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全集.com》第44/114页


“主公之意是……?”诸葛亮垂手问。

刘备说:“外放蒋琬为广都长,那可是一县之长!”

书佐是“吏”,广都长是“官”,由一个没品的书佐升为七品县令,听上去,蒋琬的运道来了。然而,蒋琬、诸葛亮心里都是一紧!诸葛亮之待蒋琬,就像待亲生子侄,他之看重蒋琬,也像看重自己的左膀右臂。马良受命出使东吴,很快就要离开;张裔为避法正,自请巴郡太守,也将走马上任;杨洪身为布衣,又与李严有隙,不便仓促任用……蒋琬望望诸葛亮,诸葛亮点了点头。

“多谢主公隆恩。”蒋琬跪下说。

很快,蒋琬奔赴广都,在小县城里戴起了乌纱帽。他看着四周破旧的官衙、红黑的水火棍,渗水的墙面,衙门外青油油的麦田,田里弯着腰的男女,拾麦穗的孩子,禁不住五味俱全。

蒋琬想到了一个人:庞统。这种联想令他将往年旧案“哗啦啦”一股脑推下几案。“不要管陈芝麻烂谷的事!”他吩咐说,“将新一季的种子发入农家!架石桥、兴灌溉,严禁横征暴敛,严禁隐匿田产。我不要见到有官司,”蒋琬一再强调,“想来告官的,摸摸屁股再说。邻家一只鸡、舍里两只鸭的事,倘若来喊冤,就先各打二十棍!”要是庞统愿意好好当一回县令,他想必也要这样做……蒋琬想。

广都是一颗种子,在春雨里沙沙沙地生长,抽出了青芽。

在一片原本荒芜、贫瘠的土壤上,多了整洁的绿色,多了新鲜的衣裳,多了脸上红扑扑的光泽。尽管没几个人记得县令是谁,蒋琬就像被供在庙里的泥菩萨,一个月也难下一道令;然而奇怪的、自然而然的,百姓的日子好了起来。看风、看雨,越看越顺眼。

蒋琬躲在县衙里,一盅盅喝酒,打算趁着治理小县、尚有闲暇之时,学学喝酒。往日跟着诸葛亮身边,诸葛亮常嘲笑他一沾酒就醉,说这个样子,日后怎么与人应酬?

三个月后,蒋琬勉强能喝五盅了,喝到第六盅,他默默无闻;第七盅,他胡言乱语;第八盅,他痛哭流涕;假若喝满九盅,蒋琬便要玉山倾倒,等着第二日头疼欲裂了。

有一日,蒋琬正喝到第七盅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击鼓声。

“冤枉哇,冤枉!”有人在喊。

“死人了?”他问。

“没。”衙役回答。

“受伤了?”他醉醺醺地,将第八盅吞下肚。

“没……哦,有、有吧!”

“到底有没有?”

“这、这个……”衙役心一横,说,“张小三和李四郎玩耍时,李四郎被张小三踹了个屁墩,掉了两颗牙……就这个……伤。”

“胡闹!”蒋琬一拍案面,大声说,“一人二十棍!”

二十棍没落到张三、李四屁股上;反倒有根棍子,直接扔到蒋琬面前!抬头一看,眼前赫然站着便装的刘备和法正!

“蒋琬!”刘备又砸了根水火棍到蒋琬身上,怒骂道,“孤把一县交给你,哪容你玩忽职守?喝酒、喝酒……砍了你脑袋,看你还喝不喝!?来呀!”

“主公,臣……”

蒋琬才开口,法正已在一旁说:“蒋大人,别小看乡里争执。春秋时,吴、楚交界处,只因一个吴国姑娘用梭子误伤了一个楚国姑娘的手指,”他举起一根小指,笑着说,“就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鸡父大战,死伤万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嘛。”

“来呀!”刘备说,“绑了他!三日后处斩!”

一根绳子,扎粽子似的把蒋琬扎了个结结实实,几双手将他往狱里一推!到这时,蒋琬才后悔为什么以前修桥修路,偏偏就忘了修修牢房。他也后悔没有令刽子手多磨磨斧头,他原以为,广都再不会有杀戮。也的确,从他来了后,广都衙门从未杀过一人;没想到,这第一斧就将砍在县令脖子上,将蒋琬一分为二。牛血滂沱再次出现在他梦中,这次,梦里的蒋琬心平气和地看着它,大限将至,他反倒怀上了平常心。

发生在彭羕身上的事,也要发生在他身上了。

有了上次观斩的经验,蒋琬非常配合刽子手。“我懂,我懂……”他将头按在刑台上,向着刘备的方向。在那里,刘备、法正端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慕名来看杀县令。蒋琬像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小小广都,竟有这么多人!“可惜少了一个人,唉。”他闭了眼睛,感觉到斧口擦着他脖子,在找他骨头结合处,刽子手还很认真地摸了摸他颈骨。一声罄响!接着,便是“呼”的一下……风声。

“等等……等等!”

“啪”!

斧头擦着鼻子剁在蒋琬脸前。

冷汗淋漓的罪犯将膝盖往后移了移,睁开眼睛,只见诸葛亮正从马上跳下来!诸葛亮大步流星朝刘备走去,上阶时,几乎跌了一跤。

“望主公开恩!”他喘着气,朝刘备施礼。

“啊?孔明怎么来了?”刘备故意问。

诸葛亮苦笑道:“专来给那小子求情的。”

“蒋琬吗?”法正冷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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