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全集.com》第144/191页


苏公遂令苏仁爬上去,苏仁身手利索,沿亭柱爬到亭梁上。苏公站在亭下,问道:“可曾看到甚物?”苏仁比照箭头所指方向,却见得一根横梁上方有一道小槽,槽中似有一件物什,伸手摸去,却是一节七寸长的竹筒,看那竹筒两端,一端是竹节,另一端却见得里面塞着一卷纸。苏仁大喜,低头对苏公道:“老爷,且接住。”而后抛了下去,颜未眼急手快,于坠地前便抓住了竹筒,而后交给苏公。

众人急忙围了上来,苏公看那竹筒内,道:“里面卷有一张纸。”将那竹筒倒过来,用力甩了几下,那纸出来一截,苏公遂将纸卷抽了出来,展开来看,却见上面写着:“三缄桥西下,五丁麻石中”。蓝二娘看罢,哀叹道:“此是陈周字迹。”徐君猷疑惑道:“三缄桥西下,五丁麻石中,是何意思?”苏公问道:“三缄桥在何处?”苏仁顺着亭柱滑了下来,闻得苏公问话,诧异道:“我似曾见过此桥。”元绿道:“便在土地庙南向,行一两里地便是,依此道可达黄冈城。”苏仁闻听,马上想起来,道:“那桥边可是一个乱坟岗?”元绿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那里甚多坟墓,阴气甚重,小的平日都不敢走那条道。”苏公点头,道:“我等即刻赶到三缄桥去。”

众人下了山,经陈家镇、土地庙,又行了一两里路,上得山坡,往下看去,但见得山坡东面数百座坟冢,那坟冢间白幡飘晃,又见得三三五五的人,想必是来祭奠亡灵者。山坡下一条小河,道路延伸到河边,兀自一座石桥。元绿指着那石桥,道:“那便是三缄桥。”苏仁点头,道:“正是那桥。”徐君猷一行七人下了山坡,到得石桥边,徐君猷思忖道:“这边便是桥西,纸上言‘三缄桥西下’,且到桥下去看看。”苏公点头,绕至桥下。苏仁问道:“五丁麻石中,是何意思?”颜未诧异道:“我从未听说过甚么五丁麻石。”苏公抬头细看麻石,却见得每块麻石上刻有字,凡如“一甲、二甲、一乙、二乙、一丙、二丙”等等。

苏公笑道:“原来造桥之前,工匠先精心计算,而后选料,并将石料编号,以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与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并用,待建造时,依次用料。”苏仁笑道:“原来如此。”颜未望那砌了的桥石,急切道:“那五丁麻石在哪里?”苏仁四下察看,却见得桥墩处有“五”字麻石,顺着“五甲”数去,第四块麻石上果然刻有“五丁”字样,此块麻石较其余麻石小了许多,伸手一推,惊喜道:“老爷,这麻石有些松动。”苏公上得前来,用手试之,喜道:“可以拿得出来。”苏仁双手抠住麻石两端,用力将那块麻石扯了出来。颜未急忙伸手到洞中摸出,欣喜道:“里面有东西。”待拿了出来,却是一个油布包。

颜未将油布包交与苏公,徐君猷疑惑道:“这油布包中何物?似不甚重。”苏公看那油布包,包扎得甚是严实,接合处兀自用蜡封住,分明是担心受潮。打开油布包,却见里面还有一层油布,待散开第二层油布,见得里面竟是帐册公文并一大摞纸张。徐君猷诧异道:“此是甚么?”苏公唤苏仁捧了油布包,自上方拿过一本帐册,翻阅来看,却原来是黄冈县赋税帐目,看其日子,竟是元丰二年的。苏公遂将帐册递与徐君猷,徐君猷接过帐册,惊讶不已。苏公又取出一张纸来,那纸折叠数下,展开一看,却原来是一张状纸,那告状人落款是“朱子侃”!

徐君猷、苏公看罢帐册公文状纸等,恍然大悟。

苏公幽然道:“原来这一切竟与黄冈县衙前任押司朱子侃有干连。如此言来,朱押司暴病而亡,实另有玄机。”徐君猷脸色铁青,愤愤道:“所谓暴病,或是谋杀。真凶定是他所告之人!”苏公叹道:“谋杀与否,唯开棺验尸。”徐君猷点头,遂唤过颜未,道:“明日你且再往黄冈城一遭,务必找到朱子侃家眷。”颜未唯喏。七人自桥下出来,上了桥面。徐君猷神色悲苦,幽然叹道:“可惜了朱子侃这等正直的公吏,为了首告贪腐,枉自丢了性命,还搭上了陈周、焦明月二人。”蓝二娘叹道:“陈周与朱子侃乃是十余年前的好友,十年前朱子侃到县衙做押司后,二人便甚少往来,外人甚少知他二人是好友。”

苏公叹道:“陈周好交朋友,但玉石不分,知人知面不知心,常砉、田器皆是小人,也称好友?朱子侃知势不妙,便将物证托付给了陈周,而后陈周与常砉、或是田器言语中,无意间走露了风声。常砉顿时起了私心,必是暗中告密,引来了凶手。此一点可自朱子侃死后,常砉便做了县衙押司之事推测出来。”蓝二娘醒悟道:“原来如此,那时民妇并庄中人曾私下议论,不知常砉这厮怎的做了押司?想那押司一职,往往是数十人争夺,非是官老爷的亲朋心腹,怎能做得上?却原来他是卖友求荣,踏着陈周的尸首。”苏公叹道:“亏得陈周机警,察觉不对,便设下了重重玄机,并告知了自蕲春来黄冈的焦明月,又幸亏那焦明月亦是个正直的书生,宁死不屈。”徐君猷叹道:“今之世道,世风日下,利益之前争先恐后,危难之际畏缩自保。然而,我大宋子民,芸芸众生,不乏刚正不阿、坚强不屈、黜邪崇正、成仁取义的英雄。”众人嗟叹不已。

过了石桥,苏公看那桥头石碑,其上刻有“三缄桥”,转至石碑后,依稀见得碑身上刻着的捐资者、造桥者名录,苏公不由一愣,在那主持造桥者之中,赫然有朱子侃姓名,猛然醒悟道:“原来如此。”徐君猷诧异道:“苏兄又悟出了甚么?”苏公遂唤众人上前来看,道:“苏某心中一直疑惑,陈周住在陈家镇,区区一个书生,怎的知晓三缄桥下这五丁麻石是松动的?又怎会将证据藏匿此处?如今想来,这证据乃是朱子侃放置的。”徐君猷连连点头,道:“因他是造桥者,故而知道此处;亦或是他有意为之。”苏仁环视四周,道:“亦或是朱、陈二人同来此处放置。”

众人感叹之时,却见得自黄冈道上来得三人,当先一个中年汉子,留着山羊须,一手提着竹蓝,一手执着白幡,其后跟着一老一幼两人,分明是往坟山上祭奠的。待来人近得前来,苏公、苏仁皆愣住了。

令苏公惊讶的是,后面那一老一幼分明便是先后见过两次的老乞婆与其孙女,衣衫褴褛、面有饥色,甚是可怜,但此刻二人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小女孩面带笑容,老妇人却隐含悲色。苏公幽然叹道:“原来这老妇有儿子,这儿子又怎忍心老母流落街头?”

令苏仁惊讶的是,那执白幡提竹蓝的中年男子赫然是那日追赶并善言告警自己的公差!

那中年公差望见桥头站着数人,急忙低下头来,无意间瞟了一眼,望见了徐君猷、苏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好一阵工夫方才醒悟过来,神情激动,上得前来,扑通跪倒在地,呼道:“大人,冤枉呀。”那老妇人停下脚步,眯着浑浊的老眼,颤颤微微上得前来,拉着孙女,扑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徐君猷急忙上前,搀扶起那老妇人,又唤那中年公差起来,道:“你有甚冤屈,只管道来。”那中年公差道:“小人非是为自己喊冤,乃是为县衙已故押司朱子侃。”徐君猷一愣,惊讶道:“朱子侃?”那中年公差连连点头,道:“小人以为,朱子侃朱押司乃是被人害死的。”徐君猷瞥了苏公一眼,又问道:“朱子侃因何遇害?凶手何人?可有证据?”那中年公差无奈的摇摇头,道:“小人无有证据,亦不知凶手何人。”徐君猷问道:“那他因何遇害?”那中年公差叹道:“小人唤作仇节,亦是县衙的差人,平日里与朱押司甚熟。朱押司为人正直,绝不挠直为曲,因他言语耿直、办事公正,故而获罪了不少人,尚青鹤、辛何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刻,尚青鹤不过是一个市井泼皮,自与辛何勾结,为非作歹,创建了青鹤帮。朱押司曾向县令舒大人、县丞尹大人建议,查禁青鹤帮,不想反被舒大人斥责了一顿。在尚青鹤、辛何看来,朱押司便是手中刺、眼中钉,若拉拢不成,便是铲除。那日,小人闻得朱押司暴病而亡,顿生了疑心,朱押司身体健壮,无有病疾,怎的会突发暴病?”

苏公捋着胡须,忍不住问道:“病发之时,朱押司身在何处?身旁有何人?”仇节道:“朱押司发病之时,乃是在夜间,估摸是戍亥时分,那时刻他兀自在县衙整理公文,身旁似无他人。后来,值守的衙役闻听得他叫喊,赶了过去,见得他抱着肚子,脸色惨白,疼痛难忍,众衙役将他抬到值守厢房的床上,又着人去叫郎中,但不待郎中赶到,他便气绝身亡了。”徐君猷思忖道:“这朱子侃死得果然有些蹊跷。但凡这等亡故,或是暴病,或是中毒。”仇节连连点头,道:“更为蹊跷的是,县衙急于料理朱押司后事。可怜朱押司家只有老母、妻室与一个女儿,无人做主,只得听任县衙将朱押司埋了。”

徐君猷愤愤道:“舒牧不曾勘验尸首?”仇节叹道:“县令大人说,县衙死人,不甚吉利,何曾验尸?”苏公指着老妇人并小女孩,问道:“他二人是朱押司家眷?”仇节叹道:“正是朱押司母亲与女儿。”苏公问道:“我见他老幼二人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不知朱押司浑家何在?”仇节长叹一声,悲愤道:“朱押司死便死了,可恨那些奸人竟不肯放过其家眷。闻听说,青鹤帮曾到得朱押司家中,将他家中物什悉数砸了,又奸污了朱大嫂,朱大嫂含辱自尽了。”徐君猷等人闻听,皆悲愤填膺。苏公愤怒至极,竟扯下了数根胡须,愤然道:“端的是一帮禽兽。”

仇节叹道:“更令人发指的是,青鹤帮毁了朱押司家宅,致使老母幼女流落街头,且扬言任何人不许收留他二人。但与朱押司往来的亲戚朋友皆受到了青鹤帮威吓,其间有同情者暗中收留了他二人几日,被青鹤帮知晓,兀自被毒打了一顿,轻则养病数月,重则断手断脚。便是小人等县衙公差,亦不敢为之。”颜未怒道:“青鹤帮众徒人人足以诛之。”仇节叹道:“青鹤帮不足怕,可怕的是为虎作伥的县衙官吏与某些大人。受害的百姓真可谓走投无路,申告无门,只得忍气吞声,任人宰割。”颜未疑惑道:“某些大人?”仇节点点头,道:“辛何如此肆无忌惮,乃是其后有人。”颜未问道:“何人?”仇节摇摇头,默然无语。徐君猷恼怒道:“可恨那舒牧,美其名曰铜匣收状,恁的可笑至极。”

苏公望着仇节,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得朱子侃母亲与女儿讨饭时,一个中年公差将他二人拽入家中,匆匆将门扇关了,神色紧张,行径怪异。那中年公差正是面前的仇节!他惶恐害怕的是青鹤帮以及县衙的某些官吏!还有某些官府大人!

苏仁忍不住插言道:“受害百姓为何不到州府状告?”仇节叹息一声,道:“青鹤帮与县衙官吏鼠猫一窝,黄冈百姓,人人知晓,只有那县令舒大人浑浑噩噩,没眉没眼,摇头稾脑,偏听偏信。若言到州府衙门告状,一则奈何那青鹤帮势力过大,一旦走露风声,便会祸及亲戚朋友,人人惊恐担心,哪里敢去?二则,所谓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去州府衙门告状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便是小人这般公差,亦不敢轻信徐大人。得到今日,徐大人清剿青鹤帮并县衙奸恶,小人方才醒悟。”

苏公叹道:“我不为官,不知何为官官相护。官官相护,有如一张无形之网,百姓便如那无助的飞蛾,无论撞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恁的可怕。”徐君猷叹息道:“今青鹤帮已除,你可往县衙申告,想必舒大人会接审此案的。”仇节摇摇头,叹道:“此事已过两年多,物去人非,死无对证。纵然舒大人接了此案,恐难有结果。小人闻听说徐大人、苏大人断案如神,或有回天之术。此案与小人本不相干,但每每夜深人静,小人思想起朱押司在世之时,便觉良心不安。”徐君猷点点头,叹道:“你心有善念,吉神亦当助之。”仇节闻听,欣喜不已。

苏公问道:“你等此行,可是为了祭奠朱子侃?”仇节点点头,指着那坟山坡,道:“朱押司尸骨便埋在那山坡之上。”徐君猷点点头,道:“我等也去拜祭一番,如何?”众人皆附和。苏公摇摇头,拈须道:“要破此案,还须朱押司的坟茔。”徐君猷疑惑不解,问道:“苏兄有何妙计?”苏公幽然道:“此事还得烦劳徐大人与颜爷。”

第九章 零落存者谁

夜色蒙蒙,弯月出了云层,田野山林,除却风声,便是那此起彼伏的虫鸣。一条黑影快速行走,到得了三缄桥上,抬头望着对面的山坡,黑乎乎凸凸凹凹一片,白色的幡旗在微微月色下格外显眼,几声老鸦鸣叫刺破夜空,凄厉而惊心。

那条黑影哆嗦了几下,下了石桥,觅路往山坡而去。满山的坟冢,杂草丛生,各种怪异的虫叫,分外阴森可怕。那条黑影爬至山坡腰间,环视四下,似在寻找甚么,近得一株大树边,蹲下身来,摸出火石,打燃后,点亮了一盏小灯笼,而后提着小灯笼,在那坟冢间走动,不时将那灯笼去照那墓碑。上下看了十余块墓碑后,到得一座坟前,灯笼照去,但见得那墓碑上刻写着六个大字:朱公子侃之墓。其下刻有碑文。

那黑影冷笑一声,道:“原来在此。”遂将小灯笼置在墓碑上,取过随身带来的铁锹,到得坟冢边,掘起黄土来。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掘去了冢土,露出了黑黝黝的棺材。那黑影用铁锹敲打了几声棺木,嘿嘿笑道:“朱子侃,我来看你来了。你这厮,死了两年多,兀自还来害我。”话音未落,却闻得那棺材中传出低沉而幽长的声音:“是你害了我……”

这一声将那黑影唬得半死,抛了铁锹,转身便跑。待他转过身来,却见得坟前站着白乎乎一个人,那黑影惊恐万分的尖叫一声,跪倒在地,颤栗不已,磕头作揖,口呼饶命。那白乎乎鬼魂瓮声道:“你为何下毒害我?今又来掘我坟墓?”那黑影早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一味磕头。

那白乎乎鬼魂上得前去,取过灯笼,照着那黑影面孔,瓮声道:“让我来看看你的真面目。”那黑影趴在地上,惊恐后退。那白乎乎的鬼魂忽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堂堂的黄冈县丞尹塘尹大人竟这般狼狈周章!曾几何时,尹大人是何等的一手遮天?是何等的狐鸣枭噪?又是何等的狼心狗行?”那黑影闻听得这般话语,浑身一震,似甚熟悉,急忙抬起头来,光亮之下,这黑影正是黄冈县丞尹塘。尹塘正待言语,却见得左右围过来数人。待燃起了八盏灯笼,尹塘见得其中一人,赫然是黄州知州徐君猷,那鬼魂去了白布头罩,露出面孔来,赫然是苏东坡!

尹塘心殒胆落,面如死灰,颤栗道:“这一切竟是你等设下的圈套!”徐君猷冷笑道:“本府手书尺牍一封,令府衙颜未于申酉时分送达黄冈县,信中言道:有人投状府衙,首告黄冈县已故押司朱子侃遭奸人毒杀,以致家破人亡。朱子侃预感不妙,将其收集之罪证托付与一位朋友,后朱子侃果遭毒手,其友惶恐,于某夜将所有罪证埋在朱子侃棺木中。信尾,本府又令县令舒牧,明日巳时三刻开棺验尸,挖掘证据。你这厮,闻知信文,惊恐万分,左右又无可信之人,只得连夜前来,掘坟开棺,盗取罪证。”

尹塘噬脐莫及,追问道:“你等怎的疑心上我?”徐君猷冷笑一声,道:“天道如网,尹大人毒死朱子侃,便当想到今日。”尹塘追问道:“你等果然寻得了朱子侃遗物?”徐君猷冷笑道:“尹大人遁阴匿景、韬光灭迹,若非寻得证据,又怎知你是幕后真凶?尚青鹤、辛何、常砉并青鹤帮三位堂主,皆是死于你之手,因只有他六人知晓你之罪恶,杀了他等,便死无对证,你满以为高枕无忧,却万不曾料想我等寻到朱子侃留下的证据。其中有你贪污库银、篡改公文、收受贿赂、勾结庇护贼人、陷害无辜等等罪证。难怪当年尹大人如此煞费苦心,寻踪觅迹。”

尹塘沮丧道:“可恨那朱子侃不识时务,欲与我作对,暗中收集证据,欲将我告到州府。我猜想若告到州府,则大祸将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杀了。不想他甚是狡诈,竟将东西托与他人。幸得常砉告密,原来证据放在一个叫陈周的书生手中,我便令辛何前去,待他回来说,那陈周竟又将东西托给了另一个书生,待他与常砉赶到田家庄里正田器家中,不曾想那田器与书生争斗,那书生一口咬下了田器一截手指头,田器一怒之下用砚台砸死了那书生。可恼的是那夜有人打昏了田器浑家,夺走了那书生的物什。辛何言那书生物什中并无我等所要之物,我甚忧心,令辛何着人找寻劫物之人,但一直未抓得这厮,料想是个寻常小贼。”

苏公淡然笑道:“正是这人,目睹了那夜辛何、常砉与田器之罪行。”尹塘叹道:“两年多来,我只当此事已然过去,却不曾想那日大雨,无端冲出一个书生骨骸来,竟又被你等遇见,苏大人竟藏了那方杀人的砚台,又似察出了端倪。我早闻苏大人断案如神,知一推十,心中惶恐,不免忧心重重。徐大人令舒牧查找左手食指残缺者,我不由想到田器这厮,他虽不知我,但由他可牵连到辛何、常砉。我恐你等抓住田器,便令辛何告知常砉,让其暂且躲藏起来,若有变故,便将之杀了。”徐君猷冷笑道:“这厮最终还是被你杀了。”

尹塘苦笑一声,又道:“辛何赶往黄州府,会见眼线林双福,令他暗中打探消息,并监视你等行踪。待辛何回报,只道他竟被人跟踪了,又道你等赶往陈家镇打探陈周情形。我心中甚是担忧,遂令常砉赶往黄州,杀了林双福。因你等掘出了陈周骸骨,并召舒牧前去勘验尸首,我心中甚是焦急;同时,那青鹤帮自以为是,冲撞了大人手下,竟招引来了大队人马查探,舒牧奉府衙之命办事,大有清剿青鹤帮之意。我益发害怕起来,便思索退路,与辛何、常砉商议,将青鹤帮知情者悉数杀死,以求自保。却不曾料想,那夜金迷阁毒死尚青鹤时,窗外竟然有人,竟还唤出了辛何、常砉之名。青鹤帮众喽罗竟然追杀辛何、常砉。而舒牧竟亦有所行动,先行拿下了与辛何、常砉要好的众公差衙役,而后召集人马清剿青鹤帮。我惟恐辛何、常砉等人落入你等手中,便思索了一条计策,令辛何、常砉、田器三人先毒死了青鹤帮三个堂主,然后又令辛何杀人灭口,除去了常砉、田器二人。”

徐君猷冷笑一声,问道:“这辛何现躲藏在何处?”尹塘摇了摇头,说:“辛何已然暴露,我焉会留他在人世?我假意与他些财宝,让他潜逃,而后趁其不备,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尸首便抛在荒野外的一口枯井中。”苏公冷笑道:“你此举又可嫁祸于他,令我等以为凶手是辛何,待州府下得海捕文书,通缉辛何,而辛何却早已经死了。”

尹塘点点头,叹息道:“那日,我见你等离开黄冈回黄州,心中兀自庆幸。却不曾想你等竟设下这一圈套。”苏公冷笑道:“你身为县丞,从九品之职,食朝廷俸禄,却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视百姓如草芥,以至民怨沸腾、人神共怒。今日事露,你得不到一文,明日将死无葬身之地,遭万人唾骂!”尹塘垂头丧气,枯木死灰一般,良久,长叹道:“若你等如舒牧一般庸懦无能,我何至事败?待知你二人插手,我便料想大限将至也。”

次日,舒牧引人出了黄冈城,前往坟坡掘棺验尸,到得三缄桥,远远见得徐君猷、苏公等人。舒牧快马赶了过去,翻身下马,拱手道:“卑职来迟,望知州大人恕罪。”徐君猷问道:“舒大人,这朱子侃可有家眷?”舒牧叹息道:“回大人,朱押司有一母一女,卑职昨日遣人找寻,未能找到。”徐君猷道:“本府尺牍你可曾细看?”舒牧点头。徐君猷问道:“依舒大人之见,朱子侃之死是暴病而亡,还是遭奸人毒杀?”舒牧惶恐道:“卑职不敢妄言。”徐君猷淡然道:“待揭开棺材,勘验尸骨,便知分晓。”舒牧唯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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