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鸿传说作者碎石》第47/94页


  小靳抚摩着她的头发,镇静地道:“不知道。老妖怪不知要把我们拉到什么地方去。现在形势不明,最好不要乱动。不过你别怕,总之有我在,他动不了你一根头发!”小钰心中一热,紧紧抱住了他。小靳两个指头绷紧了指着车外,厉声道:“老妖怪!有种就在这里跟小爷我单打独斗,拖着车只知道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外面雷声阵阵,风声凄冽,想来老黄也听不到,因为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小钰暖暖的身子依偎在怀里,好不惬意。
  跑了一阵,进入了林中。那林子里藤蔓交错,灌木丛生,老黄拼了老命拉车,不料有一根藤蔓缠进车轴,越缠越多,终于再也动不了。小靳听四周嘎吱乱响,生怕老黄把车子拉散了架,自己今天晚上和小钰两个人可惨了,忙叫道:“别拉了,老黄,这里就好了!”
  老黄闻言停下,抹抹汗,蹲在车外歇息。小靳附在小钰耳边轻声道:“我出去跟他说话,骗他走人,你在车里呆着,可千万别动。”小钰点点头,又担心地凑到他耳边道:“你要小心……”
  小靳觉得一股暖气吹在耳朵里奇痒,嘿地一声躲开。小钰默默地缩了回去,不再言语。小靳心道:“若是阿清,只怕又要扯着我好打了。这丫头恁的温柔,居然是阿清的妹子,看来世上事实在古怪。”拍拍她的手,翻出车去。
  小靳抬头看天,空中不时电光闪动,但都隔得远,雷声要过好久才传来,看来似乎跑到别处打妖怪去了。他略放宽了心,蹲到老黄身旁,道:“喂,老黄,刚才讲到哪里了?林普对须鸿出手了么?”
  老黄道:“可不是!我亲眼见到的。林普师兄跟须鸿说了几句,两人就动起手来。原来我关在地牢里,几年没见到师兄,他的武功精进了不少,那十八式金刚杵,本来须用五、六十斤重的黄铜棍才打得出气势,他竟然以内力化在手上,戳、横、劈、拖,每一式都是绝杀之招。那一式‘撞金钟’,嗯,厉害得紧,除了闪避,我实在想不到怎样应对。”他站起身,比划了个架势,眯了眼凝神思索起来。
  小靳忙道:“你先说完了,再慢慢研究不迟。既然这么厉害,那须鸿是怎样应付的?”
  老黄道:“须鸿么?她……她的‘流澜双斩’跟‘穿云腿’号称天下一绝,可是我却破得了。你信不信?”小靳连连点头,道:“岂有不信之理?只是不知道跟林普比起来如何?你老兄运气好亲眼见过,给兄弟说说嘛。”
  老黄正要在自己的武功上长篇大论,听小靳这么问,只好强行忍住,续道:“两人在大殿前斗了三百回合,硬是没分出输赢。论攻势,须鸿占尽上风,可是林普师兄守得真正叫滴水不漏,毫无破绽,有几次偷袭也非常厉害,若非须鸿轻功了得,说不定就中招了。”
  小靳心道:“这老妖怪没长心眼。人家须鸿刚生了孩子,等于大病一场,又在高手如云的白马寺里杀了两天,那是人能做到的吗?如果她再歇个十天半月,保管两个林普也不是对手。”
  老黄道:“我在大殿顶上看了两个时辰,突然想到师傅大概已经煮好了,再煮水可就干了,连忙回厨房去。等我回到殿上,他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些年来也没消息,不知道林普究竟被须鸿杀了没有?须鸿又到哪里去了呢?”说着惆怅不已。
  小靳肚子里一阵翻腾,差一点就要吐出来,心中骂道:“妈的,这老妖怪,这时候还惦记着水煮干没有,真他妈会吃!”
  正想着,忽地又是一个闪电打在附近,老黄跳起来纵声长啸,想要跟雷声一比高下。小靳摇摇脑袋,大感头痛。今晚不论怎么谈往事,老黄铁了心就是不发疯,这倒给自己出了难题。他正盘算着先回车上去看看小钰,忽听北面远远的山林中也传出长啸一声,与老黄的啸声相应和。这一声还未消失,西面也有长啸声传来。这两个啸声来得好快,初时还在五里之外,一声没有啸完,已经在三里之内了。
  小靳一惊,只道又来了老妖怪,却见老黄赫地住口,顿了一刻,纵身上树,喝道:“是谁?”
  ※※※
  阿清强笑道:“我……怕我自己?哈哈?真是奇哉怪也!我为什么要怕自己?”
  道曾看她良久,阿清开始还跟他对视,后来抓抓脑袋,道:“我怕我自己?哼!”转过头去。道曾放开了她,绕着火堆走了两圈,突然道:“你师傅除了‘流澜双斩’跟‘穿云腿’外,还有两套掌法、两套剑法及一套轻功步法,你知道么?”
  阿清一怔,摇头道:“不知道。师傅只说‘流澜双斩’跟‘穿云腿’是入门功夫,也是最实用的防身术,所以一直以来除了教我基本功外,就是这两套功夫了。”
  道曾道:“说到出奇不意克敌致胜,这两套功夫的确可算一等一的武功。但是正因为追求灵动快捷,没有根基,遇上真正的高手,一旦无法在轻、灵、快方面占得先机,就会被对方内力所制。须鸿当年在面壁的第一年,每与林晋比武,都被他的精深内力压制。但她天资太强,悟性极高,竟在三年之内,参阅佛经,总结出以往武功的不足,创出了那两套掌法、剑法及轻功步法。当年我师傅修行多喏阿心经,自问当世内力恐怕已无出其右者,但与须鸿一战,竟仍是占不到丝毫便宜,就在于这几套功夫已完全超出寻常武学范围,自成一体,浑圆无迹。师傅每一掌击出,皆被她轻易化解,消于无形,跟着便是疾风骤雨般的进攻。那一战凶险之极,直到最后须鸿力竭,师傅放弃内力,纯以硬功才将她制伏。”
  阿清想起师傅的英姿,不觉神往,道:“我师傅真的这么厉害?可是她为何从未对我提起?”
  道曾道:“这套拳法确实是博大精深,但是需要极高的悟性与实战经验,练之才可成功,否则不但难,而且极易入魔。你年纪尚轻,诸事不明,战乱之前又未曾有过真正的打斗,是很难参透的,所以你师傅没有教你。第一式是这样的,你来看。”跨前一步,双手虚画,做了一个起势,跟着手足不停,一路演练下去。
  阿清忙道:“等等,你为何练给我看?”
  道曾手中不停,厉声道:“仔细看清楚!我只练三遍。”
  阿清听他此言,再顾不得许多,凝神记他一招一式。这一套拳法跟流澜双斩的大开大合完全不同,手脚几乎未完全打开,只在身边不住环绕。阿清看了两遍,仍旧一头雾水。待得道曾打第三遍时,阿清突然注意到他的手忽而变掌,忽而为爪,纯以手腕之力纵横。阿清不觉啊的一声,眼中放出光来。
  道曾点头道:“你注意到了,很好。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这一套拳便最险不过。贴近了敌人,无论他的功夫多强,根本不与他施展的空间。当年我师傅本来在一百五十招之后就已逐渐压住须鸿的流澜双斩,但她使出这套拳法,几乎就赢了。这套拳法虽只有二十六式,但于细节处却变化无常,异常繁琐,单是掌便有三十七种变化,其余拳、指等也各有二十九种变化。你学过同样变化诡异的‘流澜双斩’,来练一遍吧。”


  第二十章
  风大起来了。先是听到风声呼啸,远远的林子里“呜啊――呜呼”地叫着,接着近了一点,天上不时闪动着电光,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高高的树的轮廓左右摇摆,麦浪般一道接一道,起伏不定。风吹透了整个森林,终于刮到眼前,但见眼前突然间就飞沙走石,仿佛正面撞上一堵风的墙壁,打在人脸上生痛。耳朵里充满了咆哮声,跟无数树干劈啪折断之声。小靳站立不稳,往后重重撞在车身上。他来不及叫痛,感到车竟然已被吹得微微倾斜,车上的蓬因兜满了风,几乎要离地而起。
  小靳忙死命抱住车子,尖叫道:“小钰,快出来!老黄,来拉一把!”
  正拉扯着,风却突然一顿,小靳哇啊一声,险些撞上车架。他刚缓了一口气,忽听左首有人笑道:“原来又是钟老大,你来得好快。”右首有人中气十足地笑道:“呵呵呵呵,阁下就是号称飞天入地神剑无敌一拳镇三山的贾老二么?幸会幸会!”
  小靳抬头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忽地闪电划破天际,只见一棵大树之巅上有一个飘忽的人影,随着大树摇摆不定,听声音确是那天高谈阔论的贾老二,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头有这么大,什么飞什么剑什么镇三山的,想来另一边就是车队领头的钟老大了。
  小靳刚要开口拉拉关系,忽然心中一动:这两人若是能制伏老妖怪,自然是上上之选,然而小靳见过老妖怪的本事,这个当年的白马三僧虽说老是老了点,要发起疯来可不得了,未必就不能击败他俩。若是老妖怪胜了,自己与小钰仍旧不得脱身,现在拉关系,被老妖怪听见了可不得了;但若钟贾二人胜了,则势必带走小钰。自己一个小混混,除了滚蛋,还有什么好说的……小靳一时不辨悲喜,闭上了嘴。
  只听贾老二道:“下面有位朋友刚才叫了声小钰,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一叙?在下江南贾谊,想会会刚才发啸声的朋友。”钟老大则扯开喉咙叫道:“小钰,你在么?”
  小靳爬上车,正见到小钰醒过来。他忙扑上前一把捂住小钰的嘴,低声道:“老僵尸在旁边,现在还不能回答,等他们比试出结果了再说。”小钰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钟老大正叫着,忽地轻哼一声,跟着一阵拳脚相交之声,想必与老黄对上了手。贾老二道:“钟兄,点子棘手么?”然而钟老大却一直没有回答,跟着那人从树顶一直打到地上,噼噼啪啪一阵响,树枝折断无数。
  贾老二略一思索,已明白来人武功太高,压制得钟老大完全无法出声。他刷地拔出背上三尺长剑,叫道:“我攻上!”纵身飞下,袭向那人头顶。“铛铛”两声轻响,钟老大呼出老大一口气,叫道:“哎哟!妈的!太他妈厉害了,小心!”贾老二也叫道:“他的手如铁一般,别跟他硬碰!”
  此时四周漆黑一片,只偶尔有电光闪过。两人联手进攻,不住叫喊,什么:
  “我踏乾位,削他上身!”
  “我退坤位,再退离位!他妈的变掌为爪,好生阴险!”
  “我身后有树!哎哟,顶了老子一下!”
  “好!击到他了!黑灯瞎火,也不知道是哪里?”
  “哎哟!”“我刺了他一剑!”“是老子!”
  老黄却一直没有声音。
  打了一阵,钟老大叫道:“妈的,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贾老二也道:“来不及喊了,总之我上你下!”这一来便只听见拳脚相交之声、长剑破空之声、树枝灌木被人削断劈折之声。
  小靳凝神听去,有两个人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快,想是内息跟不上了。小靳知道不是老黄,一颗心砰砰乱跳,小钰握着他的手也一片冰凉,不住低声道:“怎样了?打赢了吗?”小靳沉声道:“难说得很,总之……厉害得紧!”声音也禁不住地微微颤抖。
  忽听一声闷哼,贾老二道:“快退!”钟老大嘶嘶叫道:“嘿!妈的,打得你老爹好……我退需位,再退讼位……你追你老爹干什么?哼……”再也说不出话来。
  贾老二长剑一抖,剑身震荡,发出尖锐至极的一声响。小靳隔得老远,仍觉得耳中一痛,嗡地响起,忽听老黄纵声惨叫,贾老二叫道:“退……”砰的一响,声音从中而断。
  小靳听到老黄的叫声,心中猛地一跳,正要探头看个究竟,蓦地面前风声大作,有人欺上车来,一把将自己跟小钰抱起。小钰放声尖叫,小靳亦是大骇,随即低声叫道:“老黄,是你!”
  老黄并不回答,向车后冲去,但听头上剑刃破空之声,钟老大沉声道:“留下!”
  老黄反身一脚踢在车蓬上,车蓬轰然破裂,碎屑飞散,钟老大身在空中无处后退,只得急将剑舞成一圈,斩落断木。就这么缓了一缓,老黄已飞出数丈之外,没入林中。
  钟老大提气要追,忽听身后钟夫人叫道:“别追了,你不是他对手!”他向漆黑的林子里看了一阵,叹口气,走回钟夫人身旁,见贾老二捂着胸口勉强坐起身,嘴角兀自留有血丝。钟老大道:“妈的,世上真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人,老子今天算是认栽了。”
  原来他与贾老二那日带领部下逃脱后,与钟夫人会合,追赶车队,却只见到满地尸骸跟破碎的马车,查看下发现只是一人所为。钟老大心知此行已无任何结果,只得遣散车队,自与钟夫人寻找小钰。谁知贾老二如影随形,定要帮他们的忙。三人遂沿着车辙一路寻来。途中因路过几道溪流,老黄扛着车走,行迹中断,幸亏钟老大几次撞大运又找到足迹,迟了好几天,才找到此地。
  他们接近时,正是小靳与老黄大谈白马寺惨案之时。他们知道老黄必非寻常人,不敢贸然出手,于是设下圈套,趁着漆黑一片,由钟老大与贾老二出手,引诱老黄,而钟夫人则藏身在树后。本来的计划是两人带着老黄逐渐靠近钟夫人藏身之所,再由钟老大大声说话,掩护钟夫人出手,没有想到老黄内力极深,几掌之内便压得他内息闭塞说不出话来。若非贾老二突然震剑,以奇招将老黄暂时震住,几乎就要前功尽弃。但贾老二仓促震剑,面前稍露出一丝破绽,便被老黄一掌击伤。好在钟夫人的暗器终于及时击中了老黄面部及前胸要害,他伤重之下只得逃窜。
  钟夫人道:“贾兄弟,伤得重不重?”贾谊苦笑道:“不重,只不过怕是再难出手了。钟兄给我好大的帽子,又是飞天又是镇三山的,可真是千古罕见。”
  钟老大抹一把额头的汗道:“妈的,先唬唬那家伙再说嘛。他跑了,也不知道是他的幸事还是我们的幸事。再斗下去,哼!”
  钟夫人道:“刚才那人逃走时,确实听到了小钰的叫声。看来此人不知什么原因囚禁了她,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救她才行。”钟老大点点头道:“那是。我敢肯定他就是出手袭击商队的人!妈的,好硬的骨头,好深的功力!刚才我那两下明明戳到他背脊,就算没中命门也不会太远,这家伙居然浑若无事。他究竟是谁?”
  贾谊道:“我也未曾听说,实在比家严还……咳咳……”
  钟老大缓过劲来,说道:“对了,你究竟是谁?他妈的,这一手‘平秋剑法’,你当老子没有见识吗?”
  贾谊一呆,笑道:“是,在下行走江湖,一向随意惯了,倒并非有意瞒着钟兄。在下这谊是真的,贾是假了点。在下姓谢。”
  钟夫人笑道:“果然是谢大侠的大公子,这份气度、本事,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啊。”
  贾谊道:“惭愧惭愧……”却被钟老大一把拧起。钟老大道:“惭愧个屁!你……”
  “轰”的一个惊雷,震得钟老大将后面的话通通吞回肚子里,道:“既认我是兄弟,那老子可不客气了。走走,先出了这鬼地方再说!”
  ※※※
  老黄带着小靳小钰一路狂奔,头顶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小钰死死抱住小靳,脸埋在他怀里,泪水把他胸前衣服都打湿了。小靳干着嗓子叫:“老黄!妈的!你想叫老子散了功死吗?快找个山洞什么的躲一躲啊!”
  但是老黄不答,只管往前猛冲,突然间小靳脸上一凉,几滴水打在脸上。他叫道:“哎呀,下雨了!”却觉那水又粘又热,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流动。小靳颤声道:“老黄……你……”
  这个时候头顶啪的一个炸雷,将他要说的话打回肚子里。小钰脑袋一偏,昏死过去。顷刻间狂风夹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打得小靳吱哇乱叫:“要死了要死了!”
  突地老黄手一松,小靳与小钰同时飞出,重重落在地上。小靳摔得眼冒金星,挣扎了半天才爬起身来,但听四周风雨声震耳欲聋,却没有什么雨打在身上。他好奇地四处摸摸,原来真的被老黄扔进一个山洞。
  他又惊又喜,顾不得全身疼痛,摸到小钰身上,推了她两把。小钰轻声呻吟一下,幽幽醒来,颤声道:“小……小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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