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第18/42页
“靖琪你怎么回事!”梁藤安柳眉倒竖,“管家,赶紧来收拾了。”
黄芸浅酌咖啡,淡淡瞄了眼立在窗边的人影:“都是年轻人的事儿,说不定又玩什么把戏戏弄我们呢。”
梁藤安陪着笑:“唉,我真是老了。”
“你没事吧。”
傅靖琪抬起头,眼眶因蒙上一层雾气而模糊不清起来,灯光闪烁其中,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你还会关心我吗?那阮小姐怎么办。”
纪远航心烦意乱,干脆别过头去,他们一见面谈的总是阿息,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禁相信阿息真的在和他交往。
傅靖琪说:“为什么沉默,你不爱她对吧。”
“跟你有关系吗?”
眼眸显得空洞的傅靖琪,苦涩地在嘴边低喃:“你说过只喜欢我,你说过只喜欢我。”
纪远航嗤笑:“我记得你说过我只是弟弟。”
“为什么,为什么都会变……”
他懒得再和她说下去,转身朝客厅走,姚鸿涛忽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抓起衣服就往外跑,神色匆匆,纪远航一把揪住他的手腕:“什么事。”
姚鸿涛瞥了眼已经站起身的黄芸,不安地吞了口唾沫:“是阿息……”
纪远航一怔,推着姚鸿涛拔腿就往大门跑去。
黄芸的眉毛拧到了一块,壁炉的火光照在她脸上不免显得狰狞:“这算什么事?他还跟那女人来往?”
梁藤安搁下杯子,用眼神示意灰败茫然的傅靖琪先行回房:“这三个月来多亏了你打点廷伯的生意,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房间里静谧极了,静得能听到壁炉里炭火燃烧的声音,梁藤安笑了笑,嘴唇红的能滴出血来:“姓阮的小姐来头还真不小。”
阿息的身体象被灌了铅,从头顶一直到脚心,千万斤重,坐在椅子上就再也动不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红色的灯,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如果不是姚鸿涛发给她的短信,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唐玲还躺在自家地上,她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走廊上除了他们三个人,再也听不见半点声息,窗外华灯璀璨,雪还在簌簌下着,连续几天未曾停过,爆竹焰火此起彼伏,礼花轰鸣,上升又落下,仿佛所有的光景绚烂都只为了这一夜。
纪远航枯坐在阿息身旁,时不时瞅瞅她泫然欲泣的脸颊,却是死死咬住下唇,一张脸本来已经素白,这会更是毫无血色。头上两盏大灯白茫茫的照得人眼花,姚鸿涛背着手走来走去,经过阿息和纪远航身前时光线便被分割成一块一块,他想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半天才憋出一句:“阿息,她不会有事的。”
他和纪远航一样,都不会安慰人,要了老命了。
阿息连眼皮也没抬,双手握得更紧,指甲几近嵌进掌心。唐玲当然会没事,她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温柔最坚强的女人,她怎么会有事。
可她流了那么多血,也是真的。
姚鸿涛有些挫败感,他咬咬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要听长的还是短的。”
纪远航眉间簇起了淡褶,阿息还是毫无反应地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倒映在眼睑下方,周边一圈象是蒙上了浓雾,在雪白的脸上看得格外分明。
见没人回应,姚鸿涛干笑两声:“我给你讲个长的啊,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
都多少年前的烂段子了,他还搬出来糊弄人,纪远航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和,着实听不下去,给了他一记白眼:“鸿涛我看你先回去好了,我们这样跑出来姑妈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姚鸿涛飞快地扫一眼两人,想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点头离开,走到电梯口又回过头介有其事地看了纪远航一眼,嘴巴张了张,还是什么都没说。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柔和的光线倒映出两人的影子,纷乱的气息在安静的空间里环绕,纪远航搁在大腿上的手沁出了冷汗,又湿又凉,似乎透到了裤子里,他在脑海里拼凑着凌乱的词语,组合成串的句子被他一次次掰开重叠,阿息忽然说:“他是我爸爸。”
纪远航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满是疑惑地注视着她。
阿息扯出极轻极淡的一个笑,声音细如蚊蚋:“照片上的人,不是方伟泽,他是我爸爸。”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说的两个字,当着他的面流利地说出口了,吐字清晰,发音准确,并不生疏。
阿息双手交错叠放在身前,纤瘦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动,掌心已经掐出深深的红痕,纪远航静静地看了她很久,静到以为时间已然停滞下来,目光温柔又锐利,他只觉得耳朵里有微微的轰鸣,良久,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低哑的嗓音蕴含着笑意:“阮阿息,你欠我一个新年。”
阿息终于抬起头来,偏首凝睇着身边硬朗清俊的男子,静静吐逸着鼻息的是一张好看的几乎夺去她呼吸的脸,纪远航微微勾起嘴角,星眸熠熠:“每年这个时候我都能收到不少红包,今年因为你泡汤了。”他抬起掌心,阿息能清楚地看到上面清晰的脉络,“所以你得赔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