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全集.com》第126/191页


欧阳飞絮叹道:“我若是那凶手,便不再回来,竟留下此多线索与苏大人。”苏公淡然一笑,道:“你若是凶手,你不得不回来。”欧阳飞絮闻听,甚是疑惑,把眼望苏公,问道:“那凶手为何回来?”苏公叹道:“只因凶手要拿一件物什。”众人益发疑惑。祝良夜惊诧道:“拿甚么物什?”苏公环视众人,淡然道:“苏某勘验尸首时,发觉葛中区衣裳有些零乱,分明是有人动过。”徐君猷思忖道:“那凶手以为葛中区将此物曾在身上,故而搜他尸首?”

苏公点点头,道:“正是,可惜那件物什并未在葛中区身上。”叶来风急切道:“葛中区将此物藏在了何处?”苏公淡然一笑,道:“叶公子为何如此着急?”叶来风一愣,尴尬笑道:“来风不过好奇罢了。”苏公道:“葛中区将此物藏在床头木板后。”邵闻问道:“不知是何物?”苏公叹道:“乃是一卷书。”众人闻听,惊讶不已,纷纷询问是何书?

苏公摇摇头,叹道:“究竟是何书,只有凶手知晓。”

第七章 庐山面目

凶手究竟何人?苏公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心中,有一人最为可疑,在徐君猷询问查察之时,端是此人说谎,但此人言语又毫无破绽,又无任何证据。

苏公摸出那片残纸,望着“风集”二字,幽然道:“苏某猜想,此书端是一卷诗文集。凶手处心积虑,谋杀葛中区,目的是为了此诗文集?这诗文集中究竟又隐藏着甚么玄机?”徐君猷思忖道:“徐某以为,当先查明此字笔迹,究竟出自何人之手?”苏公点点头,默然无语。

约莫申牌时分,马踏月回来,只道四处查寻打探,无人知晓弓弩之事。苏公颇为失望。又约莫半个时辰,徐溜急急回来,只道查探得一些事情。徐君猷闻听,遂令徐溜快快道来。待徐溜言罢,徐君猷满面疑惑,望着苏公,幽然道:“难道果真是他?”苏公拈须思忖,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他?若如此,他又怎的去杀人?”苏公吩咐马踏月,如此这般,马踏月领命去了。

苏公令苏仁拿过弓弩,细细察看,俄而,苏公又令苏仁取来假银锭,察看一番,而后闭目冥思。众人皆不语,默然看着苏公。苏公一手持弓弩,一手握银锭,良久,似有所思,霍然站立起来,喃喃道:“我等且去烟月园。”徐君猷、苏仁急忙跟随其后,留徐溜在此。

此时刻,天色渐暗,苏公待到得烟月园,直奔厢房屋后,近得那陡坡崖边,探头张望。苏仁唯恐苏公不小心失足滚落坡下,急忙上前,揪住苏公衣裳,问道:“老爷看甚?”苏公后退一步,道:“你且设法下坡去,查找可疑物什。”苏仁奇道:“甚么物什?”苏公道:“譬如绳索之类。”苏仁疑惑,自腰间摸出一把分水娥眉刺,至得陡坡边,将兵刃用力插入土中,而后一手揪住坡上杂草藤蔓,一手借兵刃之力,小心翼翼,顺坡而下。苏公、徐君猷立在坡边,提心吊胆。苏公不时回头张望后方,恐有人来,遂扯着徐君猷隐身屋后。

约莫下去了四五丈,苏仁竟果真寻得一根绳索,一头兀自系着半块青砖,苏仁大喜,又仔细查找,不多时,又寻一根鱼缕。苏仁不知是否有干系,一并拿了。复又找寻一番,未再寻得。苏仁小心爬将上来,不多时,上得坡来,将绳索交与苏公。苏公环视四下,急忙与苏仁隐于僻静之处,徐君猷、苏仁见苏公如此神秘鬼祟,甚觉好笑。苏公看那两根绳索,有粗有细,有长有短。苏公丈量一番,拈须思忖,又抬头看那坡崖之树,喃喃道:“原来如此。”

待到晚膳之时,众人心事重重,各自埋头吃饭,并不多言。苏公见状,笑道:“诸位休要忧心,苏某思前想后,一番琢磨之后,已然知晓此案大体,待到明日,你等杀人嫌疑便可洗脱。”众人闻听,不免惊讶,又一阵喜悦,喜悦之后又暗自猜疑。徐君猷惊诧道:“苏兄已知凶手何人了?”苏公淡然一笑,道:“苏某猜想,此案之玄机乃在厢房屋后那坡下,待到明日,我等绕道至坡崖之下,或有发现。”众人惊讶不已。晚膳后,天色已黑,徐君猷、苏公别了众人,回得诗社堂侧室,二人秉烛夜谈。苏仁、徐溜回房歇息去了。

戌牌时分,一条黑影隐身烟月堂窗格下,窥探一番后,悄然离去。

烟月园,厢房之后,只见得一条黑影趁着夜色,猫身过来,近得临崖树旁,摸出一根绳索,一头牢牢系在树身上,而后将绳索抛下坡崖。那黑影抓住绳索,攀滑下去。好一阵时刻,坡下隐约传来微微声响,那黑影复又爬将上来,一番喘息之后,那黑影解去树上绳索,正待离去,却闻得身后有人道:“先生可曾找到?”

那黑影闻听,惊恐万分,急忙回头来看,却见四人站在望江亭边。那黑影见势不妙,正待逃跑,只见得一人猛然冲将过来,截住黑影。那厢已点燃两盏灯笼,正是徐溜、欧阳飞絮、铁双三人,近得前来,却见苏仁将黑影反手押住。铁双提着灯笼,来照那黑影面目,那黑影蒙着黑面巾,叹息一声,抬起头来,苦笑道:“铁员外不必照了。”遂解下黑面巾来。

铁双、欧阳飞絮望见那黑影庐山真面目,惊诧万分。

亥牌时分,众人闻得徐君猷传话,纷纷赶到诗社堂中。此时刻,堂内燃有数盏油灯,有如白昼一般。徐君猷、马踏月坐在一旁,苏公站立一旁,正看着墙壁上一副画轴。祝良夜、花冕、曾识、铁双、万梨春、欧阳飞絮、远素大师各自落座。众人相互张望,默然无语。苏公回过身来,环视众人,祝良夜见状,急忙清点,疑惑道:“还有叶相公、邵先生未到。”正言语间,叶来风急急而来,口中连声道抱歉抱歉,而后依着花冕坐了。

祝良夜问道:“叶相公可曾见着邵先生?”叶来风摇摇头,道:“适才叶某如厕去了,不曾见着邵先生。”祝良夜疑惑不解,喃喃道:“可曾通告邵先生?”正待吩咐下人去唤,那厢苏公淡然道:“邵先生早已到了。”众人疑惑,满堂之中,却不见邵闻身影。唯见铁双、欧阳飞絮低头叹息。

苏公咳嗽一声,道:“且请邵先生出来。”却见得苏仁、徐溜推搡着邵闻,自侧室出来。那邵闻脸色铁青,入得堂来,环视众人,哈哈笑道:“苏大人早已将邵闻请来,令诸位久等了。”那厢祝良夜见得,脸色惊恐,诧异道:“此……此是为何?”

苏公淡然道:“邵先生且坐。”邵闻淡然一笑,坐下身来。苏公望着徐君猷,徐君猷叹息一声,道:“本府连夜将诸位请来,乃是为了结葛中区被杀一案。谋杀葛中区的真凶,非是他人,便是邵闻邵先生。”众人心中已然猜想如此,但此话自徐君猷口中道出,兀自有些惊诧,皆望着邵闻。邵闻淡然一笑,道:“徐大人所言不错,凶手正是邵某。”叶来风惊诧不已,疑惑道:“凶手怎会是邵先生?昨夜,葛中区被杀之时,邵先生在此陪同苏大人,不曾出堂一步,如何去杀人?”曾识点点头,叹道:“莫非邵先生有分身之术不成?”

邵闻苦笑一声,幽然叹道:“邵某久闻苏大人断案如神,不肯相信。今日,邵某如此妙计,竟被苏大人在一日内窥破,邵闻拜倒辕门、心悦诚服矣。”苏公幽然叹道:“苏某自始至终不曾疑心邵先生,一者,案发前后,邵先生始终陪伴苏某,无有作案时机;二者,邵先生为人稳重,与葛中区无有丝毫瓜葛仇怨,无有作案动机。”邵闻淡然笑道:“不知邵闻如何露出破绽?”苏公摇摇头,道:“无有丝毫破绽。今反想来,邵先生言语间倒有几处可疑。”邵闻道:“愿闻其详。”

苏公叹道:“花相公、曾相公、欧阳掌柜回来之时,皆见得葛中区房中乌漆墨黑,唯有邵先生见得房中光亮,颇有些可疑。”祝良夜奇道:“大人曾言,乃是凶手复入房中,又点燃一支蜡烛?”苏公点点头,道:“确是如此,但此人正是邵先生。”邵闻笑道:“亦或是他人。”苏公点点头,淡然道:“邵先生与祝公子甚是要好,去年烟月诗会,亦是邵先生在此帮闲,今年诗会又是邵先生张罗料理。”邵闻点点头,疑惑道:“此有何可疑?”

苏公叹道:“葛中区住厢房第一间,乃是邵先生有意安置,只因邵先生知晓厢房一处玄机。”邵闻点点头,淡然笑道:“甚么玄机?”苏公道:“乃是正对着窗口的那株树。”邵闻闻听,叹息道:“苏大人真神人也。”苏公又道:“徐大人盘问时,邵先生言凶手或是葛中区的仇家,暗中追杀至此。其用意是引我等走入歧途,分散视线。”邵闻叹道:“花相公、叶相公、曾相公、欧阳掌柜并远素大师、铁员外与万夫人,凡此五桩谋杀搅合其中,苏大人兀自抽丝剥茧,有头有绪,邵某在一旁见得,兀自惶恐不安。”

欧阳飞絮忍不住问道:“邵先生如何瞒过苏大人,出得堂去,行凶之后,又怎的返回堂中?莫不是如我一般,斗胆冒险而为?”苏公摇摇头,道:“欧阳掌柜那计谋甚是凶险,乃假人之错觉,若花相公入得侧房,岂非只见得一双靴子?则计谋败也。邵先生此计,比之欧阳掌柜,强胜百倍。”欧阳飞絮惊讶不已。

苏公叹道:“因为邵先生根本就不曾出堂一步,他人在苏某身旁,却能杀死烟月园的葛中区。邵先生此计可谓绝妙之至,苏某便成了邵先生不在场杀人的证人。”众人疑惑不解,叶来风茫然道:“莫非邵先生有江湖法术不成?可魂魄出壳杀人?”

苏公摇摇头,道:“适才苏某言及,葛中区厢房窗后那株树便是此案玄机。邵先生乃是利用此树。”众人茫然不解,曾识疑道:“那树有何玄机?”苏公令苏仁取过弓弩,示与众人看,道:“此乃是邵先生制作的弓弩,此弓弩非同寻常弓箭,箭匣中有两支铁矢,一扣弩机,两矢连发。传说诸葛亮之损益连弩,一弩十矢俱发。此弓弩制作较为粗糙,不甚精确,但用来杀葛中区,绰绰有余。苏某曾估算弓弩力度并角度,又依据葛中区尸首两箭之四寸间距,推测弓弩发射之时,与葛中区相距,约莫一丈至一丈五尺之间。又依欧阳掌柜与远素大师之言,那凶手端在临江窗外发射。”

叶来风疑惑道:“可邵先生身在此堂中,怎的射箭?”苏公淡然一笑,有令苏仁取过绳索,示与众人看,众人如坠云雾,茫然不解。苏公道:“邵先生计谋精妙之处,便是此些绳索并青砖。”邵闻苦笑一声,叹道:“可惜被苏大人识破。”徐君猷疑惑道:“此些绳索长短大小不一,有何奇妙之处?”

苏公举起弓弩,道:“诸位且看此弓弩机簧,乃是扣而发之。邵先生便是利用窗后那株树,那树身分叉,分叉处稍高于厢房案桌,邵先生将此弓弩放置在树叉上,而后用绳索固定,箭矢正对着厢房内。待将弩弦拉上,箭矢出匣。此时刻,只待一扣机簧,便可两箭连发。”叶来风恍然大悟,转而又疑惑道:“可何人来扣发机簧?那时刻,邵先生身在此堂中,如何扣发?”

苏公淡然一笑,道:“扣动机簧者,非是邵先生,而是葛中区。”众人闻听,惊讶不已,益发疑惑。叶来风连连摇头,笑道:“苏大人定然错了,那葛中区怎会去扣那机簧,射杀自己?”苏公又令苏仁取过银锭来,示与众人看,道:“此便是扣动机簧之物。”

苏公又取过一根鱼缕,将鱼缕置于银锭那凹槽之中,系了个圈,道:“邵先生用此鱼缕钩连着银锭,放置在案桌之上,鱼缕另一端却系着一半块青砖,那青砖又连着一根较粗的绳索,那绳索一头便连着弓弩之机簧。邵先生将那半块青砖置于树叉处,摇摇欲坠,只待轻轻用力便可掉下。鱼缕一端便系着银锭腰间凹槽,此凹槽亦是邵先生有意打磨的。”

众人听罢,方才醒悟,徐君猷笑道:“葛中区这厮身甚是贪财,待夜间回得房来,点燃蜡烛,忽见得案桌之上有一锭银子,甚是高兴,伸手去拿,不想牵动了鱼缕,那鱼缕一扯,便将树身之上那青砖扯落下来,青砖跌落,绳索连着机簧,遂扣射出箭矢来。”

苏公点点头,道:“那时刻,葛中区正站在案桌边,箭矢亦正对着其胸口。”众人感叹,原来如此。苏公道:“诸位兀自不知,邵先生用的却是假银锭。却不知邵先生为何如此?”邵闻淡然道:“只因去年葛中区用此假银锭诓骗邵某,邵闻寻他理论,他竟矢口否认,邵某怀恨在心,故而用来杀他。再者,此银锭甚重,拿取之时不免意外,而后不自觉的将加大手力拿取,如此可确保树上青砖掉下。”

苏公幽然叹道:“邵先生果然精明过人,但此计谋中最绝妙之处,乃是将弓弩弃于园门口花草丛中。此一着令苏某误入歧途甚久,与邵先生陪伴苏某品诗一着適以相成。我等寻得弓弩,便认为:或是凶手逃离现场时仓皇中遗落,那凶手必是园外之人;后又细想,或是凶手有意放置花草丛中,令我等寻得,以为凶手逃出园外,而凶手实是园内住宿之人。无论哪般推测,我等有个前提,便是案发之时,确有一个凶手,即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如此,加之邵先生始终陪伴苏某,苏某无论如何,亦不会怀疑到邵先生头上。”

众人闻听,暗自惊叹,此计可谓天衣无缝。邵闻叹道:“人算不如天算,邵某万不曾料到此中如此曲折,你等人人欲杀葛中区。待到丑牌时分,邵某回来,那蜡烛已然燃尽,邵某便新燃了一支蜡烛,又将原残余蜡块抛出窗外,放下窗扇,取下银锭上的鱼缕,而后裹了银锭,狠狠砸了葛中区头颅数下,方才解去心头之恨。邵闻出得房来,绕至屋后,拆了绳索,弃于坡下,而后将弓弩放置在园门口花草丛中。”

众人嗟叹不已。苏公叹道:“闭合窗扇、银锭砸头颅、放置弓弩,皆在丑牌时分,与命案发生之戌亥时分,相距颇久,令苏某好生疑惑。”邵闻淡然一笑,道:“邵某知苏大人来我诗会,心中惶恐,遂冥思苦想,谋划此计,自以为天衣无缝,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大人法眼。”邵闻言罢,站立起来,至徐君猷面前,淡然一笑,道:“若非苏大人在此,不知徐大人将擒拿何人归案?”徐君猷一愣,环视众人,幽然叹息,默然无语。

苏公唏嘘长叹,道:“邵先生真仁义之士,可惜呀可惜。”邵闻回头望着苏公,苦笑道:“可惜甚么?”苏公叹道:“可惜有些话语,苏某不得不言。”邵闻一愣,问道:“甚么话语?”苏公望着邵闻,叹道:“其实真凶非是邵先生。”众人闻听,瞠目结舌。邵闻脸色顿变,疑道:“苏大人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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