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全集.com》第137/191页


不待老妇人开口,只见得自堂屋内出来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一把扯起坐在门槛上的胖男孩,口中骂道:“老子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坐在门槛上吃饭,弄得象个要饭的叫花子。”拉起小孩,正看着门槛外乞讨的老妇人并小女孩,那男子顿时露出满脸厌恶神色,冲着那老妇人连连挥着手,没好气的道:“真是说叫花,叫花就到,真他妈败兴。走走走,我自家人吃都少了,哪里还有饭施给你?”

那老妇人露出一丝尴尬、无奈而又沧桑的笑容,双手捧着碗,连连作揖,喃喃道:“大爷行行好,给小孩施舍两口吧。”身旁的小女孩贴着老妇人,惊恐而又渴望的望着那男子。那男子鄙夷的看着那老妇人,只是一个劲挥手,厉声喝令那妇人滚开。那老妇人挤出一丝苦笑,叹息一声,一手牵着小女孩,转身往下一户人家门口走去。

徐君猷一干人等站在一旁,静而观之。苏公一手捋须,满脸苦笑,幽然叹道:“《礼记》有云: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而今之世道,却是富者富,穷者穷,饱者饱,饿者饿。普天之下,又有几个所谓父母官真正关心百姓之饥寒饱暖?”言罢,偏头见徐君猷脸色尴尬,隐有愧疚自责神色。苏公猛觉自己失言,适才话语并无讥讽徐君猷之意,但在徐君猷听来,却似是冲他而言,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公暗暗责怪自己口无遮拦。

只见那老妇人牵着小女孩挨门乞讨,到第二户人家门前,出来个中年妇人,二话不说,反手便把门关了。老妇人望着其中一扇门上贴着斗大的“善”字,急忙低下头来,与那小女孩言语什么。苏公上前三步,看得清楚,那老妇人与小女孩言语时,那沧桑的脸上竟露出慈祥、温和、亲切的笑容!苏公心头猛然一震,惊讶于老妇人的坚韧与乐观,不由摸出身上仅有的铜钱,遮莫二三十个。徐君猷、孟震、马踏月见得,亦纷纷解囊,凑了一把银子铜钱。

正待商议送去。却见那老妇人牵着小女孩往另一户开着门的人家走去,与此同时,过来一名县衙公差,遮莫四十岁左右,留着山羊须,手中兀自提着一壶酒,这公差恰巧正是这户人家主人。那老妇人望见公差,唬了一跳,哪里还敢去乞讨,急忙转身快步往下一户人家。那公差见得,不由一愣,忽然喝住那老妇人,上前两步,定睛细看,脸色一变,忽然环视四下,瞟望了徐君猷等人,急忙拖拽着那老妇人并小女孩进得自家屋去,竟又回身探头张望街巷一番,匆匆将门扇关了。

苏公看得清楚,心中不由疑惑起来:这公差神色似甚紧张,行径怪异,他分明认识那老妇人,但他为何这般惶恐,似乎害怕什么?他一个公差会害怕什么呢?害怕被人看见?他与那老妇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那厢孟震苦笑道:“看来,我等想送钱出去,竟送不出手。”徐君猷摇摇头,唏嘘叹息。苏公淡然笑道:“好歹那老妇人弄到了晚饭,也罢,也罢。”

众人复又前行,一路无话,出了县城,行了数里,到得黄州府城,天色已大黑。徐君猷令徐溜备些酒菜,邀孟震、苏公、马踏月共饮,三人亦不推辞。是夜,四人畅饮至子牌时分,皆有五六分醉意,苏公酒劲上来,竟如少年狂般放声歌唱起来,满口蜀语,惹得徐君猷等人哈哈大笑。孟震高举酒杯,笑道:“李太白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来来,苏兄再饮一杯。”苏公闻听此诗句,心中忽然想起了湘潭居士张睢,自湖州一别,竟再也未曾闻听得他的音讯了,又不免伤怀感叹起来,正所谓人生要有别,岁月去飘忽。

此时刻,亭外众多家人侍女随从等已然睡意浓浓,无精打采,东倒西歪。且说苏仁吃饱喝足,寻了把椅子,靠着一株大树歇息,迷迷糊糊。不知时辰,忽然闻听得花草丛深处有响动,苏仁顿时惊醒,探头张望,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侧耳细听,隐约听得微微细响。苏仁心中疑惑:莫不是猫狗之类的畜生?又细听片刻,并无异常声响。苏仁暗笑,复又眯上眼睛,不想刚合上眼皮,竟又闻听得那花草深处有低低咳嗽之声,那声音分明是人!

苏仁不由打了个激灵,宛如三九天冰水洗头一般,扭头望那亭中,微弱灯火之下,苏公四人兀自在饮酒言语。亭外有六七家人随从,或坐或立,一动不动,想是已经睡着了。苏仁又张望那花园深处,心中思忖:莫不是府上哪对男女在此幽会不成?细细一想,徐大人等在此饮酒多时,花园之中人多眼众,幽会的男女当早早溜脱避开,怎会如此不知死活?若非幽会男女,又会是何人呢?

苏仁离了椅子,猫身隐在花草丛中,慢慢挪向花园深处,那声音虽小,但愈来愈清楚。苏仁可以肯定,那黑暗之中确实隐藏有人!苏仁心中疑惑:难道是盗贼不成?这贼胆子也忒大了点,竟然敢到府衙偷盗?苏仁心中暗笑,不想得意忘形,压断了身旁花枝,弄出微微声响来。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便是这微微声响,惊动了暗处之人。苏仁闻得一阵仓促声响,隐约见得花草丛中冒出一个男子黑影,快速逃离。苏仁急忙站起身来,追赶上去,厉声喝道:“何人?”隐约中见得那条黑影跑至墙根,快速的爬上了一株大树,然后跃到墙头,翻身过去了。

苏仁追至大树下,淡然笑道:“果然是一个蟊贼。”这时刻,亭中众人陆续赶到,当先一人正是马踏月,急急问道:“苏爷,何事?”徐溜引众家人提着灯笼赶来。苏仁笑了笑,道:“适才见得一条黑影,似是个男子。我追赶至此,那厮翻墙逃了。”马踏月疑惑道:“莫不是来了窃贼?”徐溜不以为然道:“哪个窃贼如此胆大,敢来府衙行窃,恁的不知死活了。”苏仁顺手拿过一名家人手中的灯笼,近得墙边大树,察看树干,果然有踩踏痕迹。低头一看,却见得地上一个包袱,分明是方才那贼人爬树逃离时落下。

苏仁俯身拾起包袱,笑道:“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那厢马踏月过来,问道:“不知包中何物?”徐溜笑道:“定是这厮行窃时所用的器具。”苏仁掂量了一下包袱,摇摇头,将手中灯笼交与徐溜,解开了包袱,却见得是七八卷书。马踏月不由一愣,笑道:“不想竟是个文贼。”苏仁疑惑不解,复又自徐溜手中拿过灯笼,四下照视一番,未见其他可疑之物。

众人回得亭来,徐君猷、孟震、苏公已有七八分醉意。孟震趴在桌边,喘着粗气,又似是鼾声。苏公坐在一旁,眯着眼睛,似醉非醉。徐君猷摇摇晃晃,战立起来,喃喃问道:“何……何事?”徐溜道:“适才苏爷发现窃贼,追赶至墙下。”徐君猷一愣,瞪了徐溜一眼,嘟囔道:“大胆!……堂堂府衙……怎的有贼?……贼在何处?……”徐溜忙道:“已经逃之夭夭了。”徐君猷摇晃着头,哈哈一笑,唱道:“……哇呀呀……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孟震忽然一拍桌子,闭着眼睛,叫道:“大人唱得好!”这一声吼,倒是把徐溜、苏仁吓了一跳。

苏公睁开眼来,捋着胡须,忽问苏仁道:“你手中何物?”苏仁忙道:“乃是那贼人落下的包袱,包袱中有几卷书。”苏公一愣,眯着眼睛,诧异道:“贼人的书?”马踏月笑道:“想那厮是个读书的贼。”苏仁摇头道:“或是贼人先前自别处偷来的。”苏公招招手,令苏仁递过包袱,置于桌边,解开来看,共是七卷书,最上一卷乃是《周礼》,其下是《诗经》,又有一卷《韵法必备》、一卷《论语》、一卷《孟子》、两卷《诗赋大全》。苏公看罢,呵呵笑道:“如此看来,还是个赶赴京城科考的贼。”

原来宋代科举基本沿袭唐制,进士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王安石任参知政事后,对科考进行改革,取消诗赋、帖经、墨义,专以经义、论、策取士。熙宁八年,宋神宗下令废除诗赋、贴经、墨义取士,颁发王安石《三经新义》,以论、策取士。并把《诗经》《周礼》等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定为应考士子必读书,规定进士考试为四场:一场考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最后一场考策。殿试仅考策,限千字以上。王安石的科考改革,遭到苏轼等人反对。后随着朝廷动乱的变化,《三经新义》被取消,科举考试,或考诗赋,或考经义,或兼而有之,变换不定。

徐君猷拿起《周礼》,哈哈笑道:“见得此书,不由令君猷想起少年赶考之时,意气风发却又懵懂无知。转眼之间,竟是二十年前之事矣。”苏公听得此言,颇有同感,拿起《韵法必备》,笑道:“进士以声韵为务,纵然无趣,却由不得你不学。”笑罢,又叹息两声,摇摇头。翻开扉页,苏公不由吃了一惊,竟似醒了四五分酒,瞪着眼睛,口中喃喃。苏仁好奇,探头望去,却见那书纸上写着“焦明月”三个行草体字,显然是这书的主人。苏公霍然站起身来,放下《韵法必备》,又看那《诗赋大全》,两卷《诗赋大全》书内皆写着“焦明月”,又看其他书籍,皆是如此。最后拿起那卷《诗经》,不由哈哈笑道:“好一卷《诗经》,竟是二岭斋坊刻!”徐君猷闻听,急忙低下头来看,果然见得封面上有“二岭斋”印记。

苏公随意翻阅起来,这二岭斋坊刻《诗经》,错字甚多,几乎每页字句旁多有更改之处,譬如那《国风·郑风·东门之墠》的“墠”字,竟然刻成了“蝉”字;又如《周南·桃夭》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句竟刻成了“桃之天天,火勺其华”。凡此等等,不胜枚举。苏公苦笑一声,不由想起了叶来风,便是因书卷上一字之差改变了人生前程。徐君猷见得,追问道:“苏兄何故发笑?”苏公将《诗经》递与徐君猷,道:“且看这二岭斋坊刻,颠甲倒由,重纰貤缪,错误百出。亦难为这焦明月了,竟逐字逐句,一一更改过来;其中又有注解、评点。”徐君猷看罢,亦笑了起来,道:“想必是二岭斋早期坊刻,后来刻印书籍,似无这多谬误了。”

苏公翻开扉页,《诗经》上没有署“焦明月”,却用墨汁画着一柄斧头,斧刃破裂残缺,斧身数条花纹,不由诧异,皱眉思忖,猛然一拍桌子,叫道:“端的怪哉。”众人看着苏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是那趴在桌边的孟震也醒了过来,愣愣的望着苏公,疑惑不解道:“苏兄何故如此一惊一咋?”苏公指着众书卷上“焦明月”三字,淡然道:“孟大人不觉得这名字似曾在哪里见过吗?”孟震一愣,凑过头来看,喃喃道:“焦明月?焦明月?确似在哪里见过。焦明……?哦,我明白了,便是那方砚台的背面!”徐君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孟震又皱起眉头,思索道:“可那方砚台刻的是焦明,而非焦明月?”

苏公喝了一口浓茶,淡然一笑,道:“那砚台缺了一角,正巧在‘明’字之后,或许那残缺的一角上正巧有个‘月’字。”孟震眨着眼睛,笑道:“苏兄不过是推测罢了。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或许只是巧合。”苏公点点头,笑道:“焦姓者,非如赵李张刘王等大姓,此姓较少,今同姓又同一字者,少之又少,而同为书生秀才的更甚。此中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徐君猷端起茶杯,饮了一大口茶,又拍了拍额头,道:“苏兄之意,这焦明月便是杀人凶手,凶器便是他这方砚台。”马踏月疑惑道:“这厮明为书生,实则是个窃贼。今日胆大妄为,竟潜到府衙中来了。”徐君猷愤愤道:“明日一早便着人缉拿这厮。”苏公翻着书卷,幽然叹息一声,道:“大人不必着人缉拿他了。”徐君猷一愣,问道:“苏兄此言何意?”苏公放下书卷,叹道:“只因他已经死了。”众人甚为惊讶,马踏月追问道:“苏大人怎知他已经死了?”苏公叹道:“雨后冲出来的那具白骨便是焦明月!”众人不解,徐君猷忍不住问道:“你据何判断那具白骨便是焦明月?”

苏公叹息道:“徐大人、马将军,你二人果真想不起来了?”马踏月一愣,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满脸疑惑,来望马踏月。二人如坠云雾,不知苏公何出此言。苏公叹道:“二位端的是贵人多忘事!明明到过焦明月家,今日却这般懵懂。”徐君猷眼巴巴望着苏公,马踏月更是莫名其妙,摸门不着。徐君猷忽然笑道:“苏兄今夜定是喝多了酒,说起胡话来了。这焦明月者,徐某可谓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又何尝到过他的家里?苏兄今夜醉得这般,恁的可笑。”马踏月在一边淡然而笑。

苏公将茶水倒在手掌心中,敷在额头之上,又湿了左右脸颊,呵呵笑道:“端的是喝多了。”徐君猷哈哈笑道:“苏兄何不借着今夜酒兴,赋一首千古绝句?徐某最为欣赏苏兄那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遥闻仙人语,明月明日明。”苏公一愣,哈哈笑道:“徐大人诳我也。你当我真醉不成?这前两句系我所作,此后两句何来?我倒是记得李贺有诗云:楼头曲宴仙人语,帐底吹笙香雾浓。”徐君猷笑道:“苏兄问:明月几时有?徐某便答:明月明日明。”苏公哈哈笑道:“有趣有趣。只可惜这明月已经被烧了,何来明日明?”徐君猷一愣,反问道:“明月怎的会被烧了?”苏公笑道:“焦明月,岂非是言明月烧焦了?”孟震哈哈笑道:“花上晒裤,背山起楼,对花啜茶,明月烧焦,端的大煞风景。”

苏公笑罢,忽幽然叹息一声,道:“去年十月,苏某随徐大人,马将军前往蕲春,查证蕲春县令谭百丈呈报该县石马庄惊现神兽一事,我等到得石马庄,却逢得庄中曾游遇害一案。庄中焦无泥引我等前去,那坡上依次有三处屋舍,第一家是县衙严窦严押司家,第二家是死者曾游家,那第三家有三间茅舍,甚是破烂败落。那焦无泥道:这第三家乃是庄中秀才焦明月,前年便赴京城赶考去了,至今未归,家中亦无有他人,甚是破落。徐大人、马将军可曾记得?”徐君猷、马踏月闻听,顿时目瞪口呆,那严窦、曾游倒还记得,秀才焦明月之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苏公望着徐、马二人满脸迷惑,淡然道:“莫不是东坡诳骗二位不成?”徐君猷笑道:“苏兄过耳不遗,往往于随意言谈中发现玄机,觅得破绽,徐某深信不疑。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便遣颜未前往蕲春石马庄,查证此事。”苏公点点头,道:“可令颜未携带此中两三卷书,令庄中邻里辨认字迹。”徐君猷点点头,思忖道:“若焦明月两年前便已遇害,为何今日才现书卷?而这书卷又偏偏落在我府衙之中?”

苏公望着徐君猷,捋须笑道:“徐大人果然未醉!”徐君猷望着苏公,哈哈一笑,道:“苏兄酒量远胜过徐某。”孟震听得二人言语,连连摇头,道:“孟某醉矣,不敢再饮了。”苏公笑道:“孟大人如此清醒,怎言醉了?”孟震只当苏公还要劝酒,连连摆手道:“确实醉了。”苏公不依不饶道:“但凡酒徒真正醉了,便口出狂言:我未醉,来来来,再来一斤!而绝不会言自己醉了。孟大人分明清醒得很,否则怎知自己醉了?”孟震语塞,趴在桌上,只是摇晃着脑袋。

徐君猷呵呵笑着,道:“苏兄休要再戏弄于他了。且说方才那翻墙之人,夜入府衙,究竟是何目的?”苏公捋须思忖,良久,摇了摇头,喃喃道:“难道真是贼人自他处偷来的书卷?一切难道只是巧合而已?”

第三章 复入江湖手

次日,府衙捕头颜未奉徐君猷之命,赶往蕲春县石马庄,查证焦明月一事,不题。

徐君猷又与孟震、苏公前往府衙架阁库,查看三年来诸县呈报上的人口报失卷宗,忙碌了一个时辰,未见得有“焦明”字样者。苏公叹道:“有的人孤苦一人,无依无靠,便是死了,喂了豺狼野狗,亦无人关心,谁又会报到官府来?”孟震点头,道:“苏兄所言有理,徐大人可自州县闰年图着手查寻,或许查得出线索来。”徐君猷然之,遂令库吏头前引路,到得户籍库。待望着那满架满架的户籍卷宗,徐君猷顿生畏难之心。

原来,北宋初期,户籍制度不甚健全,至道元年(公元995年),宋太宗下诏复造天下郡国户籍,每逢闰年,即推排家产,升降户等,重造一次户口版籍,故而户籍又称为“闰年图”。宋代户口登记与户籍编造的时间与办法沿袭唐制,每三年编造一次,方法采取手实法,即由民户出具手实,交给官府依此编造户籍,基本内容为人口、财产等。宋代户籍制种类繁多,且户籍与地籍同时并举。其中户籍有五等丁产簿、丁账、税账、形势版籍、户帖等类别。

库吏望着徐君猷,问道:“大人欲看哪县哪乡主户客户籍?小人为大人取来。”徐君猷思忖道:“可先取黄冈田家庄四周庄镇名册来看。”库吏唯喏,忙不迭去了,不多时,搬了一大摞名册来。徐君猷、孟震、苏公各自查阅。苏公顺手拿过一卷,看那名册,乃是陈家镇,毗邻田家庄,从头到尾查阅了,不曾有焦姓人家。翻到某页,却见得有“陈周”者:二十六岁,父母双亡,无兄弟姊妹,尚未娶妻,秀才。苏公一愣,心中暗道:这陈周岂非便是昨日黄冈县报失三名男子中的陈周?苏公猜想这陈周定是进京赶考去了,或许是未得高中,羞于回乡,留连在京城;或是云游名山大川去了;亦或是在某地入赘做了上门女婿。

徐君猷等三人翻阅了一个时辰,查看了田家庄四方庄镇户籍名册,又看了黄冈县城附近庄镇,一无所获。正沮丧间,架阁库外徐溜来报,只道有紧要事禀告。徐君猷唤徐溜进来,问他何事。徐溜欲言又止,库吏识趣,急忙告退出堂。徐君猷白了徐溜一眼,淡然道:“何事如此神神秘秘?”徐溜自怀中摸出一件物什,呈给徐君猷。苏公看去,原来是一封信函。徐君猷接过信函,问道:“何人送来?”徐溜摇摇头,道:“未曾见着送信人。”徐君猷一愣,诧异道:“怎的未见送信人?”徐溜道:“这信乃是有人自府院后门塞进。”

徐君猷满面疑惑,自信皮内抽出信笺,展开来看,却见其上歪歪斜斜写着:“徐、苏二大人:玄机便在书卷中!”

信笺无有落款,但信中之言令徐君猷惊讶不已,遂将信笺递与苏公。苏公看罢,捋须而笑,道:“如此言来,昨夜那厮非是盗贼,那多书卷亦非他仓皇落下,实有意让我等见到。”徐君猷疑惑道:“这厮恁的怪异。既写得书信来,何不将甚么玄机告诉我等,还叫我等去书中查找。端的是脱却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苏公呵呵笑道:“这厮为何深夜送书?为何隐匿送信?且信笺字迹歪斜,分明是有意为之。”孟震诧异道:“有意为之?为何这般?”徐君猷思忖道:“莫不是我等熟悉此人?惟恐我等辨认出字迹来?”

苏公摇摇头,道:“此人行踪如此小心谨慎,想必是有所顾忌,惟恐身份并行踪暴露,招惹祸事。”徐君猷一愣,奇道:“招惹祸事?甚么祸事?”苏公眯着眼睛,摇摇头,喃喃道:“玄机便在书卷中?”徐君猷思忖道:“他那祸事玄机便在书中?”苏公微微点头,幽然道:“正是。”孟震摇摇头,笑道:“他何必费此周折?若是徐苏二位大人未能悟出玄机,岂非误了他事?倒不如直接道来便是。”苏公摇摇头,思忖道:“或许连他也不知玄机所在。”徐君猷猛然醒悟,道:“苏兄说的是。这厮知晓书中藏有玄机,却不知是哪一卷,冥思苦想甚久,但依然未曾悟出半点眉目来,甚是沮丧。或许这厮闻得苏大人目达耳通,善解玄机,故出此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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