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14/165页


  绾绡那时段出去,本该没错的,她挑那段僻静的小路,也本该没错的。错就错在她不知皇上回宫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探望哪个妃子,不是去御书房处理耽搁已久的政事,而是直奔太妃的明悠宫表孝心。
  七月,赤微花开。本是幽辟雅致的小径,因那灼灼耀眼的赤薇而添了不少异样的生机,落红铺青砖,赤花开枝梢,密密匝匝,铺天盖地。那样明丽而浓艳的色彩,是独属于盛色的绚丽,如火般夺目。绾绡却在这一片赤薇中感到莫名烦闷。一袭月白的身影在赤薇之红的映衬下对比分明,越行越快。
  火红赤薇似乎永无尽头,视野最远处的明黄分外刺目。她蓦然倒吸了口气,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如若她没猜错,那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应当是帝王之仪驾……绾绡猝然一惊,一瞬的慌乱后,果断的向路边一闪,藏进了赤薇树后。她早在庄柔灵前决定和亲的那一刹那便做好了见大息皇帝的打算。但,绝不是现在!她懊恼的扶了扶面纱,暗自后悔。
  玉辇快而稳,殷谨繁话本不少,但不知为何,此时却莫名沉默,只低着头把玩着柒昭仪的乌发。 “皇上怎地了,似是有心事呢!”柒昭仪抬头,在他耳边嘟囔。
  “咳,朕只要一想起太妃那阴沉的模样,朕就后背发凉呐。”殷谨繁玩笑道,可眼中分明有浓重的忧虑,“太妃这身子是愈发不好了……”
  柒昭仪捋了把他的长发,”太妃不是福薄人,皇上无需担心。“
  “唔。”殷谨繁应了声,蹙眉,“只怕她还在为朕削她兄长职权之事及去年沁贵嫔之死怨朕呢。”
  后面那句话说得极轻,柒昭仪并未听得十分真切,正待要追问,却听钟尽德忽然喝道:“什么人!”
  “怎么了?”柒昭仪探身望去。
  一地赤薇落红中的月白裙角甚是显眼,那人见藏不住,索性变站了出来,盈盈福身,”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柒昭仪。“
  是个女子,身段高挑修长,以青纱覆面,唯露着一双美眸。
  柒昭仪微微眯眼,玳瑁护甲磕在玉辇上,声响清脆,
  谢绾绡极力佯装着平静,心中却叫苦不迭。她为了韬光养晦命织蓉在脸上假作了不少红疹,自己曾对镜自照,实在丑得不堪。若叫皇上看了去,必会对她印象极差,那日后所谓的荣宠,多半便要成幻梦了。更何况,皇上身侧还跟了个柒昭仪。饶是她素来善谋,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值焦灼不安之际,却有水珠砸在了鼻梁上。是下雨了。
  “真是天公不作美。”殷谨繁伸手蹭掉了柒昭仪面颊上的一颗水珠,转头望向绾绡,“你是谁,朕好像从未见过你?”
  绾绡敷衍道:“臣妾是西边住着的贵人。”并未点明自己的身份,只盼这样能含糊过去。说罢,还似是娇羞一般怯怯给殷谨繁递了个眼波。
  柒昭仪果真将她当做了故意设计以求得见皇上的宫嫔。妒性使然,她一扬脸,对殷谨繁嗔道:“皇上内宠如此之多,贵人、美人什么的怕是数都数不过来呢!”
  殷谨繁本想问她名号,听柒昭仪这么一说,忙反首冲她一笑,“阿染醋性竟这般大。朕有后宫佳丽三千,可你不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么?还有何不满足的。”
  柒昭仪只一脸嗔怒偏过头不去搭理他。殷谨繁急着哄宠妃,倒是无暇顾及这一小小贵人了。
  绾绡乘此机会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而后不自觉展颜一笑。
  他倒是真生得不丑,十分清雅的容貌,一双微挑的凤眼中尽是笑意――似乎,比她预料中的要好许多。视线微移,落在了柒昭仪身上,不由惊叹“柒”这姓氏少有,这位柒氏的女子更是罕见的美人。两弯远山黛,一双桃花目,颦笑间皆是万种风情。相貌风仪,倒真是殷谨繁十分之登对。
  这柒昭仪原来真是比她美的……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福身道:“臣妾先行告退。”
  殷谨繁因下雨和柒昭仪的缘故也不欲与她多做纠缠,只问:“你为何以纱巾覆面,又为何要藏于赤薇树后?”
  绾绡再次敷衍,“臣妾因患疾而不便以面容示人,望皇上见谅。至于藏于赤薇树后,只是为了寻臣妾所丢失的一方帕子而已,并非有意对皇上不敬。”
  殷谨繁闻言颔首,示意她可以离开。
  绾绡大为松了口气。所幸他并未多问她什么,也未强令她将面纱掀开,不然……唉,罢了。今日虽狼狈,但终归还是留下了一丝余地。只盼他不时便可将某日路边偶遇的某个贵人给忘了,至于日后如何再次相遇,她必会有更好地谋划。
  今日,与她所期许的初遇,委实差了太多。
  她急急离去,却又听到殷谨繁喊住了她。
  “皇上还有何事?”她紧张万分。
  “没什么。”殷谨繁温和道:“只是嘱咐你下雨了,快些回宫,莫要病了。”
  绾绡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不受宠,甚至不熟识的贵人罢了,康健与否,又有何干?而他贵为天子却……也许,他确实是比她预料中的要好。
  那一驾玉辇已渐行渐远,绾绡的步履却凝滞。这赤薇花开得太好,在她本苍白无血色的面颊上都映上了浅浅的红晕。她静默的站在雨中淋了好一会子,才想起要找个地方避雨。
  不过是人家随口的一句话,想那么多做什么?她有些烦躁,怎自己也这般爱自作多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双姝对芒

  经这一事,绾绡也无心再去杏叶亭,趁着雨势尚还不大便回了妙心阁。这是在她做了一个错误决定后的一个正确决定。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慰。她在事后方得知杏叶亭其实早早便聚了沈修容等一众素来与她不睦的宫嫔,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庆幸不已。
  当然,这是后话,且先看杏叶亭。
  以沈修容为首的矜贵子女们嫌和风细雨都会弄污她们的绢裙缎裳,好在杏叶亭地方够宽敞又备有茶水,于是她们索性便待着一面品茗一面闲话家常。
  女人之间能聊些什么,不过是当下京中流行的发髻,时兴的脂粉,各宫中的琐事。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将话题引到了柒昭仪头上。
  沈修容与柒昭仪皆为本届秀女,又同是位列九嫔,积怨颇深,“本宫便是瞧不惯她那狐媚劲。有那么几分姿色便恃宠而骄,也不想想自己是何身份!”
  周充华接话,“娘娘说的极是。那柒染不过是没落贵族出身,怎可与木、沈二族争辉!”
  许昭嫒轻啜了口茶,挑眉一哂,“呵,可那妮子还不以为耻反以为傲呢。脸皮厚到可以。”
  沈修容打着扇子,嗤之以鼻,“以前选秀时我不得以与那蹄子同住一屋。成日里便听她吹嘘她柒家先祖是如何如何荣耀。嘁,她也不想想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什么开疆拓土,封官拜爵,迎娶皇族,早是过往云烟了。亏她还在自鸣得意着。”
  卉贵人忙咐和,“她素日里猖狂惯了,娘娘勿要介意。”
  “可不是么?她一向狂的很。瞧瞧今日那样儿,还真将自己当什么人物了。”沈修容半是不屑半是愠怒,“言行举止都是一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气劲。下颌扬那么高,手脚那样摆……”
  沈修容说到兴起之处,甚至离开了位子,踮着脚尖无不夸张的模仿着柒昭仪,“步子是软的,腰肢那么扭着……啧啧,狐媚就是狐媚,妖妖调调的样子咱们还真学不来……”
  沈修容一人讲得眉飞色舞,余下几人神色却逐渐僵硬。沈修容正疑惑着。却突然有股力将她向后一拽,接着一个耳光便重重甩在了她脸上。这一下来得突然且力道极大。沈修容如秋风折叶般一个回旋便重重跌倒在地。
  缥色绮纹纱的裙角突兀的映在眼中,沈修容一哆嗦,继而气急败坏。举目望去,果是那一张妖妖调调的狐妖面容。
  柒昭仪这一耳光,不啻是给她们每一个人的羞辱。一别半月,她们这才记起这位盛宠的昭仪有着怎样的暴戾脾气和凛然不可侵犯的骄傲。不犹的都是心中一惊。
  沈修容又羞又恼,强自撑着颜面怒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
  “怎么?”柒昭仪嘲讽一笑,径直走向方才沈修容的位子坐下,扫视着众人,大有一番凌人的气势,“本宫有何不敢?”
  沈修容狼狈爬起,听她这话几乎又要气得跌倒,“本宫与你同为九嫔,你对本宫不敬,当众殴打后妃,你就不怕,不怕……”
  柒昭仪以纤纤十指梳着一头如瀑乌丝,闲适平静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尽是轻视,“本宫要怕什么?本宫乃昭仪,是为九嫔之首,而你,不过是居于末流的一个小小修容而已,也配让本宫恭敬相待么?莫忘了,皇上亲下过令,就连与本宫本级的许昭嫒见到本宫都需行礼呢――难道不是吗?许昭嫒。”
  那样温软的声音听在旁人耳中却如冰刃一般。许昭嫒及其她后妃忙屈膝行礼,“柒昭仪万安。”沈修容虽气的发抖,也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旁人一福身。
  柒昭仪用鼻音“哼”了一声算回应,仍是漫不经心的梳着发。她原是随同圣驾去明悠宫探望太妃的。谁知住在里头的那老妇委实无趣的很,成天除了对弈下棋外还真无别事可做了。
  自个儿无趣倒也罢了,还将皇上拉着陪她一块做无趣事。明悠宫昏昏沉沉,檀香味熏得人脑仁疼。这一对母子静默对坐,执黑白二子肃然厮杀。而将她晾在一旁。她并不通对弈之道,只能神游。待久了便觉不耐,于是索性先行告退。不想,却在此处遇上了这一行女人。
  这也活该是她们不走运。柒昭仪挑眉,打定了主意要在她们跟前立威,好让她们再不敢对她不敬。
  目光不经意间一瞥,落在了缩在许昭嫒背后的某个女子身上。
  “这位妹妹好面生呐,不知是哪宫的?”这人高挑修长的身形,和今日赤薇林中的女子不谋而合。
  卉贵人没料到柒昭仪会突然向她发话,不安的用手绞着帕子,嗫嚅道:“嫔妾是兰书阁贵人钱氏。”
  “唔,兰书阁,似乎很靠西苑呐。你说你是贵人?”柒昭仪眼神幽暗,缓步走近卉贵人。挑起了她的下颌,“妹妹倒当真生得标致呢。”
  卉贵人听这话别有深意,怯怯低头道:“怎、怎抵娘娘如玉容色。”
  柒昭仪自得一笑,“也亏你还知道自己是何东西!本宫问你,半个时辰前你蒙着面纱见皇上,存的是什么心思!”
  卉贵人当即愣住,不解抬头问道:“嫔妾不知娘娘所指。嫔妾,嫔妾与诸位娘娘一直都在这儿啊……”
  柒昭仪蹙眉,“当真?”
  卉贵人死命点头,周充华亦替她作证:“卉贵人所言非虚,嫔妾等一直都与卉贵人在这儿啊。”
  柒昭仪有了几分不豫,“是么……”
  卉贵人机灵,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柒昭仪所为何事,于是忙道:“禀娘娘,这住在西边的贵人可不只嫔妾。还有妙心阁的――顺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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