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全集》第5/99页


陈千帆反问她:“你也叫了我两天爷爷了,还跟着我跑到这么远的青丘山上,你觉得你弄错了吗?”

朵朵想了想,慎重地摇了摇头:“不,我没认错。”

陈千帆说:“这不就结了吗!”朵朵破啼为笑。陈千帆静静地看着她,唇边也渐渐有了笑意,并且一直渲染湮开到眼睛深处。

那只老虎悄无声息地潜了过来,紧挨着陈千帆不断在他身上摩挲。朵朵吓得往后倒爬数步,异常的举动又引起了老虎的注意,它轻巧一跃就把朵朵重新按在爪下。朵朵鼓足全部勇气才保持了表面上的镇静,僵硬地躺在地上任由它在自己脸上舔来舔去。陈千帆笑着扯了扯老虎的尾巴,将朵朵从地上扶了起来:“别怕,它这是喜欢你。”

朵朵胆战心惊地问:“爷爷,你没事干嘛在家养只老虎,不怕它伤人吗?”

陈千帆说:“这不是老虎,是林氏国的驺吾神兽,能够日行千里,我唤它小马虎。多亏有了它,我才能一日间来回浮山。它是很善良的动物,不会无故伤人,只吃自死的禽兽。爷爷把它送给你了,日后你想爷爷时就骑着它到青丘山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经陈千帆提醒,朵朵才发现那只动物果然跟普通老虎有细小的区别:它是白底黑纹的,尾巴比身子要长,像长蛇一样灵活的甩来甩去。“那我要怎么喂它呢,需要去替它找动物尸体吗,死老鼠可以吗?”朵朵问,一想到死老鼠就鸡皮疙瘩直起,但更没勇气去屠宰别的动物。

陈千帆呵呵笑答:“不用,它会自己找东西吃,你喂它喝点水就可以了。”

朵朵为难地说:“我妈妈恐怕不会允许我在家养宠物,更何况还是一只老虎。”

陈千帆说:“没事,爷爷教你一个口诀把它变小,平时就把它装在你的口装里。”

朵朵高兴地道了声谢,在旁边的桶里舀了一瓢水送到小马虎的嘴边,它立刻“叭哒叭哒”地喝了起来,香甜的样子就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琼浆玉液一样。朵朵越看越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它柔软光滑的毛发。陈千帆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弃儿的药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回去吧,你有空再来陪它玩儿。”

朵朵随陈千帆回到房中,王雨泽果然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她了。见她进来,他笑着起身道:“朵朵,你快过来,我来帮你涂药。”不等她答话,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把刷子在药碗里蘸了一下,凑近朵朵身边,低头俯视着她的脸。此时他离朵朵是如此之近,以至他炽热的呼吸都喷到朵朵脸上。朵朵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藏到陈千帆怀里道:“我自己会涂,不要你帮忙。”王雨泽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千帆低头看了朵朵一眼,笑着问:“婉婷呢?让她来跟朵朵上药。”

王雨泽没好气地回答:“她忙着炼丹呢。”

陈千帆说:“大白天的炼什么丹?你去唤她过来,就说是我喊她。”

王雨泽道:“得,您还是别喊她吧。要让她知道这药是薰华草,她肯定全垒在自己脸上了,一滴也不会给朵朵剩下。”

陈千帆沉吟着没有吭声。朵朵说:“不用麻烦大家了,我自己能弄好。”

王雨泽怪腔怪调地问:“你真的能弄好吗?脸上的伤你还可以对着镜子看,后背的可怎么对付?要是留下疤就难看了,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朵朵再次涨得满面通红,把头埋在陈千帆怀里不去看王雨泽,小声说:“我嫁不嫁得出去不关你的事。”

陈千帆搂着朵朵笑眯眯地说:“弃儿,还是把药给朵朵吧,让她倒在浴盆里,洗个澡应该都泡掉了。实在没涂到的地方也没关系,我可以再去给她找薰华草。”

王雨泽用力把药碗往朵朵手上一掼,气呼呼地说:“给你!”朵朵捧着碗惊慌地看着陈千帆,陈千帆瞪了王雨泽一眼,转头对朵朵柔声道:“去吧,洗完澡到堂屋来吃晚饭,我和弃儿先过去了。”

朵朵看他俩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门锁好,捧着药来到妆镜前。她学着妈妈平时做面膜的样子,细细地将药泥覆满整个面部,候了一刻钟去冲洗时,惊奇地发现满脸的伤痕随着药泥一道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自己又重新回复了粉雕玉砌的一张脸。朵朵连忙将剩余的药全部倒进浴缸,几乎就在她踏进浴缸的同时,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便纷纷溶解在水中,就仿佛它们不过是沾在她身上的泥巴似的。想到她又能在王雨泽面前重拾信心,朵朵兴奋不已,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泡泡浴。

等朵朵从浴缸出来时,又变回一个清清爽爽、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她打开衣柜想挑一件干净衣服穿上,却没防备衣柜门刚一打开,里面缤纷华丽的衣裳就如同塌方一般涌了出来,还有一个铁疙瘩般的东西狠狠砸在她头上,差点把她砸昏了。朵朵将那铁块摸过来一看,见是一块圆形的金属,有巴掌大小,一面光亮照人,另一面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孔,孔周刻有一对盘绕的龙形图案,还弯弯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看上去像一面古铜镜。朵朵怕陈千帆久等,胡乱地把镜子搁在桌上,随手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对襟襦裙套在身上,把湿漉漉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编了一下就往堂屋去了。

她进门时,饭桌上菜已布好,陈千帆、王雨泽和陈婉婷端坐在桌边,却都没动筷子。陈千帆见她进来,起身乘了一碗绿豆沙放在她面前。朵朵才刚抿了一小口,陈千帆就又添了一碗。陈婉婷以为第二碗是她的,伸手去接,却不想陈千帆将这碗仍放在朵朵的面前。

“朵朵,你先把手里那碗喝了,这碗爷爷给你凉着。”陈千帆笑眯眯地说,看着朵朵的眼睛里写满了溺爱,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可以开饭了,你们想喝自己去添。”

陈婉婷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王雨泽看看朵朵,又看看陈婉婷,在一旁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陈千帆指着一只碟子对朵朵道:“这是凤凰蛋,是从沃野带来的,凡是你心里想要的任何美味都能在蛋里尝到。”盘子里总共只有四只凤凰蛋,陈千帆却挑出两个大的堆在朵朵面前。陈婉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愤愤地说:“偏心眼,凭什么她就该得双份的?”陈千帆板着脸没有答话。王雨泽兴灾乐祸地说:“师父也是为你好,怕你吃多了身材走形,那样还怎么去采补呢?”陈婉婷瞪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朵朵看陈千帆沉着脸沉默地吃着饭,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剥了一个凤凰蛋递到他面前说:“爷爷,给你。”陈千帆一怔:“你怎么不吃呢?”朵朵说:“我吃一个够了,爷爷也尝尝。”陈千帆大受感动,不顾是在饭桌上,丢下碗筷把朵朵搂在怀里拍了又拍:“哎哟,我的小乖乖呀,还知道心疼爷爷了。爷爷不吃,两个凤凰蛋都是你的。”又转头大声叱责陈婉婷他们,“你们看看朵朵!她年纪虽小,但是比你们两个都强!”

吃过饭后,朵朵本想留着帮忙收拾碗筷,陈千帆却说:“这里有你姑姑和师叔,哪里还轮得上你来帮忙?你先去吧。”朵朵瞥了一眼陈婉婷愤怒的脸,犹豫着不敢离开。王雨泽笑嘻嘻地凑过来说:“听你爷爷的话去吧,碗筷我一个人都能收拾,等你长大了再来给我帮忙。”他瞟了陈婉婷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就怕你会做时又不做了。”朵朵笑了起来,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朵朵回到房中,开始收拣满地的衣服。她一件一件地将它们挂好,发现这些衣裳的做工极为精致华丽,远远超过一个十一岁女孩的想象。她几乎要感动得落泪,却又疑惑陈千帆怎么能给她准备这么多东西,难道他早知道她要来吗?

朵朵是一个夜猫子,暑假在家一般要玩到凌晨才上床睡觉,见整完衣服时间还早,目光便落到桌上那面铜镜上。

托梦(一)

朵朵拣起那面铜镜信步走到院子里,在园中找了个石凳坐下,默默地研究那面古老的镜子。这晚天气不错,月亮的清辉透过重重树影照在镜面上,对面的墙上立刻反射出菱形的花纹。朵朵拿着镜子反复把玩,忽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这面镜子折射光线倒是挺厉害,但是却照不出她的样子。朵朵不禁失笑,心想照不出人的镜子,那还配叫镜子吗?

正在这时,朵朵听书房的方向传来陈千帆的怒吼:“你吃的盐比她吃的饭都多,还有脸跟她争?真是活转去了!”

朵朵吃了一惊,把铜镜揣进怀里朝书房走去,将房门推开一条小缝往里张望。陈千帆一眼瞥见了她,扬起头问:“怎么了,朵朵,有事吗?”朵朵把门推开走了进去,见陈婉婷和王雨泽正恭敬地站在陈千帆面前受训,陈婉婷脸上赫然还挂着泪痕,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地问:“爷爷,你在发脾气吗?我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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