告诉我,
从哪里来的,对不对?
笑了一声,
转身要走去;
半斜着脸儿,
不愿说出小心里的委屈。
娘记着我几岁,
爸回来,先喊妹妹,
慢慢的低下头,
她把食指咬在口内。
娘叫炸弹打飞!
爸!只剩了一只手!
一个白发老头子,
从方家巷把我带走。
告诉我,宝宝!
哪个方家巷?
是上海,还是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