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第38/103页



骆秉章反唇相讥:“你有何法?真的有办法,也不会有火宫殿的闹事!”

说罢,拂袖而去。

七 停尸审案局

正当审案局这边为出了口气而快慰的时候,更大的麻烦事却来了。

原来,那四个挨打的镇筸兵中有一个名叫王连升的,年纪本有四十五六岁了,前几天又害着病。那天略好点,便被同伴拉去火宫殿喝酒,回来时便感了风寒,被捆绑到审案局已是受惊。这下又挨了五十军棍,穿了耳朵,一背到营房便昏蹶过去,抢救无效,当夜便气绝了。镇筸兵闻之,人人怒火冲天,声言要曾国藩偿命。

第二天一早,邓绍良便来谒见鲍起豹,将昨日的情形和王连升的死,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鲍起豹这一气非同小可,他挥舞着手中的长烟杆,嚷道:“好哇!曾国藩这个婊子养的,竟敢在老子的权限内胡作非为,我岂能容他!邓绍良,你将王连升的尸体抬到审案局去,叫审案局为他披麻带孝,以命抵命,就说是我鲍起豹说的,看他曾国藩这个狗娘养的有什么能耐!”

邓绍良见鲍起豹这样为他撑腰,登时神气起来。他集合三百镇筸兵,抬起王连升的尸体,气势汹汹地来到审案局。

当曾国藩得知王连升被打死的消息,心头一惊,随即很快镇静下来,吩咐紧闭大门,对于镇筸兵的任何叫骂,都不予理睬。邓绍良不敢冲大门,他知道万一引起绿营和团丁火并起来,他的脑袋也保不住。

镇筸兵在审案局外叫闹了半天,无一人答理。邓绍良叫人将鲍起豹的话和自己出的一条主意共三条,用白纸写了,糊在墙壁上,把尸体摆在门口,然后带着镇筸兵扬长而去。

康福到门外转了一圈,进屋来告诉曾国藩:“门外贴着一张白纸,那些龟孙子给大人提了三点要求。”

“怎么说?”

“第一条,审案局为王连升披麻带孝办丧事。”

“哼!”曾国藩发出一声冷笑。

“第二条,打死王连升的团丁要以命偿命。”

“妄想!”

“第三条,发王连升遗属抚恤银一千两。”

“邓绍良在白日做梦!”曾国藩叫起来,“康福,你带几个人把王连升的尸体搬开,我审案局的衙门天天要办事,岂能让这具臭尸挡路。”

“慢点。”康福正要走,罗泽南连忙叫住,“涤生,我看是这样:先买副棺材来,将王连升的尸体装殓,抬到一间空屋里去。这么热的天,尸体放在审案局外不好。你看如何呢?”

曾国藩未做声。罗泽南叫康福带人去办。待康福走后,罗泽南又说:“涤生,我看此事还得跟骆中丞商量一下才是。”

曾国藩想起骆秉章昨天的态度,知道跟他商量不出个好主意来,但事情重大,又不能撇开他,便说:“还是请璞山过去先跟他说一声吧,晚上我再过去拜访。”

过一会,王錱回来,面色不悦地说:“骆中丞家人说他昨日受惊,今日病倒在床上,这两天不见客。”

曾国藩的长脸登时拉了下来,心中骂道:“好个骆秉章,你是存心让我下不了台!”对王錱说:“不来算了!”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出大气,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罗泽南轻轻地说:“光气愤不行,此事要慎重处理。人命关天,让朝廷知道了,亦不是件好事。”

曾国藩说:“罗山,这明摆着是鲍起豹、邓绍良在寻衅闹事,哪有五十军棍就打死人的道理。”

“是的。莫非王连升早有病在身?”

罗泽南这句话提醒曾国藩,他说:“罗山,你这话说得好,王连升一定是先有病。”

“不过,王连升总是死在审案局的军棍之下。你说他有病在身,证据呢?”

“叫个人去访查一下。”曾国藩想了想,说:“叫谁去呢?

镇筸兵向来一致对外,王连升即使有病此时他们也不会说了。”

“叫杨载福去,他在辰州练了半年新兵,与镇筸兵有些联系,要他用重金收买,套出些话来。”

三天后,杨载福果然通过一些老关系,探知王连升在打军棍之前已患病,并从王连升捡药的利生药铺里查出了帐单。

利生药铺老板贺瑗的堂妹已许配给曾国藩的长子纪泽为妻,两家结了亲。贺瑗愿为此事出来作证。曾国藩听了杨载福的报告后,高兴地说:“这下好了,把王连升的尸体给他抬回去,对他的死,审案局不负责任。”

“涤生,话不能这样说。”罗泽南说,“军律上讲,处置犯事官兵,倘遇有病在身,可缓施行。鲍起豹、邓绍良还可据此上告。我看此事双方都让些步,快点平息算了。”

曾国藩心中老大不高兴,转念一想,鲍起豹真的据此上告,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便对罗泽南说:“这样吧,你就代表审案局和邓绍良去商谈,总不能让他们多占便宜才是。”

当罗泽南亮出王连升在利生药铺捡药的帐单,以及贺瑗当面证明王连升受刑前已风寒严重时,邓绍良气焰收敛了许多,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双方定下三条:一、审案局派人护送王连升灵柩回原籍;二、审案局赔抚恤费五百两银子;三、打死王连升的两个团丁开除回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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