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119/165页


  “呀,原来是敏元公主。”曲滢是很喜欢敏元的,忙蹲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样的喜欢中或许掺杂了对淑妃殷谨繁的讨好,对自己失去蕤君的安慰,但无疑是一种喜欢。娇俏灵动的小公主敏元总能让她真心实意的笑出声。
  而敏元也十分喜欢这个圆脸细眉笑起来十分和气的庶母,孩子的喜欢不掺杂质,干净的像是清水。
  “来,敏元。”她笑着将攒心盒子里的桂花糖端给小小的孩童。
  孩子大多喜食甜,敏元吃得十分欢喜。
  柳淑妃看着养女如此开心,不犹展颜。
  “娘娘……”曲嫔看淑妃心情颇好,于是有些大胆的提出请求,“嫔妾很喜欢敏元公主,能否让公主多开陪陪嫔妾。”据说养一个小女孩在身边,容易召来送子菩萨,纵然只是民间传言当不得真,但她现在什么法子都愿意试一试,或许这个大息最尊贵的女孩,真的可以为她带来好的运气。
  “是啊是啊,敏元也很喜欢曲母妃。”小敏元不懂成人的九曲心思,喜欢便是喜欢。
  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淑妃一向疼女儿,但凡敏元提出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她摸着女儿柔软吧头发,“好啊,只要敏元听话,母妃就让乳娘天天带敏元来这儿。”只是随口的一句决定,她不会想到,正是因为这个决定,她将失去她的女儿。
  九瑶宫也是药香缕缕,白瓷冰裂碗盛着安胎药,静静吐着袅袅白雾。
  银针探毒,医官亲验,宫人试药,层层严密检查之下,柒染方舒展了眉头,端起药碗小口小口抿了下去。
  “每日服药都需这般仔细,也是难为你了。”绾绡掀起珠箔帘帐,踩在细软的西域绒毯上无声而来。
  柒染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扶着额头,秀眉美目间颇有恹恹的神色,她苦笑,“还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为人母十月怀胎,着实不易。”绾绡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一口口将药饮尽,转头吩咐清越,“去为你家娘娘端糕点来,要清甜爽口的。”
  “我竟不知做母亲原来是这样辛苦的事。”柒染摩挲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缓缓开口。
  “你近来感觉如何?”
  “孕吐是好些了,可身子却是愈发沉重,还总是嗜睡,一天都打不起精神来。”怀孕四月,柒染纤弱的身段已渐渐丰腴。
  “那……”绾绡压低声音,神情也凝肃,“可有……”
  她没有说完,柒染已然会意,摇头,“风平浪静。”她怀孕这么久,竟连一个暗害她的人都没有,不是她大意尚未抓到什么蛛丝马迹,就是有人暗伏只待伺机置她于死地。
  “多加小心。”绾绡只能如是再嘱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六章 若如初见

  人往往要在往事无可追回时,方会感慨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哪怕初见其实未必十分美好。人所怀念的,其实只是当初那个对后来悲伤一无所知的自己。
  绾绡记得她与殷谨繁的初见是在两年前某个夏末小径,赤薇开得灼灼艳烈,她蒙着面纱脸上点着红疹,却与他不期而遇。那时战战兢兢惶恐不安,恨不得马上逃离,只因自己损毁了容颜――而现在的她,已然不再在意这些。
  这回倚在他怀中的人不是柒染而是娇媚的祯嫔。无论有多么憎恶这个女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罕有的美人,虽然不惊艳,但胜在顾盼间的婉转风情。
  而自己,却已是输了。她想起自己苍白如纸的面容和折了筋骨的手指,落落大方上前,一身茶青马面袄裙朴素得黯然,但她不以为意,福身向殷谨繁行一礼,“皇上万安。”
  待她行过礼后,祯嫔方离开殷谨繁怀抱,不紧不慢向她行礼,“嫔妾参见谢婕妤。”
  “此地风大。”殷谨繁看了眼绾绡单薄的衣衫,“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短短一句话,有没有关切的意味在其中,绾绡不知道。她与他已经很陌生了。
  “禀皇上,已然大好。”只是那些旧伤,怎么好得了。
  殷谨繁目光落在她半笼于袖的手上,转头,对祯嫔道:“你先回去罢。”
  祯嫔素来是识趣且聪慧的,否则也不会君恩常驻。殷谨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再多留,当下极是乖巧的行礼退下,连半分不满都未曾流露。
  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手腕,绾绡下意识将手往后一缩,殷谨繁紧追着握住她的手腕。
  绾绡抿唇,不语,任他握着她的腕,慢慢摩挲她的手指。
  “太医院有位已告老的杜太医,最善医筋骨。改日朕替你将他召还。”
  “不必了。”绾绡垂下眼,答得不冷不热,“承蒙陛下厚爱,臣妾得伤并不碍事,日常洗漱更衣梳发匀妆俱是无碍,偶尔兴起,还能临贴几张。”
  她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避开他的目光。
  “你方才……是从渡明殿出来么?”殷谨繁找着话头,“朕记得你从前是不信佛的。”
  “近来太妃的咳疾加重,臣妾是为太妃祈福,表孝心。”
  “太妃咳疾又重了?”
  “是啊。”绾绡看了看天色,“臣妾该去明悠宫服侍太妃用药了,先行告退。”
  她走的急,殷谨繁也不再挽留,只在那一抹茶青纤影离去后苦笑,“钟尽德,咱们走罢?”
  “去哪?”老宦官有些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觑着殷谨繁的脸色猜测他的心思,“要不要奴才,去将谢婕妤传回来?”
  “不必了。”他平静下掩哀凉,“逝水东去无可回。”
  “那……”
  “走罢,去渡明殿。”他转身,自顾自的沿着绾绡来时的路去那庄严的佛塔,“太妃既然病了,那朕也该去为太妃祷念一番。”
  檀香幽幽,迷了那缕浅紫,佛堂深处的那个女子虔诚跪在佛前,背影仿若融进了烟雾中,缥缈。
  听见脚步声,她转头,一张容长清秀的面容仿佛在哪里曾经见过。
  “皇上。”她站起向他行礼,从容温顺,“臣妾映柳宫良人廖氏见过皇上。”
  殷谨繁忽然记起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廖良人……敏元的生母,无怪眉眼瞧着熟悉。即便放在淑妃身侧养了许久,也无法更改敏元一张酷似其母的面容。
  殷谨繁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女人,纵然她为他生育了第一个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尔尔。他本就甚少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后宫,无才无色的女子能在他心头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就算幸运了。
  “你来这拜佛么?”他随口问道。
  “禀皇上,是的。”女子低声,颔首。
  姿态很是温婉,但殷谨繁也不过是略略一瞥,便转移了视线,没有再与她多话的意思。
  廖良人咬了咬唇,梳着素雅倾髻的头愈发低垂,“臣妾先行告退。”
  才欲举步,膝盖便一软,低呼一声便要摔倒。殷谨繁就在她身侧,几乎是下意识的扶住了她。
  那是一个毫无引诱意味的跌倒。她摔在了他的怀里,可面上那瞬间惊慌的神情绝不似故意矫作出来的楚楚可怜。她一站稳便急急退了半步然后跪下,双腿仍在瑟瑟发抖。
  “皇上恕罪!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诚惶诚恐的神情配着并不十分出色的容色,算不上梨花带雨,但无端的让人不忍责怪。这个女子身上没有宫中妃嫔浓郁的胭脂味儿,反倒有股若有若无的馨香。
  “没事。”殷谨繁淡淡道:“你的腿……是怎么了?”他敏锐的瞧出了方才那一摔并非偶然。
  “臣妾……”廖良人有些赧然,“臣妾是因方才跪得太久了……”
  殷谨繁有些不解,“纵然是礼佛心诚,也不必如此。”
  她姣好恬静的面容上浮现几丝愁色,“臣妾,是为敏元公主在求佛。”
  “敏元?”殷谨繁想了想,恍悟,“嗯,敏元是顽皮性子,近来在玩闹时不慎跌破了手肘。朕去看过了,那……不过是破些皮罢了,算不得严重,敏元又是小孩子,太医都说了过几月便痊愈连疤痕都不会留。这般紧张又是何必。”即便他也十分疼爱这个女儿,作为父亲,他依旧无法理解廖良人作为母亲对子女的小心翼翼。
  廖良人有些赧然的笑了笑,“诚如陛下所言,只是在人母心中,子女总是最最紧要的,子女哪怕受一点小小的伤害,做母亲的便是心痛如绞,只恨不得自己替儿女将所有的苦楚全受了,好让孩子一世安好。”她温婉的笑,宁静而慈祥。
  殷谨繁心中微微一动,很多年前的记忆忽然就涌现了出来。那年他似乎是五六岁,年纪小又不被父皇所喜,几个宠妃所出的哥哥竟无视嫡庶尊卑作弄于他。他被他们害的跌下了假山,磕破了头。回宫找母后哭诉,可母后依旧是一副冰冷的面容,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若是怨恨,便奋发向上,只待有朝一日报复回来,找本宫哭做什么。
  那般冰冷的腔调让年幼的他委屈不已,可夜半却依稀听到母亲在为他跪在佛前喃喃祷告,说,情愿夭寿,唯愿吾儿身康体健。
  这大约便是慈母之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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