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京四时歌全集.com》第65/70页


“还犹豫什么呢,你早已做出过选择啊。”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清越身边响起,惊得她转头看去,便看见晔临皇子口中名叫“湛如”的女子从心砚树中走出,手里握着一叠早已摩挲得光滑的算筹。

“我选择过什么?”清越惊异地问道。

“选择过让谁死去。”湛如轻轻抚摸着算筹,微笑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开始测算君星运行的轨道,发现无论用怎样的方法,最终都有三颗星重叠在一起。云荒是一个平衡的世界,就如同创造神与破坏神同在,皇天与后土戒指同在,君星轨道承载的也只能是两颗星而已,所以这三颗星里,那两颗即将在轨道上相撞的星辰必定有一颗要陨落。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为你命名为‘清越’,为什么会让你提前梦到另外两颗星辰,因为我想要明白你的意愿和选择。”

“可我并不想他们中任何一人死去。”清越迷茫地道,“我不知道,我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恨。”

“那无关紧要,关键是想要爱的人自以为得到了爱,想要恨的人有机会创造了恨。世人的情感,本就是如此微妙,这才能让云端的神灵觉得多彩而有趣。”湛如毫不在意清越的困惑,高深莫测地笑笑,“别忘了你对我晔临师兄的承诺,帝王之血必须在云荒复生,否则这个大陆永远会被神灵抛弃,永不会有平衡与安宁。”

“神,神是什么?空桑人的祖先还曾经封印过破坏神!”不满于湛如口中对神的崇敬,清越不甘地叫道,“我为什么要顺应天命,为什么一定要某人死去,就算神灵抛弃了云荒,云荒照样还会存在!”

“你的神灵或许不在天上,而在你的心中。”湛如慢慢地隐去,连带周围两个沉默的少年的幻影,都隐入绝对的黑暗之中,“你的神灵是你心中绝对的真理,它就是正直、诚实、仁爱、勇敢等一切美德,在它的名义下,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展现你本性中黑暗的一面,变得凉薄、虚伪、残忍和懦弱。这看似一个悖论,却是可悲的事实。”

“不,我不会……”清越不甘地反驳着,骤然睁开了眼睛。

“郡主醒了,真是谢天谢地。”一旁有人惊喜地叫道,让清越认出身边照看自己的正是宫女瑞儿。

“是玄咨将军送郡主回宫的。”瑞儿认真地复述着玄咨留下的话,“他说让郡主坚强,该做的事情不要忘记。”

清越坐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脑海里几乎逼人发疯的一幕。既然不弃已逼得苍梧军队射杀了李允,那她现在要做的事已没有任何顾虑了。“皇上呢?”

“皇上也刚回宫,听说他受伤了,胸前衣服全是血,可把大家给吓坏了。”瑞儿惊魂未定地道,“可皇上直接就去了神殿,太后也去了,说要用皇天后土戒指之力为天祈祈福,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个天祈朝,还有什么福泽可祈?”清越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往聆湖轩外走去。才走了不远,便见无数宫人侍卫失魂落魄一般窃窃私语,浑不似平日严苛宫规下的谨小慎微,便走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玄王一族开门献城了,苍梧军很快就要打到宫城来……”答话的小宫女一张脸都是惊吓过度的苍白,“郡主,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清越漠然地扔下这句话,转身朝远处神殿走去。一切,都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第四卷 冬之萧寂 五 彦照

或许是因为皇帝不许旁人打搅,或许是因为侍卫们都被城破的消息惊得纷纷逃离,清越一路走进神殿没有受到太多阻碍。唯有在神殿大门处,聚集在一起的神官们拼死拦住了她,说皇上与太后在神殿内发生了争执,外人一律不许入内。

清越此刻已没有什么顾忌了,她提着半路上捡来的长剑,抬头看着湛蓝色的神殿,大声笑道:“晔临皇子,就麻烦你了!”话音才落,众神官只觉眼前一花,清越已从殿前广场上消失了踪影。

落在神殿阴暗的角落里,清越一眼便看见站在神像前的不弃与白太后,然而他们根本就不曾注意到她的到来。天祈朝两个地位最尊贵的人此刻正在争吵着什么,然而清越的心思,却骤然落在躺在殿壁下的身影上。

那是李允。难道,他并不曾在光耀门城楼上死去?

按捺住几乎要跳动出口的心,清越悄悄地行走到李允身旁。她屈膝跪倒在他的身边,伸手抚上他宛如沉睡的面庞,触手却是一片冰凉。仿佛被烙到一般缩回手,清越再次伸手贴在李允的鼻下,却果然一点声息也无――原来,他终究还是死了,被不弃如同儿戏一般置于城楼,毫无意义地死了!蓦地想起李允曾经那么艰难跋涉的一生,清越只觉悲伤与愤怒如同火苗一般烧灼着她的心,连泪水都蒸发成了绝决的恨意,她缓缓站起身,提着剑朝犹在争执的不弃和白太后走去。

“后土戒指不能给你,你们的皇天虽然是假的,后土却依然可以在白氏手中发挥威力!”太后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惧地看着满襟血迹的皇帝朝自己逼近。

“后土也不过是装饰罢了,愚蠢的女人。”不弃笑道,“若有本事,你就用它去扫平城内的叛军,至少也要斩下彦照的头颅!死守着个无用的摆设,你就等着叛军冲进来赐死你吧。”

“我是为了白之一族守护后土,这是我作为白族人也是作为空桑皇后的责任。”白太后转动着手指上的后土戒指,让那偶尔发出的光芒止住不弃逼近的脚步,“天祈朝或许要灭亡,但白之一族的荣耀依然永在,这是星尊帝以来谁也无法改变的传统。皇帝,难道你还不相信后土的力量虽弱,想要杀死面前之人依然绰绰有余?”

“该死的家族观念,我天祈就是败落在你们这些狭隘愚蠢的观念里面!”不弃被后土光芒一射,果然撑不住后退几步,伸手挡住了刺进双目的亮光,口气缓和下来,“朕知道真正的皇天戒指就在晔临湖底,却数次秘密派人打捞也未寻到。若是太后肯将后土借朕,朕说不定就能找到真正的皇天,挽救我们天祈朝的命运。”

“皇上不用痴心妄想了,就算你找到了皇天,它也不会甘心受制于一个违逆天命人心的皇族。”白太后一步步向神殿门口走去,牢牢护住手指上的后土戒指,凄然笑道,“为了守卫这个死物,三百多年来我白之一族牺牲了多少女子一生的幸福,我自己又是怎样在冷寂的后宫中消磨了一生?如今这个牢笼要坍塌了,我怎能不靠着它保住白族和自己的性命前程?不弃,这个天祈是你家的,不是我的,它亡不亡与我再没有相干!”说着,白太后转身想要开门而出,却被不弃追上来牢牢钳制住。不顾后土的灼伤,不弃伸手就去抢夺白太后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眼中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白太后惶急之下,再难催动后土微弱的灵力,竟硬生生地被不弃从手指上摘下了戒指。她愤怒地转过身,看着不弃站直身子将后土戴上手指,忽然指着不弃背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啊……”

不弃乍撞见白太后幸灾乐祸的眼神,心神一动,从小习过弓马骑射的身子敏捷地向右一侧,却仍是被一股剧痛贯穿了左肩,带着余势扑倒在坐在地上的白太后怀中。

清越一直举着长剑站在不弃身后,克制着自己的愤恨,等待着不弃夺得后土,心神涣散的一刹那。她虽然不通武艺,但那一剑却刺得如此狠绝无误,仿佛将她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念都灌注在这一剑上,以至于自己整个身体也随着剑势飞扑而去。

跌倒在不弃身边,清越的双手还紧紧握着剑柄。待她颤抖着爬起身来时,才发现长剑虽然仅仅刺穿了不弃的左肩,却被他的一跌顺势将剑刃送入了白太后的胸膛之中。

“终于……终于等到你向我动手的这一天了……倒是突然觉得轻松呢。”不弃捂住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清越轻轻牵起唇角,“飞桥早就告诉我有这一天,我只是不肯信――可你还要我怎样对你才好呢?”

“你杀了李允。”清越盯着不弃惨淡的面色,一字一句地道。看着血汩汩地从不弃的肩头涌出,她忽然感到一种疲倦的哀伤――她终于还是伤了他,这个让她从来道不清心绪的人。

“是啊,我再也抓不住他的灵魂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的血契之力阻隔在外,天知道那是什么。”不弃说到这里,忽然朝清越叹了口气,“算了,我现在还有要紧的事要做。你也不要再朝我动手了,反正我也是快要死的,你动手我心里会难过。”

“你动手我心里会难过。”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清越一阵心痛,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不弃踉跄着走到神殿后门,打开门走了出去。

“后土,我的后土……”血泊中的白太后忽然挣扎起来,伸手抓住了清越的裙角,断断续续地开口,“他疯了,他会把后土毁掉……快去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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