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满怀抱》第14/16页


“这是在哪儿?我看着怎么像是在西城?”

“您的眼力不错,这是休祥坊的南坊门。”野呼利笑了笑,道。“大将军进坊中去了,请太子在此稍候片刻,当有喜讯来报。”

“喜讯?”太子猛然想到,这休祥坊正是武三思的家宅所在。情急之下他无奈地用手中的长剑连鞘在车辕上狠狠地敲了下去。“为什么事先不与我商量?”然而,看野呼利的脸色他便清楚了,今晚这件事不是由他来做主。

谁能想到,在武三思心知肚明今晚李多祚逼宫政变的时候,他竟有心情坐在书房中安祥地为自己点茶。

这天气终于有了几分秋意,一阵阵的清风从敞开的门窗中吹了进来,挟着几分凉意几分清爽。鹤寿万年的长脚灯烛在风中轻轻地晃动,映得武三思白净胜雪的大脸上忽明忽暗。

茶粉的香气已经被激发出来,氤氲在金黄色的烛光中。人生之美妙莫过于此!

茶是点好了,但武三思并没有将它送到唇边,而是摆放在膝前,静静地享受这一份醉人入骨的安乐。人生苦短,仅以一个权臣的身份了结此生,那也太过没趣了!世间万物如恒河沙数,可感叹可怜爱的事物太多了,权力只是享受生活的一种手段,即使是贵为天子……。

这种情景武崇训是看惯了的。每到父亲要除掉某人时,他都要来这么一番冥想。武崇训耐心地跪坐在门外的回廊上,知道过不了一会儿,父亲就会清醒过来,重新恢复那副机警、深沉的模样。

一阵远远的人声传入书房,武崇训侧身望了一眼门边精致的沙漏,这刚刚是子时初刻,前来迎接他父亲的右羽林军原定子时三刻才应当出现。他又望了一眼父亲,他似乎也听到了这声音,头动了一动,道:

“是他们么?怎么这么早?”

“应该是吧。孩儿去看一看。”

“算了,安安稳稳地等,要像个有教养的人,那怕明知道是在等死,也不能坏了风范。”

不幸的是,武三思竟一语成谶。他的话音刚落,李多祚便率领一干人马,手持兵刃、火把蜂拥而至。

“哈哈,这不是当朝第一人,武大人么?”李多祚用手揽住过腹的长髯,脸色被火光映照得通红……。

夜,子时二刻(1点整)。

成王李千里的人马在子时二刻便毫无顾忌地开进了长四里,宽达三百步的天街。宫城南五门的几百名侍卫只是略做抵抗,当死伤数十名侍卫之后,这些人便放弃了宫门,退入宫城之中,与当值的南衙宰相统领的左卫会合。

成王的儿子天水王李禧被全副盔甲压得热汗淋漓,将手中的长枪挂在马鞍上,扯下熟铜头盔,从里面取出一块布巾没头没脑地一通揩抹。

“爹,啥辰光完事,俺要热死了。”李禧自幼生长在外郡,不会讲长安官话。

“急啥,太子丑初才进宫。咱爷们儿要给他们看看,不管是大唐朝还是大周朝,离了咱爷们儿不行。”李千里粗短的胡须上满是汗珠,肥胖的身子把跨下的大宛良驹也压得从鼻子里直喷粗气。

就在这时,天街西头一阵骚乱,一哨十几匹快马向李千里的左金吾大将军的大纛冲将过来。

“成王爷,李大将军让我传话……。”话音未落,人已到了面前。此人李千里识得,是李多祚的侄子李承况。只见他从背后解下一个湿漉漉的包袱,打了开来。

“啊?”李千里这一次吃惊不小。单凭那一张大白脸,李千里便认出这是武三思的人头。

“太子降旨,已将武三思、武崇训斩杀了。”李承况抓住武三思的发髻,将人头提至火把之下,让跟随李千里的将士们看清楚。“太子有旨,着成王李千里、天水王李禧攻打守宫的左卫守军,捉拿南衙诸宰相。”

“老夫省得了。”李千里在刀光火石般这一转瞬间便再一次准确地判断了形势,这会儿,他是太子的人。再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不是叛逆之臣了!他将手一挥,高叫道:“小的们,抢进宫去,为太子开路。”

李千里的人马在长安宫城的正殿太极殿前与兵部尚书宗楚客、左卫将军纪处讷统领的两千左卫兵士相遇。只一接触,宗楚客、纪处讷便将队伍退入太极殿前的朝典广场上,紧闭太极门与左、右延明门,拒不出战。

他们还不知道武三思已死的消息。

此时,太子的人马已经冲破内宫的肃章门,直逼百福殿前。

百福殿前大门紧闭,院内却是灯火如昼,只是宫女们惊慌的呼叫声代替了平日里的笙歌。

李多祚勒住马头,用力将手一摆,身后的兵士们齐刷刷地勒马停了下来。

“太子,你讲还是我讲?”李多祚浓密的眉毛仿佛已卷上了额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太子。

“讲什么?”太子李重俊仍沉浸在慌乱之中,自从这件事情失去了控制之后,他对自己也丧失了信心。

“向皇上喊话。”

“喊什么?”太子目光一片茫然,紧握在手中的佩剑可笑地挡在脸前。“该怎么对皇上讲?”

李多祚摇了摇头,一拉缰绳向前走了几步,对宫墙内高声叫道:“里面的人听着,太子起兵清君侧,诛叛逆。只杀首恶,不问挟从。”见里面没有动静,他伸手从李承况手中取过武三思与武崇训的人头,又叫道:“请转奏皇上,武三思父子已经伏诛,大恶已去,太子只求皇上交出专崇武氏,祸乱朝纲的上官婉儿。”说着,挥手将两颗人头抛过宫墙。

“你看,这有什么难的?”李多祚转身向太子一笑,道。“日后你做了皇上,也要这么果决有主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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