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全集.com》第130/191页


徐君猷思忖道:“此外,我等还须查明那琴娘情形,这妇人或有干系,亦或知晓些事儿。”苏公问道:“不知这百箔巷在何处?”徐君猷询问公差邢戈,邢戈道:“小人知晓百箔巷,便在城南。”苏公一愣,道:“城南?”邢戈连连点头,道:“适才苏大人兀自路过。”苏公诧异道:“适才我还路过?”邢戈点头道:“那百箔巷与蚕丝街相接,便是欧阳掌柜后院那个巷子。”

苏公闻听,惊诧不已,急忙令苏仁唤欧阳飞絮进得院来。那欧阳飞絮在尚家门前,与两名公差言语,闻听苏公传唤,急忙入得院来,近得前来。苏公问道:“欧阳掌柜可知百箔巷?”欧阳飞絮一愣,奇道:“百箔巷便在小人家院后,苏大人何故问起?”苏公淡然问道:“可知百箔巷人家,有家眷唤作琴娘者?”

欧阳飞絮闻听,脸色顿变,惊诧道:“琴娘?大人何故问起?”苏公见得欧阳飞絮这般惊讶,不由一愣,反问道:“如此看来,欧阳掌柜知晓此人?”欧阳飞絮疑惑不解,茫然点头,道:“苏大人亦识得此人。”苏公闻听,不由一愣,惊诧道:“我亦识得此人?欧阳掌柜莫不是指贾芸?”欧阳飞絮点点头,道:“小妾贾芸便是琴娘。”

苏公恍然大悟,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皱着眉头,喃喃道:“原来如此。”欧阳飞絮追问道:“大人何故问起?”苏公叹道:“此桩命案与欧阳掌柜果然有些干系。”欧阳飞絮一愣,疑道:“莫不是这厮偷了梅花血玉?”苏公不语,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幽然道:“欧阳掌柜先前可识得尚常?”欧阳飞絮一愣,摇摇头,道:“小人不识此人。”徐君猷冷笑道:“果真不识?”欧阳飞絮茫然道:“小人焉敢欺蒙大人!这厮之名,却是先前闻得家人张九言及,那时刻,苏大人亦在场。”

苏公点点头,幽然叹道:“欧阳掌柜,不想你这般神机鬼械。”欧阳飞絮闻听,大惊失色,急道:“大人何出此言?”徐君猷冷笑道:“欧阳掌柜兀自装疯卖傻。”欧阳飞絮甚是茫然,诧异道:“望二位大人明示。”苏公淡然道:“欧阳掌柜口口声声不识得尚常,但究竟是否?或许只有你心中清楚。尚常与你小妾贾芸的奸情,欧阳掌柜或许也不知晓吧?”欧阳飞絮闻听,惊诧万分道:“尚常与贾芸的奸情?大人何出此言?”

苏公淡然一笑,道:“欧阳掌柜一惊一咋,反令我等疑心。”欧阳飞絮惊道:“疑心?疑心甚么?”苏公拈须长叹,幽然道:“所谓梅花血玉失窃,不过是欧阳掌柜早已谋划的诡计罢了。”

欧阳飞絮闻听,目瞪口呆。苏公又道:“欧阳掌柜有意将书房捣乱,伪装成失窃假象,又假意请东坡前来,只道是梅花血玉失窃,令我信以为真。而后,又令下人道出泼皮尚常可疑行踪,令东坡疑心,只当窃贼便是尚常。”欧阳飞絮瞪大眼睛,惊诧道:“苏大人疑心小人隐匿了梅花血玉?”

徐君猷冷笑道:“欧阳掌柜察觉出小妾与尚常之奸情,甚是恼怒,遂起了杀心。你,或是你指使他人,隐在此房中门后,待尚常幽会归家方入房门,一刀刺入其背,尚常扑倒在地,又狠狠搠了几刀,杀死尚常后又割下其头颅。”欧阳飞絮惶恐道:“大人万不可冤枉小人!”

徐君猷冷笑道:“本府虽无确凿证据,但你难脱干系。”欧阳飞絮急道:“二位大人,小人所言句句是实,绝无半点谎言。苏大人断案如神,往往自一句无关话语或细微琐事察出玄机。小人若心怀阴谋,怎会如此愚蠢邀苏大人来?如此无异于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小人坚信苏大人定然能勘破此案,缉拿真凶,为小人洗脱冤屈。”苏公闻听,拈须思忖。

徐君猷冷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或许欧阳掌柜胆识过人,反其道而行之。”欧阳飞絮有口难辩,眼巴巴望着苏公。苏公幽然道:“我等复又回去,且寻贾芸询问,或有发现。”欧阳飞絮连连点头。徐君猷令邢戈处理相关事宜,自引两名随从,与苏公、欧阳飞絮出了桑子巷,往蚕丝街欧阳家宅。

一路上,苏公问及贾芸情形,欧阳飞絮如实相告,原来,这贾家本是城中一小商贩,夫妇二人染了重病,先后亡故,余下贾芸、贾昙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这贾昙不学无术,整日与一伙泼皮厮混,染得赌博恶习,贾芸倚门卖笑,以为生计。去年经媒姑撮合,嫁与欧阳飞絮为妾。欧阳飞絮言罢,连连叹息,只道这妇人外表美貌,又聪明贤惠,不想暗中水性杨花,与市井泼皮勾搭。

待到得欧阳府宅,欧阳飞絮令家人速去召贾芸前来。众人坐定,有家人端上香茗。不多时,那贾芸与一小丫鬟到得,见得身着官服的徐君猷并两名公差,那妇人脸色惨白,甚是惶恐,颤微微上前躬身施礼。欧阳飞絮脸色铁青,压住怒火,道:“此位是黄州知府徐大人。”那妇人复又近得前去,垂首施礼道:“妾身见过知府大人。”

徐君猷淡然一笑,道:“且抬起头来。”那妇人惶恐抬起头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徐君猷淡然道:“你唤作甚名?”那妇人道:“回大人,妾身贾芸。”徐君猷点点头,道:“街坊又唤你作琴娘?”那妇人点点头,道:“琴娘乃是妾身乳名。”徐君猷忽冷笑一声,厉声道:“大胆琴娘,你可知罪?”那妇人唬了一跳,不由一震,惶恐的望着欧阳飞絮,那厢欧阳飞絮脸色甚是难看。那妇人方寸大乱,跪倒在地,惶恐道:“妾身不知何事。”

徐君猷冷笑一声,道:“好个狡猾的妇人,兀自掩耳盗钟。昨夜你干的好事,只当本府不知?只当欧阳掌柜不知?”那妇人闻听,面如死灰,猛然呜咽痛哭起来。欧阳飞絮冷笑不语。那妇人又跪向欧阳飞絮,泣道:“老爷饶命呀,妾身如实招来便是。”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拈着胡须,正思忖甚么。

那妇人擦了一把眼泪,低声道:“妾身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那尚常勾搭往来。昨日,约莫申酉时分,他曾来寻过妾身。”徐君猷忽问道:“那时刻尚是白日,这厮竟如此大胆?”那妇人垂首道:“妾身亦觉奇怪,往日幽会皆在亥时之后,从未白日来过。妾身无奈,只得悄然出了后院,于僻静无人处与他言语。一问方知,尚常遇到了一桩要命之事。”徐君猷诧异道:“要命之事?”那妇人点点头,道:“他道,前日夜间,回得屋去,正欲歇息,不想房中竟有一人,一把钢刀抵在脖子上,唬得他半死。”

苏公忽插话道:“那人长得甚么模样?”那妇人摇摇头,颤栗道:“妾身亦曾问他,他道,那人蒙着黑巾,不知面目,但言语甚是凶恶。”徐君猷问道:“那人有何企图?”那妇人道:“那人知晓他与妾身私通之事,要他偷出老爷书房中的那块梅花血玉。”徐君猷冷笑道:“原来如此。”那妇人又道:“那人还道:若不能得手,便要杀他。无奈之下,他只得来寻妾身商议偷玉之事。”

苏公又插话道:“那人知晓尚常与你私通之事,还知晓欧阳掌柜书房中的梅花血玉?”那妇人点点头,道:“那时刻,妾身亦在疑惑,那人怎知梅花血玉藏在老爷书房中。”欧阳飞絮眯着双眼,喃喃道:“如此言来,此人亦是知情人。”徐君猷问道:“昨夜,你等便偷走了梅花血玉?”那妇人点点头,道:“妾身知那玉藏在书房桌案木屉中,便告知了尚常。待到天黑,妾身放尚常自后院进来,暂且隐藏。待老爷歇息后,尚常便撬了书房铜锁,偷得那玉,而后有意将书卷四下抛弃,装成窃贼寻财假象,以免老爷疑心妾身。”

苏公淡然道:“想必欧阳掌柜在书房读书之时,那厮便在窗外偷窥。”欧阳飞絮愤愤然叹道:“果真是家贼难防。”那妇人抽泣道:“妾身知罪了,恳求老爷饶过妾身。”欧阳飞絮冷笑一声。苏公追问道:“尚常可曾言及交玉之事?”那妇人低头思忖,俄而,抬起头来,道:“妾身想起来了,他曾言及此事。”苏公道:“且细细道来。”那妇人回想道:“那时,尚常颇有些恼怒,恨恨道:便是得手,我焉肯与他?妾身问他如何行事。他道,他已寻得相好范公鸡,可惜另一相好田四未曾寻见。他要那范公鸡寻得一把长刀,暗中尾随于他。待到交玉之时,二人反将那人杀了。”

苏公闻听,望了望徐君猷,那徐君猷惊诧不已,喃喃道:“此事果真与范恭有关。”苏公又问道:“他可曾言及交玉地点?”那妇人摇摇头,道:“他道那人未曾言及。”苏公幽然道:“想必尚常与范恭商议对策,那厮便在暗中窥视。他二人反击未成,被那人杀了。”徐君猷疑道:“苏大人以为,此刻那范恭或已被杀?”苏公点点头。

徐君猷又问道:“那尚常还言过甚么?”那妇人摇摇头,道:“妾身只记得此些了。”苏公淡然道:“那尚常不过一泼皮,家徒四壁,手中纵然有几个铜钱亦要花个干净。可今日其尸首腰囊之中,竟有一锭二两银子。端的蹊跷。琴娘可知此银子之事?”那妇人垂首怯道:“那银子乃是妾身与他的。”

那欧阳飞絮闻听,脸色铁青,只是冷笑。

第三章 头颅异事

且说颜未引一名公差,随田四前往寻泼皮范恭,一路无话,入得一条小巷,到得百胜赌坊前,田六言道,那范恭常在此赌坊博钱。颜未令田四前去询问,不定范恭便在坊中。那百胜赌坊门口坐着一条汉子,正拿着一壶酒饮着。那人见得颜未,唬了一跳,急忙站将起来,转身便往坊内跑。那田四见得,急忙唤道:“黄萝卜,休要惊慌,是我田四儿。”那人闻听,转头来看,见得田四,停下步子,满脸狐疑。

田四笑嘻嘻上得前去,问道:“那范公鸡可在?这二位公爷寻他有事。”那黄萝卜直盯着颜未,连连摇头,道:“不在不在。”田四上得前去,低声道:“尚常昨夜被人杀了,脑袋搬了家,还未寻得。这二位公爷寻范公鸡打探些事儿。”那黄萝卜闻听,惊诧不已:“这风骚浪子被人杀了?”田四点点头,道:“此事日后再细细告知你等,且说那范公鸡在还是不在?”那黄萝卜又摇摇头,道:“范公鸡确实不在,昨夜便不见他来,我心中兀自嘀咕。”

颜未上前,问道:“除却你这赌坊,这厮还喜往何处?”那黄萝卜道:“你等且到他家察看一番,不定这厮喝醉了酒,睡着未起。”田四把眼望颜未,颜未点点头,问道:“这厮家在何处?”田四道:“小的知晓,依此巷而行,左拐一条街,而后右拐一条小巷,那巷唤做泥鳅巷。”颜未道:“如此,我等且到他家看个究竟。”田四谢过那黄萝卜,引颜未二人依巷前行。

出了小巷,左拐到得一条小街,而后右拐入泥鳅巷,巷内有少许店铺。田四指点道:“范恭家便在前方不远。”颜未点头。三人行至一家酒肆,那酒肆门口桌边坐着一人,正独自饮酒。田四无意瞟了那人一眼,不由一愣,复又细瞧,喜道:“范公鸡,你怎在此喝酒?”那人闻听,扭头来看,见着田四,正欲回答,却见田四身后两名公差,唬得一惊,猛然抛了酒碗,起身便跑。

那颜未眼急身快,大喝一声:“休走!”扑将上去,那范恭饮了酒,全身乏力,跌跌撞撞,跑不过四五十步,被颜未追上。范恭仆倒在地,如烂泥一般,死赖不肯起来。田四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奇道:“范公鸡,无端端的跑甚么?”颜未抽出腰刀,喝道:“你这厮,定是做了甚见不得人之事,见了我等,竟抱头鼠窜。”那范恭酒气熏天,吱唔道:“甚么见不得人?”颜未喝道:“你这厮,兀自狡辩,可知你那耍得好的尚常现在何处?”范恭闻听,目瞪口呆,稍有迟疑,连连摇头,吱唔道:“……不曾见得,不曾见得……”

颜未冷笑一声,道:“好个范恭,信口雌黄,且随我等到府衙大堂,到得那时,不怕你不招。”另一公差早掏出锁链,往范恭头脖上一套,唬得范恭翻身跪倒求饶。颜未冷笑道:“你可知尚常在何处?”范恭哭丧着脸,叹道:“尚常已死了。”田四惊诧道:“范公鸡,你怎知尚常死了?莫不是你杀了他?”范恭瞟了田四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会杀他?”

此时刻,围过甚多好事者,颜未知人多耳杂,遂喝令范恭站立起来,道:“且到你家中言语。”范恭唯喏,战战兢兢站起身来。引颜未三人到得其家。范恭如尚常一般,父母早亡,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入得院来,颜未令田四关了院门,范恭立在院中,哆哆嗦嗦,不知所措,满脸恐惧,不时瞟望着厢房。颜未看在眼中,心中疑惑:莫不是那厢房中有何龌龊?

颜未不动声色,淡然道:“且到厢房内言语。”范恭闻听,脸色大变,吱吱唔唔,道:“房中太乱,还是在堂中吧。”颜未冷笑一声,抬步上了台阶,忽见得廊下数滴黑迹!颜未急忙俯身细看,心中冷笑:此是血滴。随手将房门推开,但见房中一张木床、一张方桌及靠墙一个木柜。颜未回头看范恭,那范恭脸色惊恐,竟忍不住哆嗦起来。颜未疑惑不解,入得房中,环视四下,并无异常。颜未皱眉思忖,隐隐觉得这房中有些蹊跷,但又不知蹊跷之所在。

颜未喝令范恭进来,范恭战战兢兢进得房来,神色恍惚,直愣愣看着那方桌。颜未诧异,亦看那方桌,桌面甚是干净,并无物什。颜未伸手抹了一把桌面,收回一看,并无灰尘。颜未又看范恭,那范恭竟瞪大了眼睛。颜未复又细看那桌面,又伸手摸了摸,隐约见得那桌面缝隙中有些污垢,猛然醒悟,不由冷笑道:“原来蹊跷在这里,这桌面竟抹得如此干净。”

颜未喝令范恭上前,冷笑道:“不想你这泼皮颇爱整洁,这桌子竟抹得如此干净?分明是用水洗过。”范恭惶恐不已,似笑非笑。颜未冷笑道:“那房中其余物什为何满是灰尘?莫不是这桌上曾放着甚么,你欲毁灭痕迹?”范恭闻听,惊恐万分,双股战战,瞠目结舌。颜未冷笑道:“适才见得廊下有滴滴血迹,这桌面缝隙之中亦有血污,却不知是何物?”范恭瞪着双眼,望着颜未,结结巴巴道:“……公爷怎的知道?”

颜未冷笑道:“莫不是什么头?”范恭闻听,猛然双膝跪倒,急道:“小人冤枉呀,小人没有杀人呀。”颜未冷笑道:“你是否杀人,待你将前后道来,知府大人自当分晓。”范恭惶恐道:“小人确不曾杀人呀。”颜未一把将范恭拉扯站立,问道:“桌上究竟何物?”范恭吱唔道:“……是……是一颗人头……”颜未冷笑道:“你可识得此人?”范恭惶恐点点头,叹道:“……是……是尚常的头……”门外的田四听得,不由诧异道:“尚常的人头怎的到了你这里?”颜未问道:“人头现在何处?”范恭颤栗道:“小人惧怕,今早趁着天尚未亮,偷偷将那人头埋了。”颜未问道:“埋在何处?”范恭吱唔道:“便在巷尾废弃的垅上园内。”

颜未遂令范恭头前引路,另一公差与田四跟随其后,随手拿了一把锄头。四人来到巷尾垅上园,原来此园本是一姓麦的商贾旧宅,因麦家人迁移鄂州去了,此园久无人住,屋舍破烂不堪,庭院杂草丛生,甚是阴森荒芜。范恭引颜未经前院,绕至厢房后,指着一片杂草地,惶恐道:“便是此处?”颜未近得杂草地边,果然见得践踏痕迹,杂草深处,有挖掘新动土迹象,料想尚常人头便埋在此处了。

颜未拿过锄头,上得前去,将上层黄土刨去,不多时,便见得一块青布,翻开青布,便见得黑乎乎物什,分明是人的头发。那厢范恭、田四惊恐站在一旁,又不免有些悲伤。颜未弃了锄头,小心扒去零散黄土,将青布并那头颅提将出来。那范恭、田四惊恐的退后几步,竟不忍再看。颜未抖了几下,将黄土抖落下,弃了青布,提着头颅一看,那头颅脸色苍白、龇牙咧嘴、双目园睁,果然有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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