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谜会》第2/26页



“我没打算先问是什么情况,而是反常规让安娜先拿出记录薄登记资料稳住局面,我则在一旁利用这个时间瞎琢磨分队里分发过的外事手册里究竟说过什么。因为我只依稀记得说什么大原则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既不能刺激到那些过分敏感的诸如人权啊专制啊之类的神经,又不能丢了我泱泱大国的法制尊严。具体该怎么做,似乎需要些许时间来回忆。然而在得知她叫苏麦克唐纳、苏碧华是自己取的中国名字、来自美国明尼苏达现在单身、现任一家民办大学做英语教师等等一系列的资料之后,我唯一能回想起来的却只是那本外事小册子是垫在家里短一截的餐桌腿下面。”

“只能随机应变了,于是我问:‘什么事?’”

“事情并不复杂,苏碧华听见对面某一户人家在殴打孩子,导致孩子哭泣了一整晚。出于同情心或者别的原因,打电话报警。在我们到来之前,那孩子就止住了哭,不过我以为她对中国传统教育方式的不认同有一定的作用,我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移民到美国的中国夫妇因为体罚孩子被告上法庭坐牢的报道。但她说:‘不,不要误会,不同民族有不同民族的生存方式和教育方式,其实我对教育中的体罚尺度的态度是很宽容的。事实上在传统的英美教育中,教育方式是相当严厉的,一定程度的体罚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天,整整五个钟头,吵得我都睡不着觉,这太过分了,这不是教育,这是虐待。这是要出人命的!’她带着一个观音像,稍稍把她白色皮肤金色头发灰绿色眼睛与苏碧华三个字的距离拉近了些。安娜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她那一套说辞有所反感,但这时候随同我们上来的保安插话道:‘但是,现在这一层楼只有你一个人住啊,苏小姐。’”

“不可否认当时我们脑袋里都被这个保安的这句话断了电,事实上我已经在考虑要怎样好好教育一下那个在教育别人的家长注意注意自己的国际影响。我最先恢复能源:‘没人住?’保安给出肯定的答复。我又问苏碧华:‘你不知道?就你一人住这层楼?’”

“苏碧华明显有点迟疑,她道:‘我一般住在学校,他们搬走了吗……可是真的有小孩子哭啊……上个星期四我回来,不是还有人吗?’保安解释道这一层住的都是短期租房客,从来就没有长期的住户,当然,除了苏碧华。保安还说,这一层剩下的七套房子都是一个人名下。我和安娜对视一眼,都明白这又是个抄房团。买断了房子准备开年一涨就倒手,这中间还短租出去,把能赚的每一块钱都赚尽。开发商也乐得房价看涨,对这种事情求之不得。”

“放在任何一个国家,假报警都不会是件好玩的事情。不管苏女士对教育的看法怎样,想来她对这件事的认知和我们都是保持一致的。我想不排除也许某个不大地道的房客私自配了钥匙、或者仅仅是回来取忘记带走的东西,但当我问苏碧华到底是哪间房子里有哭声的时候,她却又说不上来。‘也许是对面的五号……或者四号。’她灰碧色的眼睛来回在过道对面35-4和35-5两户的房门上来回打转。我扭头看着保安,保安道:‘他们是上个星期搬走的,倒是都有小孩。不过我保证现在里面没人。’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他拿出钥匙打开四号和五号的房间让我们进去,里面果然空无一人,甚至连房客自己的家具都已经搬走。两套房子里面都是用来形容家徒四壁这四个字。”

“也许是我个人的感觉,也许是灯光的作用,待检查完这两套房子,苏碧华的脸开始有点发白。安娜道:‘你真地听见有小孩哭了?’苏碧华连连点头:‘肯定是真的,肯定是真的。’我吩咐保安把剩下的所有房门都打开,刚开始那保安还乐于做,但到第六号的时候,忽然动作慢了下来,开锁时候有点迟疑,并回头瞥了我一眼。我着意仔细看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看出端倪,一样的两室两厅单卫单厨,一样的无人居住,甚至还有更多的灰尘。七套空房子都看完了,果然如同保安说的,空无一人,也没有人居住的迹象。苏碧华的脸色似乎更白了,那保安道:‘本来是有四户人家的,上个星期都搬走了。’”

“‘行,你先下去吧。’我让保安先下楼去,然后转身对苏碧华说:‘苏小姐,刚才我们检查了,你也亲眼见到了,这里并没有你所说的虐待小孩子的事件,也许你是听错了?’苏碧华的脸色再白下去就得透光了:‘不、不,我真地听到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着急道,‘我没有撒谎。’我道:‘如果是楼下的哭声……’‘不,不是楼下,’她打断我,‘是在这一层。’‘但这一层我们已经看过了。’”

“安娜忽然道:‘苏小姐,如果你睡不着觉的话,可以试一试喝牛奶,或者做运动。实在不行还有安定片。另外,如果有邻居吵闹,一般来说,在中国,需要首先告知的是物管公司的保安,其次是邻居本人。如果你第一时间告知保安而不是报警,事情解决起来可能会更快一点。’‘我真的……’苏碧华还想做最后的争辩,但总算及时明智的止住了。她看了我一眼,又盯着对她阴阳怪气讽刺挖苦的安娜:‘我没失眠。’‘你说过吵得你睡不着!’尽管安娜不过我的耳朵而苏碧华几乎有我那么高,但仍然高昂着头毫不示弱地瞪视着苏碧华。我心里连连点头,小姑娘好样的。但这并不表示我愿意在这数九寒天凌晨两点三十五分把一个外国妇女拖到辖区派出所以对其假报警进行详细的教育。如果是那样,事情就闹大,万一还让美国领事馆出面,我老人家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我挤了个笑容,拉了拉安娜,‘走吧,’又回头道,‘晚安,苏小姐。’”

“苏碧华出人意料地说:‘我想知道你的直接联系方式,比如你的手机号,警官。报警的速度太慢了。’”

“回到车上之后,我表示出自己对安娜教育苏碧华的方式赞赏有嘉。她则多少还有点气忿忿的样子,心里认定了苏碧华假报警。‘说不定,表面是个什么英语老师,私下却在调查中国警察在报警之后赶到事发现场的时间,好偷偷摸摸把这些资料送给她们美国的什么机构,然后指手画脚冷嘲热讽。’安娜多少有点阴险的这样臆想。我则认为苏碧华表面上什么对体罚教育宽容很让人看了生气,那分明就是一个高人一等的教育权威人士的嘴脸,而她自己也不过就比安娜大过两三岁而已。安娜深表赞同:‘我们几千年来就这么教过来的,希罕她个什么好宽容的。她最后要你的手机号,多半是讽刺我们来得很晚,哼。’于是为了让小姑娘消气,我把巡逻车开到一家还没收起来的路边烧烤摊,烤了四对孜然大虾宵夜。”

“虽然表面是这样说笑的,但我在心里深处却始终还有疑问。安娜才入警经验缺乏,但我却知道普通人绝少有喝多了报警报着玩的。更别提像苏碧华这样从美国过来的正经教师,抛开教育水平不谈,至少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法制观念相当强。如果不是真地认为是有人虐待孩子,她不可能这样做。除非是像安娜的登记簿上填写的最后调查结果是类似医生的诊断:‘失眠引发耳鸣’,但那只是我随便让安娜编造的。这样做是要担点责任,但我认为问题不大,因为我不认为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得出更加科学合理有利于双方的结论。最后她直接要了我的手机号也让我份外安心,这样即使还有下文,也只有我――最多还有安娜――知道,不会惊动旁人,不会有人来怪罪我处理不力。另一方面,那保安在开六号门的时候鬼祟地回头瞥了我一眼,也让我心里忐忑。难道我有什么没发现的东西?但当时安娜也在一旁,她也没看出什么呀。”

“第二天晚上,苏碧华打电话来了:‘李警官,你无论如何都得来一趟。这里确实有个小孩子在哭。’”

“不可否认当时听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我多少有点惊讶,同时有点抵触情绪。不管我还是安娜,都不大想再和这个女人打什么交道。当时正是我和安娜巡逻的时候,我们正接到110电台的报告前去增援另一组巡警,他们在一个昌河面包车里的六条大汉中发现了至少两个一级通缉犯,寡不敌众正设法不露声色稳住局面等待附近巡警过去增援。所以当连我们在内五组巡警十把枪把那六条大汉全部按翻在地并押回附近派出所收容的时候,苏碧华已经打了四个电话过来。我知道,再不去,她恐怕就得再次报警了。而我头天的处理不当编造后果则可能大白于天下。要知道快过春节了,为年终奖金的事情大家都闹心。年终奖每个中队都是预算好了的,除非立了几等功另行申请,否则蛋糕就这么大,我分得多了,别人就得少吃两口。反之亦然。我和安娜毫不犹豫马上开车来到苏碧华的小区,发现她已经站到了小区门口的门卫亭。”

“昨天的那个保安还在门口劝说着苏碧华什么,我过去道:‘怎么了?别,别说我来晚了。我尽我的可能来了。’我将刚才的情形给苏碧华飞快地说了个大概,也不管她是否听懂了。但我这是多虑了,因为她明显对我是否晚来并不在意,而只在乎我是否来到。她道:‘本来我想报警的,但是……我怕被控告假报警上法庭,我对中国的法律不熟……但是,昨天那哭的孩子又出现了。’她的脸明显有种受到惊吓之后才有的表情。”

“我想了想,把那保安叫到一边。我站到一个路灯刚好可以把我身上的制服照得一清二楚的地方,问道:‘那间六号房,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保安明显对这样直接的问话慌了神,眼睛左右胡乱摇动:‘没……没东西啊?昨天你不是看过了?空的嘛。’我道:‘你最好听我的,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咱们能在这里解决,就这里把事情了了,如果你不听我的,我没空和你穷耗,咱们回辖区派出所,但你今明两天怕是没空再回来上班。你的老板见你被派出所住上了,也未见得会很高兴不是?’这套话其实和那三段式一样,也是我常说常用的说辞,而且效果非常好。很少有人能够抵挡住这种有理有据连威逼带利诱的话,在这套制服面前。果然,那保安哭丧着脸:‘唉,瞒不过去的,他们硬不准我说。我说,那房子,那套空着的六号,从来都是空着的。’‘为什么?’我奇道,‘难道从来没有租出去过?’”

“‘那套房子……’他道,‘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公司知道了一定要把我开除……那套房子,’他定了定神,‘闹鬼。’”

“我第一个反应是想笑,但我只是木然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瞬间我意识到尽管很荒谬,但这是至今为止最合理的结果。虽然说出来可能会惹人嘲笑,但我当时确实是这样认为:这个解释比苏碧华假报警或者苏碧华失眠导致耳鸣甚至幻觉等等一系列假说,都要更有说服力得多。我的第二个反应是不想让苏碧华或者安娜知道,但我回头就发现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并显然也听见了保安的话。我虽然将保安叫到一旁,但却忙中出错忘记了安娜才入警两个星期,我还没教过她当我单独把人叫到一旁的时候她不用跟过来,再加上安娜和这个女人很不对付,显然不会很有耐心来安慰和询问的。”

“我和安娜交流了一下眼神,很显然,小妮子害怕了,尽管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但脖子后面起了层相当明显的鸡皮疙瘩。小区的灯光不足,昏黄的灯光下树影在夜风中发出嗦嗦的声音,我们四个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吭声。我看看苏碧华,她棕色的眉毛紧锁,抱着肩膀,但显然不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那保安道:‘你胡扯什么?把钥匙拿来,我们一起上去看看。’‘谁……我……我不去。’那保安吓了一跳。我没好气道:‘谁说你了?你只管把钥匙给我。’苏碧华忽然对那保安道:‘什么……鬼?小孩子?’那保安腊黄着脸连连点头道:‘小孩子鬼。就在六号房的厕所里面!他们很多人租房子住进来,没两天就走了。因为每到半夜,那声音就会从厕所里传出来。’‘胡说八道!’我怒道,‘还不给我住嘴!’那保安哭丧着脸委屈道:‘你让我说的,你现在又不让我说了……老板一定开除我……’我想缓和下气氛,道:‘你这楼盘修起不过两年,哪会有什么鬼?人家就算有鬼,那也是什么百年老屋、古堡什么的。’说完勉强向安娜笑笑,安娜会心的对我挤挤嘴角,比哭还难看。不料那保安又道:‘真的有。住进来不到半年就生了小孩,小孩没多久就死了。据说……’他悄声道,‘干脆我全说了吧,据说就是那个七套房的主人养的二奶,生了个孩子。那房主人是有钱人,有家小的,只想要孩子,想出钱把孩子买回去。那二奶不干,闹起来一回,我亲耳听到的,后来听说她就把孩子溺死在浴缸里!那孩子已经会说妈妈了,据说他们有人还听到过孩子边哭边喊,妈妈,妈妈……’”

“‘等等等等’,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这番话活灵活现又合情合理,说得我的背后也开始发毛,‘别老说什么二奶,那当妈的把孩子溺死,之后呢?没人报警?’‘没,’那保安道,‘那老板气坏了,花了一笔钱,让那二……那女人搬了出去,不要她了。去哪里也不知道。有人说是疯了,有人说是自杀了。不过我觉得那女人多半是疯了,不然如果自杀了,肯定会变成鬼回来,这样这里就不止一个娃娃鬼……’‘行了行了行了,’我连忙打断他,‘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哪边凉快给我去哪边待着。我们,’我回头看了看安娜,‘我们上去看看。苏小姐你……’”

“‘我也去!’这句话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上楼的时候,安娜冷不丁冒了句:‘你信基督教吗?上帝管这种事情吗?’苏碧华道:‘基督教没有鬼,不过我也不信基督教。’我连忙把话题岔开,免得两人吵起来。看来安娜还是个愤青,对昨天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这一次毫无疑问我们来到六号的门口。我用保安的钥匙打开门进去,打开我能看到的所有的灯开关。”

“当时我的心里的想法是怪异而又复杂、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这个事件本身非常神秘、甚至可怕,我心里基本上接受了那保安的说法,即这里有一个会叫妈妈、会哭会闹的鬼孩子;但另一方面,多年警察生涯磨练出的理智的大脑告诉我,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是一个案子,如果能够凭现仅有的时间和线索找到头绪、甚至解决问题的话,我将不可能再是一个和警校毕业生一起巡逻大街的大龄巡警。我甚至有可能――如果我出色地发挥出我的侦破才能的话――调到刑警队去!至不济,年终那块蛋糕上面的奶油我会多划拉那么两下子。安娜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我的想法,但她胆子小了许多,只能跟在我后面。终究是女孩子么,没办法。”

“接下来需要干的就是仔细检查每一间房子。首先我从卫生间旁的厨房开始,厨房的抽油烟机散发出那种只有许久没用过的抽油烟机才能散发出的特有的油腻味道。整个厨房的地面和门背后都没有多余的东西。我打开厨柜,里面没有一个碗或者类似的餐具,只有一张塑料袋。我拿起来一看,是个中号袋,上面写着‘佳佳超市’的字样。我留意到,碗橱里的灰尘似乎比地上的还要多。接着我来到住房,一间是主卧,应该是那个可怜母亲睡的地方。房间的灯饰很华丽,但没有任何家具。我站在原本是床该放的地方向左看去,正好看见阳台。阳台上没有引人瞩目的地方,但在另一个方向的衣橱壁柜里,我发现了一个某种塑料包装的一角。接下来我走到另一间卧房,应该是那个孩子住的地方。房间小上一号,同样没有家具也没有电器,只有墙壁上贴着那种一关灯就自己发亮的荧光星星。房间里彻底什么都没有剩下,但在阳台(和主卧房的阳台相通)侧面的玻璃窗旁边,发现了一根用过的吸管。”

“我最后走到卫生间里。据说那个母亲就是在这里悲惨地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的。我最后才到这里来,似乎也是因为心理多少有点恐惧和抗拒。卫生间里有一面镜子,我看着我自己的脸色,未必比两个女人好上多少。洗手池里满是灰尘,显然水龙头许久没有用过了。我特别注意到了浴盆,因为这是凶案发生的最直接的地方,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稍微让我留意的话,我发现便盆里似乎没有灰尘,这表示有使用过的痕迹?按照保安的说法,这里许久没有住过人了,便盆为什么会有使用过?我看了看,没有发现手纸或者类似的玩意儿,但在门背后发现一截断了的梳子,梳子很旧,上面的断齿甚至还挂有一丝长长的头发。”

“我想不大可能会有市刑警队加入进来收集物证的时候了,于是退出厕所的之前将半截木头梳子和头发塞进衣服兜里。但在我的手将这两样东西放进衣兜里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拐了个弯,又将两样东西放回我的眼前。”

“半截梳子依然又破又旧,长长的头发枯萎发黄,像某个女人在许久之前遗留下来的。这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我却蹲在地上保持近距离注视这两样东西这个姿势相当长的时间。”

“因为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怎么说呢?一股腥臭,不,不是血的腥味,和血的味道还不一样。在警校时曾经学过,人的血红蛋白含铁,所以闻起来有点像铁的味道。但这种腥臭,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味道。当时我的脑袋里除了尸体这两个字以外,什么都没有想到。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发觉那味道不仅是那两样东西上传来的。卫生间里似乎还有另一个源头。我最先当然是重新检查浴缸,但我俯下身子像只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搞了许久,最终却发现那味道不是从布满灰尘的浴缸、而是从有水渍迹象的便盆里传来的。”

“隔了很久我才回到客厅,安娜发现了一个矿泉水还是可乐塑料盖的那种条子――就是把塑料瓶盖拧开会断裂并留在瓶沿上的塑料圈,有时候会断裂开来成一个条子。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托着下巴默不做声。安娜看着我,苏碧华也好奇地盯着我。在那时,我想即便是耶稣本人也不会知道当时我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我道:‘苏小姐,你以前有没有听过孩子的哭声,我是说像你这两天听到的。’‘没有,’她摇头道,‘从来没有。但我不常在这里住,一般我都住学校,学校我还有间小屋,回这里不定时。’我点头道:‘没有理由,就算是鬼,也没有理由专门挑你不在的时候出现,吓唬跑其他所有住户之后再专门一心一意的来吓唬你。这不合逻辑也没有道理。’安娜听得连连点头,看起来她似乎也松了口气。苏碧华道:‘那么警官,你以为是怎么回事?’我把证物一字摆开在客厅的地砖上:‘我认为,确实是有人、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在这两天苏小姐你不在的时候,这个孩子存在在这里,并一直延续到刚才你报警的时候。’‘可是昨天……’‘而且,’我打断苏碧华的插话,‘不止那孩子一人在这里!’”

“安娜的脸色变了变,苏碧华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她们两人肯定都是想到了那保安说的那死去的女鬼又回来找她的孩子鬼的事情。我道:‘是活着的,是人,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在这里。是的,苏小姐你刚才想说,昨天我们来检查过,这里空无一物。很遗憾,昨天我们有七间房间要检查,没办法像今天这样在缩小的范围内仔细搜索。所以看上去空屋绝对的空,但今天我们搜出了这空屋中的许多东西,这空屋不是空的。事实上直到刚才你报警的时候,这房间里都还有人。’”

“苏碧华道:‘可是,昨天……刚才我敲了门……’‘是不是你敲了门里面就没声了?’‘对。’‘显然,里面的大人知道自己被发觉了,于是捂住了孩子哭闹的嘴。你有没有注意到,每次孩子的哭和我们的到来有个时间差?即如果里面是一个大人捂住了孩子的嘴,那么不管昨天还是今天,他们都有机会在我们赶来之前溜出来从楼梯跑掉。我在这里推测你昨天并不是报警之后一直盯着六号的门看的。’苏碧华摇头:‘没有,昨天我是一直关在自己房间里。但是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就一定是有人。’‘很简单,吸管、矿泉水瓶盖的残留,如果是在你我的房间里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发现那一定不奇怪,但在这里同时出现,就值得推敲。再加上这个塑料包装的一角,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早餐饼干两片包装的一角,再加上一个超市的塑料袋,这一切都构成一个,有人从超市带着买来的东西在这里吃吃喝喝。由于成人无论如何没法装出小孩哭泣的声音,而小孩又绝无可能独自一人钻进这里来,所以必须至少是一个成人和一个小孩。’‘为什么吃吃喝喝,这没有道理。’‘你在问动机,这个我现在无法推测,但是如果你喝过矿泉水又喝牛奶,去上厕所该当有道理了吧?这套房子每一处都布满灰尘,但偏偏便盆里有水用过的迹象,这是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另一方面,我大胆推测,小孩和那成人主要都活动在那间小一点的卧房里。不管客厅、洗手间、厨房、主卧房甚至阳台,都有遗漏下的东西,偏偏那间房子最干净,我反而认为那是刻意做出来的。’‘脚印呢?那么多灰尘,地上应该有他们的脚印?再说,他们没有家具,如何在这里生活,昨天被我们发现了,今天为什么还要来?’‘如果我有进一步的工具,我应该能够检查出这里的脚印。但现在,这种木质地板上是看不出端倪来的。至于为什么他们要来,为什么要有有些很奇怪的举止,这就是需要问他们才能知道的了。’”

“我们从六号房里出来,苏碧华道:‘警官,你说的有一部分道理,但我始终觉得如果不看到脚印的话,就不能……’我道:‘昨天我们走后,是不是没有哭声了?如果今天我们走后也没有哭声了,你会不会相信更多一些?’‘也许吧……’‘这样吧,明天我休息,我晚上来这里守着,看还会不会有哭声。我的判断是,他们一定在这房间里有个什么事情或者东西,昨天被发现打断了,今天又被打断了,明天应该还会来。’”

“下楼走的时候,安娜忽然道:‘明天……我也来吧。’还没等我说话,她忽然又道:‘洋鬼子也怕鬼啊。’我道:‘你不知道?午夜凶铃在中国通共吓死了三个,美版午夜凶铃在北美一共放翻了八个哪。’”

“那天夜里之后的执勤巡逻,我强打精神给安娜说了一连串我曾遇到过听说过的轶事笑话。也许是笑话很不错,或者是我之前的推理很有用,显然安娜已经忘记了害怕,有说有笑起来。但回到队上宿舍,我一头栽进床上点烟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还是很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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