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见我多妩媚》第124/283页


然事实证明李信把一晚上最想说的话在临走之前说出来的决策是很正确的。因为自那日之后,闻蝉就挺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李信了。以前很多时候都是李信找她,她偶尔也会找李信。现在李信不找她了,闻蝉找李信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据说她阿父非常赏识李二郎,亲自带李二郎去与长安的达官贵人们去认脸了。她阿父还给二表哥布置了很多功课,二表哥从早忙到晚,连睡个觉,都要被她阿父说“男子汉大丈夫,睡什么睡,起来继续”!
闻蝉知道她阿父对人向来严厉,但她不知道严厉到这个程度。
闻蝉坐在闺室中,听青竹回来报说“曲周侯带李二郎去校场了”。小娘子柳眉细蹙,手托着腮望着满园空落景致发呆。听到青竹这么说,她一点都不意外,长长叹了口气。她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好像有无数烦恼一般。
在外头吩咐侍女们扫院子的碧玺听不下去了,从帘子前一晃,笑嘻嘻地与翁主说,“您想找李二郎,跟君侯说一声不就得了吗?君侯那么疼您!”
闻蝉说:“我看着很傻么?我要是去说一声,我阿父肯定对我表哥更狠了。”
众女便站在廊下一阵笑,笑而不语,也不给翁主胡出什么主意了。舞阳翁主坐在屋中发了半天呆,有侍女从外送来了帖子并口信,说某位娘子在某园中办了一个诗社,请了许多郎君娘子们去玩。舞阳翁主肯赏脸的话,欢迎无比。
索性闻蝉待在家中也无所事事,又见不到表哥的面。既然有人开了社,又在青竹等女的劝说下,闻蝉打起了精神,去出门参加这个诗社。
一个时辰后,在某园中,大半个长安城里知名的郎君娘子们,都在这里露了面。闻蝉甚至在这里看到了程漪,但是她和程漪不熟,放眼一看江三郎又不在。闻蝉想了想,只远远客气而矜持地与程漪点了点头,便去与自己平时玩得好的几个手帕交说话了。
程漪在闻蝉出现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位小娘子。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以往大家都在长安,碰面的机会却不多。怎么好像自从江三郎给她们搭了个线,自己就总能见到这位舞阳翁主呢?
程漪冷眼看着那边舞阳翁主混的圈子里的女郎,基本都是她那么大的小娘子。女郎们在一起说说笑笑,间或有郎君们过去攀交情,大都是冲着闻蝉。冬日寒风凛冽,百景皆杀,然对于这些没什么烦恼的小娘子来说,一切都显得很如意。
程漪看到闻蝉在金色光芒下的笑容,那样的温暖,让她心里跟扎了刺一样。
她低头看眼手中酒樽中清冽的酒,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把目光从闻蝉身上移开。她说服自己:那位翁主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人,自己来宴上是为了结交一些有用之人,并不是为了嫉妒地看对方一眼。
闻蝉还在与姊妹们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她回头,看到是一位比她年龄大一些的女郎。女郎已经成亲,现在是某位子爵家中的夫人。这位夫人与闻蝉的二姊是好友,闻蝉小时候跟在她们两人身后,叫这位女郎一声“姊姊”。
女郎笑看闻蝉,说话声温温柔柔,“小蝉,你二姊呢?我听说她回长安了,天天盼着与她见面说话。听说今天的诗社也请了你二姊,她怎么不来?难道是嫁了宁王,就瞧不上我们这些俗人了吗?”
闻蝉惊讶,她可不知道诗社有请她二姊。
闻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女郎又笑道,“我知道了,宁王殿下最近在廷议上风光得很,连太尉都要给他让路。定是他私下不想再那么张扬了,便不要你二姊出来应酬,对么?”
又有女郎跟着说道,“是呀,宁王殿下一回长安,好生风光。”
几个娘子交流表情,似笑非笑。
闻蝉现在看明白了,她们想从她这里,试探出她二姊夫的事情来;想从她这里探探口风,为她们自家的郎君们做些打算。闻蝉从小就跟身边的人在这方面斗智斗勇,大约是看她年纪小,天真单纯,所有人都总是不自觉地寻她拐弯抹角地问问题。
而闻蝉装聋作哑的作风,现今也已经非常熟练了,“我不知道啊。我二姊夫很风光吗?他做什么了?”
“好几位大臣下了狱,你阿父没跟你说?”
“我阿父又不上朝,他怎么知道?”闻蝉笑着拉拉对方的袖子,“好姊姊,告诉我吧。我二姊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我都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消息就跟我说说吧!”
几位女郎被她缠得无法,也自知今日无法从舞阳翁主这里探出些口风,便可有可无的,把最近朝廷上发生的事大略跟闻蝉说了说。刀光剑影、兵不血刃的各种大事,从娘子们的口中徐徐道出。而娘子们对这些事,也都是左一句西一句听来的,她们本身不了解。有郎君们从旁路过,听她们说的漏洞百出,笑着摇摇头,便过来详细解说了。
又有郎君觉得之前那人解说的不对,也加入了过来。
众人热烈讨论。
闻蝉默默退了出来:……她既听不太懂,也一听就头疼。
诗社的氛围,一直到现在,都称得上和乐融融。但是就在闻蝉百无聊赖没有找到去路、郎君娘子们热烈讨论政事时,气氛突然之间,就静了一瞬。有仆从着急的声音从远而近传来,“客人留步!你们没有帖子,不能进来……”
众人回头,看到湖水长廊口,数来个蛮族人一脚踢开拦路人,张扬无比地走了进来。这种诗社,来往伺候的,都是些小厮侍女。蛮族人凶狠无比,一脚踹中人心窝,一路大摇大摆地进来,无人敢拦。
而就是现在,开社的娘子站了出来,面对蛮族人,笑得也十分勉强,“几位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带头的蛮族人,是丘林脱里。他目光往人群中一看,并不费劲,很容易就寻到了闻蝉的影子。闻蝉正在担忧今天出门不吉利,猛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目光锁定她。她抬头,对上了那个蛮族人带着恶意的目光。
那种目光带着狼猎捕食物一样的凶煞兴奋感,看着闻蝉,闻蝉觉得心口往下沉去,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但是她还没有细看,那道目光,就不露声色地从她身上移开了。空气重新通畅,天地重新静美,之前那种不加掩饰的凶恶目光,好像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而闻蝉再去看时,那个丘林脱里面对忐忑的诗社主人,居然哈哈一笑,把长刀往地方一放,操着不熟练的语言大方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要客气!都是开宴,我们又是大楚的客人,不会连进来玩一玩,都要什么帖子吧?难道没有帖子,就不能玩吗?”
众郎君和女郎们都不敢多说话。对方凶悍,听说长安的大人物们都在忍着他们。在场这帮人虽然对蛮族人厌恶无比,但都得了家中长辈的嘱咐,谁也不敢率先出头,把自己家族推向风口浪尖。
而在诡异的沉默中,诗社主人让了路,放这些蛮族人进来玩乐。
脱里等蛮族人,直接带着刀就进来了。
他们进来后,明显大家都没之前那么放得开,有些魂不守舍。闻蝉躲在其中,也觉得背后紧跟着自己的目光实在恶心,她招手过来吩咐了青竹两句,让青竹拿来自己的斗篷,准备寻个差不多的时间就离开这里。
脱里等蛮族汉子对大伙儿的厌恶压根不当回儿事。同伴们去找好玩的事务了,脱里则站在假山高处的亭子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下方与女郎们站在一起的舞阳翁主看。
他打听了舞阳翁主的一些事,毕竟对方是个翁主,直接地惹上去,踢到铁板,好像并不明智。
脱里啧啧:谁让这位翁主的父亲,是曲周侯呢?
曲周侯离开战场多年,但是现在听到这位昔日将军的大名,蛮族军士们还是有点腿软的。最重要的还是这位将军性格很强,如果在没有证据前,惹上他女儿。恐怕即使皇帝给面子,这位曲周侯也不给面子……
但是脱里真的需要跟舞阳翁主近距离接触啊。
身后传来一个女郎清冷的声音,“怎么,客人瞧上我们大楚的舞阳翁主了?”
脱里回头,看到一个眉目秀逸的女郎与他一同站在亭子里。脱里皱了皱眉,他认得这位女郎。那个定王招待他们时,这个叫程漪的娘子,偶尔也见过他们几面。脱里计上心头,咧嘴笑,“舞阳翁主那个比花朵还长得好看,要是能把她娶回我们草原,可就是太好了!”
程漪唇角噙笑,轻声,“我也觉得。”
她的目光与丘林脱里对上,二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去看下方湖水边蹲着看鱼儿的小娘子。
小娘子貌美如花,自有恶狼在后盯着她,张开血红大口,擦擦嘴边的口水,时刻准备伺机而动!

  ☆、70|1.0.9

程漪和丘林脱里都在打着闻蝉的主意。丘林脱里在想什么,在程漪想来,大约也就那么几个意思了。舞阳翁主光“漂亮”一条,就够让男儿郎竞相追逐了。而且恐怕在郎君们眼中,舞阳翁主还不止好看。闻蝉有很好的出身,再加上她性格里那种合时宜的小娇气小脾气,会很容易引起人的怜爱吧?
程漪心里冷嘲。
她又想起了江照白对自己所为的评价――“拿自己的身体,换你想要的地位,好用来制衡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程漪心中狼狈,如被人当头浇了一身沸水。冬日严寒,热水滚烫,但她又何止是焦虑呢?
她不在意很多人的想法,但是她总是跟江照白较劲儿。江三郎的随意一句话,她到现在都忘不了。而她更忘不了,江三郎与闻蝉含笑说话的样子。那般风采,现在只对着闻蝉。是否程漪在他眼中是道不同不屑与之为伍的人,而天真一些的闻蝉在他眼中,反而是同类人?
程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她在发现丘林脱里盯着闻蝉的眼神时,心里就产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想利用利用这个有点傻的舞阳翁主,她想随手把这个小娘子抛出去,好换回自己想要的利益。
脱里还在高处打量着闻蝉,寻思下去堵人。他听到程五娘子跟他声音极轻地说道,“你想追舞阳翁主恐怕不容易。她去的很多地方,你都没有门路。我很愿意看到蛮族与我大楚能百年好合,若客人喜欢,我会让人随时给客人传消息,帮客人和我们的翁主制造机会。”
百年好合?
脱里心里满不在意,口上也不把程漪的话当回事,“我们草原人追求女人,自有法子,不劳你操心!”
程漪嘴角噙笑,“但你并不是长安人。蛮族人在长安行事,还是有些限制的。不过如有我暗地里指路帮忙,就不一定了。”
丘林脱里看了旁边的那女郎一眼。在旁人眼中,两个人之间尚有距离,称不上在说什么私密的话。甚至程漪说话的声音还很轻,恐怕这里除了丘林脱里,其他看到的女郎和郎君们,不过在感激程漪帮他们绊住这个人,让他们能够躲开这些讨厌的蛮族人。
但是丘林脱里将程漪的话在脑子里转一圈,回过味儿来了。他嘿嘿直笑,他肯定不会觉得程五娘子真是善心,这么帮助他,值得他感激涕零。他心里猜这位娘子这么好心帮忙,大概是和舞阳翁主之间有些龃龉。恐怕这位程五娘子嫉妒人家舞阳翁主,排除异己,就想把舞阳翁主推去蛮族。
他们这些长安人啊,一个个内里坏得要命,表面上还那么正大光明,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丘林脱里并不在乎程五娘子的目的是什么,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说求娶舞阳翁主,也不过是为了给大楚一个难堪,给大楚、曲周侯脸上,狠狠扇一巴掌而已。无论舞阳翁主到底是不是左大都尉的私生女,丘林脱里都要她变成私生女!
脱里面上作出鲁莽感谢的样子,话说得很满,“那就谢谢你了!”
言罢,看下方假山旁的闻蝉似有离去之意,脱里也不再等候,从亭子里一跃而下。他的身手,惊了水边玩水的许多娘子们。这个粗俗无比的蛮族汉子穿着厚貂,皮肤黝黑,看着粗苯,动作却敏快无比。他在一众又惊又怕的目光中,几步到了闻蝉面前,拦住了闻蝉的路。
闻蝉红氅素裙,额前碧绿华胜流光溢彩,映着她那双点漆般的乌黑眼眸。她贵女装扮,十分的华丽清艳,而这种艳色不俗气,还偏偏给人干净剔透的感觉。在蛮族汉子不怀好意地前来拦路时,侍女们忙将翁主护在后方。闻蝉停下步子,看着前方的丘林脱里,扬起青眉。
她秀秀丽丽地站在那里,就是惊怕的样子,都让人在她面前心口重重一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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