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13/165页


  直到殷谨繁六岁那年,睿帝御驾亲征大萧,最终攻下琴州使大萧俯首称臣,于是君心大悦。又听闻他出征期间陈皇后携子一直长跪于太庙祈福,大为感动。陈皇后年轻时曾艳名远播,与睿帝情深意笃,若非日后人老珠黄脾气愈加暴戾,也不至于为睿帝所厌弃。睿帝念及昔年夫妻情谊及殷谨繁之孝心,终于在大臣的催促下立了这位嫡出的皇子为太子。
  陈皇后病殁后,太子殷谨繁交由莲妃赵氏抚养。永业八年中旬睿帝驾崩,留下遗诏命太子即位,又以太子年幼为由,令丞相木铮暂摄国事,相为辅佐。
  睿帝有十六子,七女。其中皇长子、次子、四子、五子、九子、十五子、十六子皆早逝。殷谨繁还有八位兄长。皇三子碌碌无为,皇十子无心权势,皇十二子乃多病之身。余下的却皆为野心勃勃之辈。睿帝一死,皇六子、皇七子、皇九子、皇十一子便联合起来欲图发动宫变篡夺皇位。
  不想殷谨繁与莲妃早有预料。睿帝尚在病时,便不动声色笼络住了朝中一干文武重臣,暗中掌控了大半兵权。
  六月十九的那场宫变其惨烈程度绾绡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四王皆败,或战死,或为殷谨繁所诛杀,其家眷同党或连坐,或发配北疆。
  而三日后,太子殷谨繁登基称帝,次年改元连阙。
  睿帝驾崩前为防莲妃妄干政事,亦恐殷谨繁未经磨练无法处理好军国要政,因而安排了自己的心腹重臣木铮辅佐新帝。熟料殷谨繁一即位便如换了个人似的不复诛杀四兄时的强硬与狠厉,反倒渐渐开始散漫,耽于酒色。于是朝中大权渐渐地落入了木氏一族手中。
  对于这一转变的缘故,绾绡苦心思索也未想通,倒是又想起了另一则不知真假的传闻。据说睿帝大殡之时,群臣皆痛哭流涕,唯有他一脸漠然,任随侍的宦官劝了多久都不肯哭一声。为此,新帝之不孝也常为人所诟病。
  最后绾绡躺在床上思忖了很久,终于无奈的得出了一个类似于落荫所言的评价――自己这夫君,或许还真不怎样。
  ======================================================================
  忠英门妃嫔宫人分列两侧,垂首肃立,皆是按着位份尊卑排次。落荫只是从六品才人,排在了末尾。抬首望去,只见一色锦衣华服,明珠翠??,纵使日头不大,也是耀眼刺目。她不适的眯起了眼,又将头低去。
  气氛隐隐有些压抑,任谁也不敢多话,紧张的指尖发颤,脸色苍白。端庄如林贵妃,呼吸也有些紊乱。
  有乐声和踏步声由远至近而来。忠英门的朱漆大门洞开着。先是两队红缨铠甲手持长戟的羽林军步伐一致第次而入,之后是手执各色管笛笙鼓的侍者,再接着是锦旗高举而过,跟着的是五色金龙旗及双龙团扇。
  旌旗色彩明亮鲜艳,看得人直眼花,好大的阵仗!回个宫便是如此,足以见此行之铺张了。仪仗这般冗长,落荫有些烦躁,嘴角下意识的不屑一撇。
  在一柄九龙曲柄华盖之后总算盼到了皇上所乘的玉辂。林贵妃领着众人一齐跪拜在地,叩首朗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便是鸦雀无声的静默。
  额头磕在青石砖上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落荫稍稍将头抬高了些许。
  帝王专乘的玉辂镂花雕龙,镶金饰银,垂着长而密的五色流苏,华贵非常。因是夏日,圆盖上垂着的绣金云龙纹锦缎换成了薄而透的金丝鲛纱帐。一抬眼便能看见两抹相依偎的人影。两抹,不是一人独影。落荫隔得远看着不仔细,似乎是一个十分亲昵的靠在了另一个身上。
  “呀,那不是柒昭仪吗?”沉不住气的,如落荫前几位的晗美人已然低呼出声。
  林贵妃倒还算稳重,见柒昭仪未乘妃嫔的翟舆而是与帝王同乘倒也神色如常,只是默不作声的一咬下唇。
  落荫也是神色如常,却不是强撑出来的。她都快记不住这个幽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是何样貌了,又怎会为他上心。
  “呵,好大的阵仗。”清冷的笑声突兀响起,嘲讽意味甚浓,“贵妃娘娘实在有心了。如此看来就连臣妾也要一同下去参拜方可合乎身份,不至僭越。”
  这声音并不见得如何的音色美妙,至少不比落荫、绾绡之类的擅歌女子动听,却胜在腔调柔媚温软,听着叫人骨头不禁一酥。
  林贵妃举目望向纱帐内的女子,贝齿咬在唇上的力度不由又重了几分。
  “阿染这是什么话。跪来跪去的也不嫌麻烦。”纱帐内的男子却这样说道。林贵妃不由身形略晃。殷谨繁却在此时又道:“朕都不介意,想必贵妃亦是吧。”
  林贵妃脸色煞白,上好的蜜红胭脂也不足以掩盖,“大家既同为宫中姐妹,自是不必太过拘于礼节。”
  “贵妃贤惠,朕甚是欣慰。”宦官钟尽德上前打起了帘子,殷谨繁与柒染双双下辂,互为执手凝睇,真好似是一对璧人。
  “好久不见贵妃姐姐,不知姐姐进来身子如何?妹妹虽在上林苑陪伴圣驾,但一直对姐姐牵挂的很呐。”柒昭仪之美貌六宫早已传遍,而她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还是让那些许久为箭头的人心头一颤,只觉倾国倾城四字用在她身上都是累赘,这样光华可与日月比肩的女子,不是九天玄女,便是乱世妖孽。
  她一袭缥色绮纹羽纱长裙,料子极轻极薄,唯有裙角绣着碧色牡丹,素雅而出尘飘逸。三千青丝只在头顶以象牙簪绾了个小巧精致的发髻,余下的乌发皆是披散者的,直垂至膝。也只有她柒染的绝世姿容和那如月班的清傲方配得上这身仙子似的打扮――当然,这是她的特权,唯有她获得了皇上的许可,能如此不规矩的打扮,因为也唯有她,才有那一头光亮如鉴的青丝。别的后妃,可是万万不能效仿的。
  林贵妃头戴紫金翟凤颤珠冠,绛色金丝飞凤服的袖口裙摆亦绣着大朵的紫牡丹。与柒昭仪一个华贵,一个清雅,对比鲜明。她雍容一笑,“多谢妹妹挂念,本宫也时常想着妹妹。”
  殷谨繁看了她一眼,“朕一走便是半月,后宫情形如何?”
  林贵妃恭敬道:“托皇上的鸿福,内廷和顺,还新添了位南萧嫁来的妹妹。”
  殷谨繁随口应了声,偏过头对淑妃道:“怎么没把敏元抱来,朕前几日托烟凝带回来的那些草编小玩意儿她可还喜欢?”
  淑妃眉目立时舒展开来,恬静微笑,“敏元睡着呢,臣妾怕吵着她便命乳娘看着,自个儿先行来见皇上了。烟凝姑姑带回来的那些玩意敏元很是喜欢,皇上有心了。”
  “朕不过是先来是编着玩罢了。”殷谨繁点点头,松开了柒染的手,行至淑妃跟前,又问:“她可长高些了?”
  淑妃笑意更浓,“那是自然,这年岁的孩子,长得最是快了。皇上若是念女心切,不妨去臣妾宫中看看,正好臣妾那儿备着皇上最爱的枣泥糕。”
  林贵妃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小腹,心中不犹一阵鄙夷,不过是抢了别人的孩子罢了,也过来讨宠卖乖。但仍是和蔼笑着,“是啊,臣妾前几日去映柳宫探望过敏元公主,真是可爱极了。”
  殷谨繁犹豫片刻,却还是道:“不了,朕先去明悠宫看看太妃。茗黛,太妃近来身子如何?”
  淑妃不敢有所隐瞒,据实答道:“咳疾时有发作,喝了许多药却总不见好。”
  “这是旧病了,自先帝驾崩后便是这样。”殷谨繁若有所思,“朕去瞧瞧太妃,午膳在你宫中用。”
  钟尽德忙命人传来了玉辇,殷谨繁复又执起柒昭仪的手,一同往西去了。
  林贵妃怅然望着他们二人离去,恹恹的散了众妃,便也独自回宫了。
  时隔半月,柒昭仪依是圣宠不衰,这对后宫大多妃嫔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赤薇灼灼

  偌大的西苑只住了那么几个人,静得让人有种时光凝滞的错觉,就连明悠宫的金砖玉璧都生着一股冷意。赵太妃素来是喜静的人,故而一朝从宠妃成为幽居深宫的未亡人也是乐得自在。每日除却休寝用膳外,大多时光都是在遍植翠篁的庭院中摆一张木几,看书自弈。
  今儿依旧是命兰碧去备好了棋盘棋子。可兰碧踟蹰了会子,还是小心劝道:“皇上回銮,太妃当真不去瞧瞧?”
  “有什么可瞧的。”太妃幽深的黑眸中平无波澜,“他必会来瞧哀家的。”她定定落下一子,叩棋声清脆响亮,“哀家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性子哀家能不了解?”
  “是。”兰碧知道主子是何脾气,当下噤声。
  明悠宫只能听见风掠过的声响和单调的落棋声。太妃一身宝蓝云纹软缎裙,外罩一件碧色弹花坎肩。都是半新不旧的料子,十分朴素。素银簪子将长发绾成了凌虚髻,又勒了根绣白芙蓉的蓝绸抹额。兰碧只是看着太妃微泛霜华的鬓发和憔悴的病容惋叹。若无累年缠身的咳疾,太妃应当是不输柒昭仪的美人。
  可惜没有如若,太妃这病她清楚,是好不了的。眼角的垂纹印证着岁月的残忍,即便太妃还尚不及三十。
  宦官小章子面带喜色匆匆报来了皇帝将临的喜讯,太妃只是面无表情遣他退下。兰碧却是会心一笑,“皇上到底还是有孝心的。”
  太妃应了一声,专心布子。
  兰碧于是又道:“太妃到底是抚养陛下近十年又辅佐其登基的人。陛下待太妃果真是格外重视。想必皇上对太妃之孝心,更甚于德英太后呢。”
  “休得胡言。”太妃又落下一子,沉声道:“那是皇帝生母,哀家是养母,怎可相较?你也是服侍哀家多年的老人了,这般口不择言,叫人听去岂不笑话?”
  “是。”兰碧忙点头,面有慌色。
  太妃看了她一眼,复又温声:“有空乱嚼舌根,不若多钻研对弈之道。兰碧,你来瞧瞧,这棋局如何?”
  兰碧依言上前,只见楠木棋盘上黑白分明,厮杀正烈。她思忖片刻,答:“白子四面楚歌,险象环生。想必是将败落。”
  太妃轻哂,“如无意外,白子是将败。”她似是随意般落下几子,局势却豁然开明,“但若哀家在此处落子,必可解白子之围。”
  兰碧一惊,旋即明白了主子之意,亦笑道:“太妃这一招极妙却也极隐。若是旁人,能否察觉,还需看机遇了。”
  “是啊,机遇,这可是宫中分外难得的东西。”太妃向东远眺,笑意飘渺。
  =========================================================================
  绾绡喝过药后,发了一身汗。展翠于是端了盆水来替她擦洗身子。绾绡看了看天色,随口道:“这天阴沉沉的,不知会不会有雨下。”
  展翠颇为担忧的朝窗外望了一眼,“是啊。若真落雨该如何是好。奴婢方才去风欣阁借些物什。结果风欣阁的宫人说落才人仍未归来。”
  “我听云嫣说连住在兰书阁的卉贵人都早已回来了。怎阿荫这时还未到?”绾绡疑惑起身,“莫不是阿荫又惹上沈修容她们?展翠服侍我更衣,我出去寻她。”
  “公主尚在病中怎可随意走动?若是担忧落才人,不妨让奴婢前去看着……公主,公主!”展翠急道。
  绾绡推开展翠,扯了件月白如意纹长衫披上。用了支黑玉簪子随手一绾,便要出门,“你且放心,我不会走远的。我只去杏叶亭那瞧瞧便回来。”
  当时决定去杏叶亭不过是因为担心落荫,一时头脑发热。事后绾绡才知道这一决定是有多愚蠢。所谓一时糊涂也不过如此了。她原是万分谨慎做事缜密之人,却不知怎的突然兴起出门。后来想想,大约也是孽缘。

当前:第13/165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