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29/165页


  木杨嗫嚅,“咱家最不缺的可就是银子……”
  林贵妃更怒,“木家的银子是怎样来的众人心知肚明,太过放肆的话你将皇上置于何地……”
  木杨撇嘴,“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张口一个皇上闭口一个……”见林贵妃神色不好,忙改口:“小妹,哥哥好久未曾见你了,你在宫中过得怎样?听闻皇上添了不少新宠,可曾给你气受?”
  林贵妃不屑冷哼,“几个狐媚子罢了,哥哥不用操心。”
  木杨认真道:“若是她们当真给你气受,哥哥我非得……”
  “非得怎样啊?贵妃在朕的后宫有谁跟给她气受,朕可第一个饶不了。”殷谨繁笑吟吟发问,自幽竹小径缓步而来。
  木杨当即双膝一软跪倒,“ 臣叩见皇上,皇上恕罪!”
  林贵妃亦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方才臣妾兄长醉后胡言,皇上勿要见怪。”
  “怎会。”殷谨繁笑着扶起木杨,“若在民间,你的哥哥便是朕的大舅子,朕怎可对大舅子不敬。”
  林贵妃见他说得轻松,不觉松了口气,又瞥见他身旁才和幼妹话别完,眼眶泛红的??妃,于是问道:“可是到回宫的时辰了?”
  “是啊。”殷谨繁颔首,又道:“不过贵妃若是舍不得,咱们大可多待一会。”
  林贵妃深吸口气,抬眼最后一次环顾木府华丽的朱漆楼阁,摇头道:“不必了。”她既嫁与天子,那就注定要永世所在深宫幽苑。故园,看久了,反会心伤。
  “那走罢。”殷谨繁自然而然的牵过林贵妃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九月凉风瑟瑟,他掌心却有春的温度,与她漫步小径,恍然有种时光逆流的错觉。她不由心下一暖,泪水几欲夺眶。
  也好,现在的她,至少有与他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权力。
  深黑夜幕上,烟花绚丽开放,又倏尔落下,惊艳无比。新人成婚,一片繁华盛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织罗结网

  钟怜宫主殿名饶欢,极好的寓意,眼下却寂寥的有些讽刺。自从曾居此地的容婉仪遭贬黜迁居后殿琦云斋之后,这里边便无人居,日子长了,就连屋檐上的琉璃翠瓦都似蒙了尘一般黯淡,反不若君恩常在的东西配殿。
  殿旁栽着的合欢树花期已过,风从败落枝叶间吹过,簌簌作响,更添凄凉,像是女子时断时续的哀泣。谢绾绡自明悠宫归来,却不急着去她的祈韶居,反倒悠闲漫步于饶欢殿前,若有所思。
  “主子还不归宅么?外头风凉,要不展翠给主子拿件氅衣来?”见绾绡久久逗留此地,守在祈韶居的展翠于是寻来问道。
  绾绡摇头,一双眸子似幽幽古井,沉静冰凉的有些可怕,更带着三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凝望于饶欢殿。
  展翠不解,觑着绾绡的脸色,小心问道:“今儿主子到明悠宫请安,太妃都与主子说了些什么?”明明早起去是还好好的。
  绾绡默然,展翠只好将眼神投向了同去的云嫣以希冀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太妃与我说了个故事。”绾绡却蓦地开口,轻飘飘吐出这么一句话。
  故事?展翠愈发迷惑。绾绡却摆了摆手,“罢了,且不提了。”
  她一步一顿朝饶欢殿走去,展翠跟在她身旁,可以看到她怅然肃穆的侧颜,只觉她流露的气息都莫名沧桑。
  殿门是落了锁的,绾绡伸手扣在门上,像是想推门而入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展翠忍不住又道:“此殿无主,主子若想进去,奴婢这便去找负责洒扫的宫人来开门。”
  绾绡指尖一颤,缩回了袖中,沉声道:“不必了。”她抬眼望着上方所书的金漆大字,轻念出声:“饶欢……饶欢……展翠,你可知饶欢殿在萧朝时是唤作什么?”
  展翠心中一怔,茫然摇头。她原是南萧楚德妃的陪嫁,而琴州为大息所占之前,楚德妃还只是大萧齐王侧妃,长年居于王府,她自然也就甚少入宫,更别说清楚饶欢殿是由萧时的那座宫殿改建的了。
  在萧宫真正住过的,是她眼前的大息妃嫔,曾经的韶素公主。她有些无奈的叹息,劝解道:“主子,往事如烟,莫再提了,免得徒添伤感。”
  “宸钟。”绾绡垂着头,几缕鬓发遮住了蕴满水汽的眼,声音略带嘶哑,“昔日大萧皇后的寝殿,宸钟殿。”
  绾绡是大萧敬成皇后所出的嫡女,然而五岁时便和她的母后天人永隔,如今知道了母亲往日的故居在哪,难免要伤怀一番。展翠也不知该作何宽慰,只好缄默。
  “我睡在凤座上等父皇,一觉醒来,四面就全是火。”绾绡静静回忆。
  城破之后息兵首先闯入的便是皇宫,混乱中烧着了半边皇宫。那时韶素公主不过五岁,没人知道她是怎样闯出火海逃离皇宫的,包括展翠。十一年前齐王在城破之时率领部下亲族匆匆往西逃,不少萧人亦跟随于后。那个五岁的孩子混在流民间一路向西追上了王叔,其中自是吃了不少苦。
  “后来是皇姐将我救了出去。”绾绡继续道,眉头因痛苦而蹙起,“皇姐……你还记得我的皇姐么?十一年了……还有谁记得她……”
  展翠鼻子一酸,忙道:“奴婢记得。瑶函公主乃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奴婢不敢忘却。”
  “金枝玉叶,天之骄女……”绾绡黯然喃喃,“可惜啊……”可惜惊才绝艳也不过刹那芳华。
  瑶函公主是敬成皇后嫡女,少聪慧,善属文,性机敏。五岁便能作诗,词句清新,左右皆奇之。行年十岁,诗词歌赋多传于宫墙之外,为人广颂,惊呼其神也。而瑶函公主亦精于书画,笔墨丹青妙绝有名家之风。
  这样一个本该有所作为流芳后世的才女,却殁于十三岁时的城破之役中。为了保护幼妹,命丧流失。
  “展翠。”绾绡忽然道:“若是皇姐还活着该有多好。为何当年活下来的要是我呢?她比我伶俐聪慧百倍,若她还活着,必定不用如我一般战战兢兢以色事人便可另有法子护全南萧……”
  这话声音极低,似是无意识的自语。
  展翠咬了咬唇,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嫣却冷不丁道:“主子不必自怨自艾,既然天命如此,那么主子自会有其价值。况且,谁知主子就一定输于瑶函公主。毕竟眼下南萧靠的是主子您而非其他已逝之人。”前些日子南萧赋税得以减免,大半功劳都因谢充仪之恩宠。
  “主子何故无端提起瑶函公主来了?平日里您甚少如今日这般。”展翠担忧道。
  绾绡敛去了几分哀色,情绪有所恢复,“无事,不过是因在明悠宫那听了个别人家姊妹的故事从而联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罢了。”
  “太妃究竟说了些什么?”
  绾绡浅笑,笑中别有深意,“展翠,你可知贵妃的封号为何是个‘林’字么?”
  今日明悠宫中,那个于庭院闲饮凉茶的女子也曾问过这样似是无关紧要的话,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调子讲述了一段暗藏生死悲欢的故事,直扣人心。眼下她在展翠面前重提此问,唇角略弯,神情是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清。
  展翠果然不知,支吾一阵后悻悻作罢。倒是在大息皇宫生活多年的云嫣不徐不疾答道:“奴婢听闻林贵妃原有个双生姐姐,闺名桑儿。当初皇上登基前本是允诺要立木家长女为后的,据说连诏书都拟好了。熟料木家大小姐是个福薄的,眼看着便要位主中宫,却不慎跌落江中溺死。木家无奈只好送上了二小姐梓儿入宫。可皇上却在此时以年少为由推不册后,只将木家二小姐封做了贵妃,还特赐‘林’字为封号。双木成林,其中大约也有替大小姐伤怀之意吧。毕竟姐姐才死,妹妹便位临凤座也实为不妥。木丞相念及长女,也并未反对,于是木梓儿这林贵妃就一直当到了现在。”
  “可惜,不是皇后。”绾绡忽然短促一声冷笑,将鬓边散落的碎发用翡翠流苏芙蓉花钿别好,带头向祈韶居行去。
  迈过青石小径途径宫门口时,云嫣却蓦地扯住了绾绡的衣袖,朝宫墙外使了个眼色。
  绾绡立时驻足,蹙眉侧耳细听,竟隐隐在风中捕捉到了一丝哭声。大约是哪位受了委屈的宫女。
  “走,咱们去瞧瞧。”绾绡将手搭在云嫣臂上,蹑手蹑脚循声而去。
  钟怜宫墙外不远处有意从茂密的月季,足以遮住一个人的身形。绾绡走近几步,果真可以看到一个女子纤细的背影。
  “什么人!”云嫣当即喝问。
  那人陡然受惊,猛地起身,带起灌木丛哗哗作响,云鬓上的珠翠在阳光折射下刺目非常。显然不是宫人。这女子身着杏色撒花云缎上裳,外罩一件天蓝妆花掐牙背子,杨妃色的弹花如意裙在绿丛中分外打眼。三千青丝梳成了眼下京中最时兴的朝云近香髻,象牙镂花钗饰于髻边,碧玉镶珠蝴蝶钗缀于中央,垂下的一串珍珠晃在眉心处,将她虽余青涩但清秀白净的面容衬得愈发多了几分俏皮。
  可这位娇俏的美人却是眼眶红肿,泪珠涟涟,好不惹人怜惜。云嫣与展翠俱是一怔,双双屈膝,“奴婢参见蓉贵人,贵人金安。”
  蓉贵人用帕子胡乱抹了把泪,冲绾绡一福身,“嫔妾见过谢充仪。”
  蓉贵人是皇上新宠,从来都是春风得意笑满面,甚少有这般委屈模样。绾绡道了句:“妹妹不必多礼”便前去搀扶,眼波略动,有疑色一闪而过。但她却只从容而笑,“此处风凉,妹妹如不嫌弃,不妨去我祈韶居喝盏热茶。”
  除此以外并未多问。
  蓉贵人犹豫片刻,颔首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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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观音的茶香混着木樨的气息弥漫开来,沁人心脾。手中捧着温热的茶盅,寒气被一丝丝驱去,蓉贵人渐敛了抽泣,心绪归宁。坐在合欢镂花扇窗下,看秋阳从密密匝匝的桂叶间倾泻而下,在祈韶居投下深浅不一的光斑,亦将斟茶女子的侧颜染出了几分恬静温婉。祈韶居布置得十分雅致大方,既未过分张扬奢华,也不刻意朴素寒酸――如这里的主人。
  “姐姐这庭院的木樨真是开得好,闻着都舒心。”蓉贵人由衷赞叹。
  绾绡轻啜口茶水,“这金桂已是花期将尽,谢了,今年便不会再有了。妹妹好福气,得以嗅得这末日余香。”
  蓉贵人闻言长叹,“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绾绡略一抬眼,旋即垂下,“妹妹素来天真烂漫,缘何今日无端起了伤花惜花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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