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妻兔相公》第5/161页
“停!”雷寅双忽地挥动手臂,往那一来一往正对答得热闹的二人间虚砍了一记手刀,连声叫道:“停停停停停!”
那二人同时停住,然后都扭头看向她。
雷寅双摆着双手道:“你俩能不能悠着些?不要让我觉得我智商不在线好不好?”
“什么?”青年一愣——他没听懂。
三姐却是从小就习惯了雷寅双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叫人听不懂的话,何况这词儿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词儿,她以前就听雷寅双用过。她看看那青年,然后看着雷寅双笑了笑。
她的笑,不禁叫雷寅双眨了一下眼,然后笑眯眯地凑过去,拿肩头撞着三姐道:“可是他过关了?”
三姐一撇嘴,道:“我对旧都不熟,还得回去翻一翻书,再问问人。不过,”她看着那青年挑了一下眉梢,“像你说的,这货便是有什么不对,怕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凭你虎爷,一根小手指就能摁得他动弹不得!”
她原样学着雷寅双的话,又回头看着雷寅双冷笑道:“再说了,你能有什么叫人图谋的?!就这破客栈?还是说,”她伸手捏住雷寅双的下巴摇了摇,“你这人?!别说我瞧不起你,你要模样没模样,要脾性没脾性,除了健哥儿能忍你,怕这世上再没人会稀罕你了。”说完,一甩手,道了声“走了”,便转身往厨房后门过去。
雷寅双看着她的背影又眨了一下眼,扬声问道:“意思是,我能留下他了?”
“不关我事!”三姐头也不回地冲她摆摆手,就这么消失在厨房后门口了。
雷寅双看着那黑洞洞的厨房后门又眨了一会儿的眼,才忽地回过头来,看向那个青年乞丐。
原正默默打量着她的青年乞丐,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回头,不禁叫她的眼抓了个正着。立时,他那比女孩子还要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雷寅双看着他脸颊上的红晕又眨了眨眼,轻声嘀咕了一句,“简直像个小姑娘。”顿了顿,她又歪头看看他,道:“你没名字,那别人怎么叫你?”
男子沉默了一下才道:“要饭的。”
这三个字,立时叫雷寅双的心头又是一软。她抬头看看“这孩子”——不管三姐怎么说,她心里认定了“这孩子”是比她小的——然后叹了口气。扭头间,她忽然看到厨房窗下笼子里养着的兔子。莫名的,她觉得眼前的“这孩子”,跟那笼子里的兔子有那么几分微妙的相似——都给人一种乖乖的、无害的感觉。
“这样吧,以后我叫你小兔好了。”她冲那青年笑道。
青年愣了愣,轻声重复道:“小兔……”
“对,兔哥儿……”
雷寅双又用力眨了一下眼。那片刻,“兔哥儿”三个字,叫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联想。她觉得她好像曾在梦里梦到过类似的称呼,且那称呼的含义似乎带着贬意……偏她凝神仔细去想这三个字时,一切又如以前曾在她梦里出现过的许多场景和字句一般,飞快地消融不见了。
好在咱虎爷是个心大的主儿,既然想不起来,她也就不再去想了。她摇摇头,一时忘了那青年的忌讳,伸手拍着他的肩头,对这新晋的“小兔”笑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龙川客栈的人了。以后若是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提我虎爷的名号。咱这江河镇上,还没有我虎爷摆不平的人呢!”
若不是身边女子头上整整齐齐盘着个妇人家的圆髻,才得了个新名字的江苇青,险些就要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帮会。
☆、第四章·世子
第四章·世子
胖叔提着菜篮回来时,只见客栈门前堵着一溜的骡马车,大牛正奔前跑后地忙着将那些骡马车引进客栈的马棚里。
“来客了?”他抓住大牛问了一句。
大牛都没来得及答他,就又让车把式给叫走了。
胖叔探头往店堂里看了一眼。果然,一个老熟客倚在柜台边,正连比带划地跟雷寅双说着路上的新闻。
雷寅双则跟个听先生说书的孩子般,好奇地伸长着个脖子,正听得津津有味。
胖叔不由摇了摇头,也没惊动那边,只悄没声儿地绕着墙根进了厨房。
既然大牛在忙着,那厨房里的脏碗碟怕是没人帮他洗了。进了厨房后,胖叔一放下菜篮就认命地卷起衣袖,打算去洗那些碗碟。可等他转过身来时才发现,那泡着脏碗的大木盆旁早已经坐了一个人,且那人正拿着块抹布,在努力擦洗着一口锅——只单从那人笨拙的动作便能叫人看出,这人应该没怎么干过活儿。
胖叔忍不住皱起眉。便是那人这会儿正背对着他,叫他看不到他的脸,他也能猜到,这应该就是雷寅双刚刚收留的那个乞丐了。
他还以为姚三姐能降住那只小老虎呢!
胖叔冲自己摇了摇头。其实他也知道,雷寅双只是看起来憨憨的,似乎谁说她两句她都不在意,可事实上,她是心里最有主意的一个人。一旦她打定了主意的事,别说是三姐,便是用九牛二虎来拉,也没法子叫她动摇分毫的。
不过,胖叔可以拿雷寅双没法子,却不代表他拿这乞丐没法子。叫虎爷改主意不容易,叫个乞丐知难而退,办法多的是。
于是,胖叔将衣袖又往上卷了一卷,冲着那乞丐走了过去。他才刚要伸手拍那个乞丐的肩,那乞丐竟跟脖子后面长了眼睛似地,忽地一个扭头,倒把没防备的胖叔吓了一跳。
胖叔被那乞丐突然的回头吓得猛眨了一下眼,然后……
他看着江苇青的脸就呆住了。
胖叔的印象里,那个乞丐简直像是刚从臭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般又脏又臭,可眼前的这孩子——其实也不能叫作孩子了,看他的年纪,怎么也应该有个二十郎当了,可他那白皙得有些过分的肤色,再配上那如孩童般微微泛着蓝的眼白,总叫人有种他年纪并不大的错觉……
胖叔再想不到,这乞丐把自己剥洗干净后,竟会变化这么大,他看着他眨着眼,一时都忘了他过来是干嘛的了。
如今改名叫小兔的江苇青也默默看着他,直到那只油腻腻的锅忽然从他手里滑开,“当”地一声掉进木盆,撞上盆里的那些碗碟。
“哎呦!”胖叔立时心疼地叫了一声,忙不迭地弯腰捞起那只锅,再看看木盆里泡着的碗碟,回头瞪着江苇青道:“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打了碗可是要你赔的!”
他正查看着木盆里的碗是否完好时,就听到厨房门口传来雷寅双的声音。
“怎么啦?”她将脑袋探进帘内。
“嗐!”胖叔抬头抱怨道,“看看你给我弄来个什么人,简直就是个少爷嘛!连个锅都不会洗,还差点磕了我的碗!”
雷寅双看向小兔。这会儿小兔正乖乖地垂手站着,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还是能够叫人感觉到他的不安。
于是雷寅双笑道:“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做事的,不会可以慢慢学嘛。”不等胖叔再抱怨,她又冲胖叔招着手道:“胖叔快来,有好消息!那个什么狗屁世子,听说被人发现了,现在衙门正在搜捕那个混蛋呢!”
“什么世子?”正查看着锅底的胖叔没听清,抬头问道。
“就是那个镇宁侯世子,害死姚爷爷的凶手!快来快来!”
雷寅双又冲着胖叔招了招手,便将脑袋缩了回去。胖叔立时丢下那只铁锅也跟了出去。因此,这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当听到“镇宁侯世子”这几个字时,小兔江苇青猛地抬起头来。
胖叔出去后,厨房里便只剩下了江苇青一个人。站在装满脏碗碟的木盆旁边,他急速转动着眼珠,思绪在逃跑和探听消息间来回摇摆了半晌,终究用力一握拳,决定还是先查清那“搜捕”是怎么回事,再决定要不要逃跑。
客栈里,刚才倚在柜台边跟雷寅双说笑着的沈掌柜这会儿已经在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正捧着一碗茶喝着。见雷寅双出来,便抬头对她笑道:“没想到虎爷竟也对那个镇宁侯世子那么感兴趣。也是,听说那小子生得好着呢,京里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栽在他那张脸上……”
“什么呀!”雷寅双立时冲那老掌柜一挥手,皱眉道:“鬼才对他感兴趣呢,我恨他都来不及!”
“恨他?”沈掌柜不解了。
胖叔过去拿起茶壶给沈掌柜的盖碗里续了茶水,又在沈掌柜的对面坐了,对他叹着气道:“沈掌柜你是不知道,那个世子,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那年我们虎爷也就八-九岁吧,有一天在镇子外面的津河里捞起个落水的孩子,我们虎爷好心,就给救回家来了。后来才知道,那孩子就是那个什么镇宁侯世子。说是他自个儿贪玩,偷偷溜出家,结果被人贩子给拐了。那时候姚爷还活着。老掌柜该还记得姚爷吧?”
“记得记得,人都叫他‘姚一贴’的嘛。”沈掌柜忙道,“那年我腰腿病犯了,姚医一贴膏药就给治好了。只可惜,医者不自医……”说着,遗憾地摇了摇头。
“什么医者不自医!”雷寅双猛地一拍桌子,在沈掌柜的左手坐了,愤愤道:“若不是因为那个镇宁侯世子,我姚爷爷肯定到现在还好好活着呢!我姚爷爷身子骨一向好得很,原该是长命百岁的,都是被那个浑蛋世子害的,才这么早就没了。我可真后悔把他从河里捞上来,早知道就该叫他淹死才好!”
她转向那个老掌柜,“你是不知道,那年他从人贩子那里逃走时伤了脚,我姚爷爷好心给他治了,明明在我家时都已经好转了,偏他家人找来把他接回去后,却非说他的脚被我姚爷爷给治瘸了,非要拿我爹和姚爷爷去告官,还栽赃说我们跟那些人贩子是一伙的。也亏得他那个哥哥还有点人味儿,把他给拦了下来。就这样,他们家的恶奴到底还是把姚爷爷和我爹给打了一顿。我爹还好,姚爷爷那时候年纪就已经大了,哪里经得这一遭,从那以后身子骨就不好了。若不是他恩将仇报,我姚爷爷哪能走得那么早?!偏他远在京城,身边又有那么多的护卫,便是我想替姚爷爷报仇,也近不得他的身。好在天网恢恢,他到底没能逃掉报应!”
她正说着,接到报信的三姐过来了。听到她最后那几个字,便问着她,“人抓住了?”
那沈掌柜是龙川客栈的常客,自然也认得姚三姐是那已过世的姚医的亲孙女,便笑道:“还没抓住呢,但已经有人发现他的踪迹了,想来抓住不过是早晚的事。”
三姐一向是个不容易轻信人的,便冷笑道:“未必。那人杀人逃遁至今都快有两年了,也不曾见抓住过他。我甚至觉得,许官府看他是皇上的亲外甥,才故意那么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他逃逸至今的。”
“诶,”沈掌柜不以为然地一摆手,“前朝或许有这样的事,咱们大兴可再不会有这样的事的。当今圣上怎么说都跟咱们一样,是草民出身,深知咱百姓的疾苦,再不会跟前朝那些狄人一样,不拿我们汉人当人。别说是他亲外甥,便是王子犯法,也是要与庶民同罪的。那年太子的马惊了,踏了人家的麦苗,太子还不是规规矩矩到衙门交了罚款,且还照律在街口带枷站了两天呢。皇上连储君的面子都不曾包庇,哪会包庇这隔了一层的外甥。再说,这一次有人报官,说是发现那个江苇青的藏身之处后,宫里可是直接下了死命令,不拿住那个江苇青,就要把刑部那些大人们的乌纱都给抹掉呢!可见这一回上面是动了真怒了。”
“动了真怒又如何,”三姐又是一声冷笑,“他若真想管束他那个外甥,就该自小管束起来。我可听说,那浑蛋从小就不是个好人,什么坏事都敢做。连他那个庶兄都好几次差点被他害了性命……”
“对对,我也听说过。”雷寅双伸手抓住三姐的胳膊,“我听说他骗他那个庶兄去抓蛇,那可是五步蛇!偏他庶兄命大,没叫蛇咬了。他不信邪,自个儿去摸那蛇,倒叫蛇咬了他一口。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被五步蛇咬了他都没死!”
“而且,”三姐道,“外面都说因为他杀人的事,镇宁侯已经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且还把他从族谱中除了名。可我怎么想都觉得,这许是江家人的障眼法。你们想,从小锦衣玉食的一个公子哥儿,一夕逃亡,凭他身无分文的一个人,能逃到哪里去?肯定是有人把他藏了起来!可谁会无缘无故藏这么个杀人犯呢?只除了他的家人!”
“你这就猜错了,”沈掌柜道,“人都说那个世子是绣花枕头一肚子稻草,偏他还挺有点小机灵的,竟还知道越危险的地方越不容易招人怀疑。听说他这两年竟一直藏在离京师衙门不远处的一幢小宅子里,据说那是他奶娘的宅子,平常也只用着一个半瞎的老哑巴。这一次,要不是那个哑巴仆人忘了关门,不小心叫人看到了他,不定他能一直安安稳稳藏在那里到老呢。”又叹着气道,“就是那人太迟钝了,等回到家里才反应过来看到的是什么人。他若当场抓住那个世子,怎么着定远伯府那百两黄金的赏银也能到手了。只可惜,他不仅没能抓住人,反倒打草惊蛇了。等官府的人寻过去时,那里早人去楼空了。”
三姐不禁一阵失望,然后抬头横了雷寅双一眼,似在责怪她不该这么风风火火将她叫过来一般。
雷寅双冲她摆摆手,扭头看向沈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