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409/1886页


  管辂的舅舅对管辂说:“你以前是如何知道何晏、邓必败的?”管辂说:“邓在行路时,脉不能控制肌肉,站立起来歪歪斜斜,好象没有手脚的样子,这就叫鬼躁;何晏看上去的样子就是魂不守舍,面无血色,精神象飘浮的烟一样绵软不振,面容则象枯槁的木头,这就叫鬼幽;这二者都不是有久远之福的征象。”

  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尤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及山阳王弼之徙,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焉。粲,之子也。

  何晏生性风流自赏,搽脸的白粉从不离手,走路也顾影自怜。他尤其喜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灿以及山阳人王弼等人清谈玄理,崇尚虚无之论,说《六经》是圣人的糟粕。从此后天下的士大夫争相羡慕而仿效他们,终于形成一时之风气,不可遏制。荀灿是荀之子。

  [2]丙午,大赦。

   [2]丙午(十八日),实行大赦。

  [3]丁未,以太傅懿为丞相,加九锡;懿固辞不受。

   [3]丁未(十九日),任命太傅司马懿为丞相,赐九锡;司马懿坚决推辞不受。

  [4]初,右将军夏侯霸为 曹爽所厚,以其父渊死于蜀,常切齿有报仇之志,为讨蜀护军,屯于陇西,统属征西。征西将军夏侯玄,霸之从子,爽之外弟也。爽既诛,司马懿召玄诣京师,以雍州刺史郭淮代之。霸素与淮不叶,以为祸必相及,大惧,遂奔汉。汉主谓曰:“卿父自遇害于行间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遇之甚厚。姜维问于霸曰:“司马懿既得彼政,当复有征伐之志不?”霸曰:“彼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钟士季者,其人虽少,若管朝政,吴、蜀之忧也。”士季乾,钟繇之子尚书郎会也。

   [4]当初,右将军夏侯霸受到曹爽厚遇,因他父亲夏侯渊死于蜀,所以常常咬牙切齿立志报仇雪恨,担任讨蜀护军,驻扎在陇西,属于征西将军所统率。征西将军夏侯玄,是夏侯霸的侄子,曹爽的表弟。曹爽被诛以后,司马懿召夏侯玄回京城,让雍州刺史郭淮代替他的职位。夏侯霸平素与郭淮不和,认为此番必然祸害及身,十分害怕,所以就逃奔到蜀汉。汉后主对他说:“你的父亲是自己在交战之中阵亡的,不是我的先辈杀死的。”然后给予他十分丰厚的待遇。姜维问夏侯霸:“司马懿既已把持魏国朝政,你看他会不会有征伐别国的企图?”夏侯霸说:“他正在经营整理内部事务,还顾不上对外征伐。但有一个叫钟士季的人,年纪虽轻,如果管理朝政,将是吴、蜀两国的忧患。”钟士季,就是钟繇的儿子尚书郎钟会。

  [5]三月,吴左大司马朱然卒。然长不盈七尺,气候分明,内行修洁。终日钦钦,若在战场,临急胆定,过绝于人。虽世无事,每朝夕严鼓,兵在营者,咸行装就队。以此玩敌,使不知所备,故出辄有功。然寝疾增笃,呈主迟昼为减膳,夜为不寐,中使医药口食之物,相望于道。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吴主辄召见,口自问讯,入赐酒食,出赐布帛。及卒,吴主为之哀恸。

   [5]三月,吴国左大司马朱然去世。朱然高不满七尺,但对是非的态度分明,很注重自我身心道德的修养。每天都恭谨尽职不敢懈怠,常常好象在战场上一样,遇到紧急情况,意定神闲,胆力过人。虽然没有战事,但每天早晚都要擂鼓,听到鼓声,军营的士兵都立即整好行装列队集合。他用这个办法麻痹敌人,使敌人放松戒备,所以每次出战都会取得胜利。朱然卧病不起日益严重,吴王为此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并经常不断地派宦官为朱然送医送药送食物。朱然每次派人报告疾病消息,吴王就立即召见,亲自问讯,报信的人来时赐以酒食,走时赐以衣帛。朱然去世时,吴王极其悲痛。

  [6]夏,四月,乙丑,改元。

   [6]夏季,四月,乙丑(初八),魏国改年号为嘉平。

  [7]曹爽之在伊南也,昌陵景侯蒋济与之书,言太傅之旨,不过免官而已。爽诛,济进封都乡侯,上疏固辞,不许。济病其言之失,遂发病,丙子,卒。

   [7]曹爽在伊水之南时,昌陵景侯蒋济曾给他写信,说太傅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免去他的官职而已。曹爽被诛之后,晋封蒋济为都乡侯,他上疏坚决推辞,但未被批准。蒋济恨自己失言于曹爽,忧郁成疾,丙子(十九日),去世。

  [8]秋,汉卫将军姜维寇雍州,依山筑二城,使牙门将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侵逼诸郡;征西将军郭淮与雍州刺史陈泰御之。泰曰:“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必未肯附。今围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也。”淮乃使泰率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进兵围城,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战,不许,将士困窘,分粮聚雪以引日月。维引兵救之,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禽也。”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使淮趣牛头截其还路。淮从之,进军洮水。维惧,遁走,安等孤绝,遂降。淮因西击诸羌。

   [8]秋季,蜀汉的卫将军姜维进犯雍州,依傍山建筑两座城,派牙门将句安、李歆等人驻守,并聚集羌胡人为人质,进犯侵逼各个郡;征西将军郭淮和雍州刺史陈泰进行抵御。陈泰说:“城虽然坚固,但离蜀国路途遥远而险阻,当会需要运送粮食;羌人怕姜维的劳役繁重,必然不肯依附他。如今围攻夺取城,用不着厮杀流血就可以攻克;他们虽有救兵,但山道险阻不是行军打仗之地。”于是郭淮派陈泰率领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进兵包围了城,切断了运输道路和城外流水。句安等人出城挑战,陈泰却按兵不动。城内将士困窘不堪,仅靠分配的粮食和聚集起来的雪水度日。姜维率兵前来救援,出了牛头山就与陈泰的军队相遇。陈泰说:“用兵之道贵在不战而使人屈服。如今扼守牛头山,姜维没有了退路,就会成为我们的笼中之鸟了。”于是命令诸军各自坚守营垒,不与姜维交战,并派人向郭淮报告,让郭淮快速向牛头山进军,截断姜维退路。郭淮采纳这个意见,进军洮水。姜维害怕了,迅速撤兵,句安等人孤立无援,终于投降。郭淮于是向西进击各个羌人部族。

  邓艾曰:“贼去未远,或能复还,宜分诸军以备不虞。”于是留艾屯白水北。三日,维遣其将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结营。艾谓诸将:“维今卒还,吾军人少,法当来渡;而不作桥,此维使化持吾令不得还,维必自东袭取洮城。”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艾即夜潜军径到;维果来渡,而艾先至据城,得以不败。汉军遂还。

  邓艾说:“敌人撤离不远,或许还会再来,应该把各部军队分开驻守,以备不测。”于是留下邓艾的部队,驻扎在白水北面。过了三天,姜维派遣将领廖化在白水南岸面向邓艾的部队结营扎寨。邓艾对各个将领说:“姜维如今突然返回,而我军人少,按照兵法他应渡河来战;但是他们却不筑桥,这是姜维让廖化牵制住我们,使我们不能返回,而姜维必定从东面袭取洮城。”洮城在白水之北,离邓艾驻地六十里,邓艾当天夜里就秘密出兵直奔洮城;姜维果然渡河而来,但邓艾先期到达占据了洮城,因此得以不败。蜀军于是返回。

  [9]兖州刺史令狐愚,司空王凌之甥也,屯于平阿,甥舅并典重兵,专淮南之任。凌与愚阴谋,以帝暗弱,制于强臣,闻楚王彪有智勇,欲共立之,迎都许昌。九月,愚遣其将张式至白马,与彪相闻。凌又遣舍人劳精诣洛阳,语其子广,广曰:“凡举大事,应本人情。曹爽以骄奢失民,何平叔虚华不治,丁、毕、桓、邓虽并有宿望,皆专竞于世。加变易朝典,政令数改,所存虽高而事不下接,民习于旧,众莫之从,故虽势倾四海,声震天下,同日斩戮,名士减半,而百姓安之,莫之或哀,失民故也。今司马懿情虽难量,事未有逆,而擢用贤能,广树胜己,修先朝之政令,副众心之所求。爽之所以为恶者,彼莫不必改,夙夜匪懈,以恤民为先,父子兄弟,并握兵要,未易亡也。”凌不从。

   [9]兖州刺史令狐愚,是司空王凌的外甥,驻扎在平阿,甥舅二人同时掌握重兵,单独承当淮南地区的重任。王凌与令狐愚暗地里策划,认为魏帝昏庸懦弱,受制于强臣,又听说楚王曹彪有智有勇,想要共同立他为帝,奉迎他到许昌建都。九月,令狐愚派他手下将领张式到白马县,与曹彪通了消息。王凌又派舍人劳精到洛阳,告诉他的儿子王广。王广说:“每当要干一番大事业,应该以人情世态为本。曹爽因骄奢淫佚失去了百姓的信任,何晏虚浮而不能治国,丁谧、毕轨、桓范、邓等人虽有较高的声望,但都一心追逐名利。再加上变易国家的典章制度,多次更改政策法令,他们心里想的虽然十分高远但却不切合实际民情,百姓习惯于旧制,没有人顺从他们。所以他们虽有倾动四海的势力、威震天下的声名,而一旦同日被杀之后,手下名士就散去大半,百姓们照旧安定,没有谁为他们而悲哀,这都是失去民心的缘故。如今司马懿的本心虽难以测量,事情也不可预料,但是他却能提拔贤能,广泛树立超过自己的人才,遵循先朝的政策法令,符合众人心里的愿望。造成曹爽恶名声的那些事情,他都必定加以改正。终日兢兢业业,以安抚人民为先务,而且他们父子兄弟都掌握着兵权,是不容易被推翻的。”王凌听不进他的话。

  冬,十一月,令狐遇复遣张式诣楚王,未还,会遇病卒。

   冬季,十一月,令狐愚又派张式去见楚王,还没等他回来,令狐愚就病逝了。

  [10]十二月,辛卯,即拜王凌为太尉。庚子,以司隶校尉孙礼为司空。

   [10]十二月,辛卯(初九),在王凌治所任命他为太尉。庚子(十八日),任命司隶校尉孙礼为司空。

  [11]光禄大夫徐邈卒。邈以清节著名。卢钦尝著书称邈曰:“徐公志高行洁,才博气猛,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洁而不介,博而守约,猛而能宽。圣人以清为难,而徐公之所易也!”或问钦:“徐公当武帝之时,人以为通;自为凉州刺史,及还京师,人以为介,保也?”钦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用事,贵清素之士,于时皆变易车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为通。比来天下奢靡,转相仿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与俗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之无常而徐公之有常也。”钦,毓之子也。[11]光禄大夫徐邈去世。徐邈以清正有气节著名于世。卢钦曾著书称赞徐邈说:“徐公志向高远行为清白,才学广博气势威猛,而其实行起来则是高远而不拘谨,清白而不孤傲,广博而能把握要领,威猛而能宽容。圣人认为清正难以做到,而徐公很容易就做到了。”有人问卢钦:“徐公在武帝时,人们认为他很通达;自从当了凉州刺史,又回到京师后,人们则认为他孤傲,这是为什么?”卢钦回答说:“以前毛、崔琰当政,崇尚清高朴素,当时的人们都改变平常的装束,因此人们认为通达。近来天下奢侈,人们都相互仿效,而徐公却保持平素的风尚自得其乐,不与世俗相同。所以从前的通达,就成了今日的孤傲;这是因为世人变化无常而徐公始终如一。”卢钦是卢毓之子。

  二年(庚午、250)

  二年(庚午,公元250年)

  [1]夏,五月,以征西将军郭淮为车骑将军。

   [1]夏季,五月,任命征西将军郭淮为车骑将军。

  [2]初,会稽潘夫人有宠于吴主,生少子亮,吴主爱之。全公主既与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结,数称亮美,以其夫之兄子尚女妻之。吴主以鲁王霸结朋党以害其兄,心亦恶之,谓侍中孙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乱乎!”遂有废和立亮之意,然犹沈吟者历年。峻,静之曾孙也。

   [2]当初,会稽郡的潘夫人受到呈王的宠幸,生下少子孙亮,吴王十分喜爱他。全公主既已与太子孙和有矛盾,就想预先奉承结交孙亮,于是常常称赞孙亮之美,并把她丈夫之侄全尚的女儿嫁与孙亮为妻。吴王因鲁王孙霸结交朋党来陷害自己的兄长,所以心中十分厌恶他,就对侍中孙峻说:“子弟之间不和睦,臣下就会分党分派,这样就将出现像袁绍兄弟那样的失败,而被天下之人耻笑。假若只立一人的话,怎能不乱呢?”从此就有了废孙和立孙亮的意思,但在数年间仍然未拿定主意。孙峻是孙静的曾孙。

  秋,吴主遂幽太子和。骠骑将军朱据谏曰:“太子,国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归心。昔晋献用骊姬而申生不存,汉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冤死,臣窃惧太子不堪其忧,虽立思子之宫,无所复及矣!”吴主不听。据与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请和;吴主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敕据、晃等“无事匆匆!”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各上书切谏,据、晃亦固谏不已;吴主大怒,族诛正、象。牵据、晃入殿,据、晃犹口谏,叩头流血,辞气不挠;吴主杖之各一百,左迁据为新都郡丞,晃斥归田里,群司坐谏诛放者以十数。遂废太子和为庶人,徙故鄣,赐鲁王霸死。杀杨竺,流其尸于江,又诛全寄、吴安、孙奇,皆以其党霸谮和故也。初,杨竺少获声名,而陆逊谓之终败,劝竺兄穆令与之别族。及竺败,穆以数谏戒竺得免死。朱据未至官,中书令孙弘以诏书追赐死。

  秋季,吴王终于幽禁了太子孙和。骠骑将军朱据进谏说:“太子是国家的根基;加之平素性情仁和孝敬父母,所以天下之人都爱戴他。从前晋献公宠幸骊姬而太子申生不能存活,汉武帝听信江充之言而戾太子蒙冤死去,我害怕太子不堪忍受其忧郁,到那时您即使象汉武帝那样建立思子之宫,恐怕也无可挽回了!”吴王不听。朱据与尚书仆射屈晃,率领各个文官武将用泥涂头自行绑缚,连日到宫门跪求放了孙和;吴王登上白爵观,见到他们,十分厌恶,就命令朱据、屈晃等人“不许这样急匆匆的”。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各自上书直切进谏,朱据、屈晃也仍然坚持进谏不止;吴王勃然大怒,诛杀了陈正、陈象及其家族。又把朱据、屈晃带入殿中,二人仍然口谏不止,叩头流血,言辞声调毫不软弱,吴王下令各责打他们一百杖,又把朱据降职为新都郡丞,把屈晃罢官退居乡里,各个官吏因进谏获罪被诛杀流放的数以十计。吴王终究还是把太子孙和废为平民,迁居到故鄣县,又赐鲁王孙霸自杀。杀了杨竺,把尸体扔到江中,又诛杀了全寄、吴安、孙奇,都是因为他们与孙霸勾结并诬陷孙和的缘故。当初,杨竺年轻时很有名气,而陆逊认为他终究会毁了自己,并劝说杨竺之兄杨穆与他分家。杨竺出事,杨穆因多次劝阻告诫杨竺而得以免死。朱据还没有到达任所,中书令孙弘就奉诏书追上他赐罪。

  [3]冬,十月,庐江太守文钦伪叛,以诱吴偏将军朱异,欲使异自将兵迎己。异知其诈,表吴主,以为钦不可迎。吴主曰:“方今北土未一,钦欲归命,宜且迎之。若嫌其有谲者,但当设计网以罗之,盛重兵以防之耳。”乃遣偏将军吕据督二万人与异并力至北界,钦果不降。异,桓之子;据,范之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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