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35/165页


  殷谨繁一惊,下意识闪身躲开。琉绢扑了个空,跪倒在地后不住磕头,“皇上!求皇上做主!求皇上为奴婢的主子做主啊!”
  “起来,好好说话。”太妃平静道,一双眸子扫过在场诸人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人心中一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妃嫔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言语,最终还是绾绡率先屈膝答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是今日臣妾来探望太妃,好端端的琉绢便冲上来硬说是臣妾害死了她家主子,臣妾亦正迷惑着呢。”
  “周充华?她怎的了?”太妃肃然发问。
  林贵妃上前悲戚道:“今儿晨起,被宫人发现……已、已溺毙于粼光池了……”
  殷谨繁神色浅淡不辨喜怒,“周氏殁了?这干谢顺媛何事。琉绢,你且细细说个明白。”
  琉绢抹了把泪,哽咽道:“昨日主子与顺媛一同陪贵妃娘娘前去进香,谁知归途中发生了口角。主子心直,不慎惹恼了谢顺媛,于是顺媛便怀恨在心,竟在夜间将主子约去了粼光池畔尔后趁机将她推入了池中!皇上,皇上!充华她死的好无辜呐。求皇上做主,还主子一个公道!主子她纵有千般不是,顺媛也只消责骂便是了,何苦如此不饶人。若是不解气,大可让奴婢替主子去死,好平了顺媛的怒。主子、主子平日从不敢对您有半分不敬,您怎还不放过她!主子,您去的好可怜呐!”
  看着琉绢在一旁哭天抢地,绾绡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只静默站着。倒是素来温文好相与的淑妃厉声喝问道:“大胆奴婢!你可知诽谤宫嫔是何等罪名!你口口声声说是谢顺媛害死了你家主子,可有证据!”
  琉绢给淑妃吓了一跳,立时朝沈修容瑟缩,沈修容扶住她,反唇争锋相对:“淑妃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谁说没有证据了。宫人们已将周充华的尸身打捞了出来,结果在她的手心发现了一物——莹冰,呈上来!”
  宫女端着梨木托盘急急入内,盘中软罗帕上,是流光盈盈的琥珀猫眼石。
  殷谨繁瞥了眼,冷冷道:“这不是贵妃之物么?”
  林贵妃打量着盘中宝石,摇头,“皇上,此物确是臣妾的,不过昨日上午臣妾便已将其赠给了顺媛妹妹。”
  沈修容与许昭媛齐齐屈膝道:“皇上,臣妾等可作证!”
  淑妃不屑,“仅凭一颗猫眼石?此类的饰物后宫女子虽少有之,却也不至于只谢顺媛独有,如何可作证据?”
  林贵妃斜睨淑妃一眼,“这是西戎进贡的琥珀猫眼石,色如琥珀,触手温润,似玉非玉,极是罕见。阖宫怕是只有这一对。像此等稀罕物件,等闲人见都不曾见过呢。”最后那句话微微咬重了语调听得出讥诮的意味在其中。
  出身寒门一直是淑妃之大恨,每每与林贵妃相争时总被以此而嘲讽。不过好在隐忍多时,早已修得了几分涵养,眉头倏尔拧起又转瞬舒展,看不出什么情绪,缄了口不再言语。
  姁妃素厌沈修容惧林贵妃,自然不欲让她们称心,于是接口道:“周充华手中握有谢顺媛之物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许是谢顺媛偶尔遗失却被周充华拾得,赶着去归还这才不慎失足落水了呢。”
  “姁妃姐姐有所不知,这枚宝石是宫人们费了极大的力气一根一根半开周充华的手指才取得,可见她生前是用了多大的劲攥着的。若非是在挣扎中扯下了这枚猫眼石,她安会如此用力?若是手持一物意图归还某人,她何需死死扣在手中?姐姐好生糊涂!”沈修容一番话说得咄咄逼人且滴水不漏无从反驳。
  殷谨繁默然,凝神思索。太妃仍是一派平静,目光投向绾绡,深如古井,“谢顺媛,哀家想听你的解释。”
  与太妃平静相照应的,是绾绡的淡然。她颔首,理了理衣袖,语速不徐不疾,“禀皇上、太妃,臣妾没有杀周充华。”
  “有什么能证明你的清白?真是笑话!”沈修容扬了扬下颌。
  “没有。”她答得简明扼要,却不待沈修容开口又继续道:“臣妾无法证明自己是否与周充华有过争执,是否夜间邀约过她,是否将她推下粼光池。就算臣妾能证明,只怕沈修容也不会信——但,修容娘娘您的证据,似乎也经不得推敲。”
  “你休得胡言乱语,谢氏,铁证在此,你还想抵赖。”
  绾绡微微眯眼,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行至沈修容身旁。琉绢原本一直跪在沈修容脚边,见她走来,忍不住低呼一声面露惊恐之色。
  绾绡俯下身来,笑意更浓,“琉绢是么?故事编的很好呐,不去做说书女先生都可惜了。”
  琉绢嘴唇有些发颤,犹自伸直了脖颈强硬道:“顺媛说笑了,奴婢不曾说谎,顺媛扪心自问便知。”
  绾绡盯着她躲闪的双眸,曼声道:“你将你家主子被害之情形编的绘声绘色仿若你当时便从旁目睹一般。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你眼睁睁的看着你家主子坠池却不去施救?可如果你当时并不在周充华身侧,又为何将故事的详细大概知道的如此清楚?你都没有看到我,又凭什么说是我推了你家主子?显然是胡言乱语。”
  琉绢语塞,沈修容瞪了她一眼,反驳道:“身未临其境便不能知其事么?种种证据皆可推断出一切真相。莫要忘了琉绢是眼见着你与周充华发生口角的,这便足以作为你谋害周充华的理由。”
  “琉绢说什么便是什么那还从何谈一个‘理’字?安知她不曾另藏歹心乱做人证。皇上觉着可信么?太妃觉着可信么?在场诸位姐妹觉着可信么?仅凭她一人之言。若这么说来,那臣妾也有人证,臣妾的内监小兴子亦能证明臣妾与周充华并无争端两两相安。”
  “那这颗出现在周充华手中的猫眼石你作何解释。”林贵妃一针见血,直刺要点。
  “臣妾不知该作何解释,因为这颗猫眼石,根本不是臣妾的。”
  “不可能!”林贵妃笃定道:“本宫赠你的猫眼石耳坠阖宫只此一对,这颗若不是你的,还能属于谁。”
  “那就要问问周充华了。”
  “皇上!”沈修容遽然跪下,“求皇上为周充华做主!谢氏分明是狡辩,请皇上秉公处置,莫要再听她妄言。”
  绾绡神色不改,忽然抬眼,逼视沈修容,“娘娘这么说是认定了嫔妾就是凶手了。”
  “有铁证在此,除却你还是谁?皇上,臣妾请求将谢顺媛发落慎行司,严刑之下,必出供词。”
  殷谨繁瞥了沈修容一眼,目光清冷冰凉,“沈修容想得好周全。”
  沈修容一惊,讪讪低头。林贵妃却仍是坚持道:“臣妾也相信谢妹妹绝非心胸狭隘之人。还请谢妹妹拿出证明自身清白的证据。”
  淑妃冷笑一声,“奸人陷害她人,总要做到滴水不漏半分破绽也不留,若要找到翻案的证据怕是比登天还难。”
  绾绡不以为意浅哂,悠然道:“皇上信得过臣妾么?”
  凝睇望之,那双秋水明眸澄澈透亮寻不见一丝阴影,然人无端便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同样仰着脸眼神干净的女子。
  当时,她说:“皇上,沁儿让您失望了,若有下次,皇上还肯信沁儿么?”
  “自然信的。”穿越了多少的时光,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当时他没有说出的话。
  “臣妾谢过皇上!”绾绡含了抹笑意,跪地盈盈一拜。
  林贵妃抢道:“皇上,人命关天!”
  绾绡眼角微弯,攒出冷锐的笑意。
  一直笼在袖中的左手摊开,一对鎏金猫眼石耳坠静静躺于掌心——不过,其中一只光泽暗淡布满了裂纹。
  “这……”这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眉梢一扬她摩挲着耳坠淡淡道:“昨日娘娘赠坠,臣妾不胜感激,熟料雨天路滑出了意外,一只耳坠不慎跌落损毁——”说到这里她低笑一声,“只是臣妾当时便将其拾起,尔后一直贴身收藏,希望能遇上哪位通修补之法的人能设法不使娘娘一片好意成空——至于周充华手里那只的来历,恕臣妾不知。”
  虎睛石极似猫眼石,她宫中的的宫女织蓉与纺杏出身钗环工匠之家,自幼也学得了一些手艺,将从容婉仪那得来的素银流苏虎睛石耳坠改成与林贵妃所赠的那只相同的式样也不是难事。再用力朝地上一摔令其布满裂纹,不细细去验根本无从察觉。
  林贵妃气极,端庄与倨傲都凝固在了唇角。沈修容顾不上仪态直接吼了出来:“不可能!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假的?你怎知这是假的。是谁说这琥珀猫眼石天下仅此一对?”
  “周氏出身贫寒,不肯能有如此贵重之物,她死时握在手中的耳坠必是你的!”
  “呵,沈修容焉知凶手并非他人呢?嫔妾的那对,不是好端端的在这么?”
  “皇上!”她气急败坏道:“臣妾请求遣工匠验明真伪,谢氏手中的定有赝品。”
  “行了!”殷谨繁极是不耐烦,“吵吵嚷嚷,与市井泼妇无二。”
  语气甚是厌恶,但眼神分明只凝于沈修容一人。
  在长治人立时噤了声,个个屏息敛气。他倚着沉木书格,目光定格在猫眼石上,“朕记得前些年这种琥珀猫眼石西戎也有进贡,宫内不独一对。周充华既然不慎落水,那么应当好生筹备丧葬事宜才是,却在这里做什么口舌之争。”
  见皇上表了态,林贵妃忙掩好不甘怨怒之色,垂首道:“是,臣妾马上去安排周充华的身后事。”
  沈修容气的浑身发抖,却在殷谨繁幽凉如冰的目光扫来之时变作了颤栗。她听见他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沈修容近来似乎是闲得慌,那便好好待在寝宫抄几卷《心经》吧。就不要出来四处生事端了。至于这个宫女,既然满口胡言乱语不如打发去苦役司好了。”
  沈修容见殷谨繁竟欲将她禁足,立时慌了神,抬眼望向林贵妃,奈何林贵妃正心烦意乱,瞟了她一眼,并不多做理会。琉绢则直接晕了过去。
  绾绡收好耳坠,淡然若无事随殷谨繁离去。一屋子的妃嫔也很快散去,有笑着走的,有面带嘲讽的,有一脸艳羡的,有佯装无事的,有颓然含怨的。
  太妃静静看着这些晚辈一个个离开的背影,浸染着风霜的双眸微微一转,透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深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厉兵秣马

  初阳照镜台,錾花描金铜镜映出妇人慵懒的容颜。
  太妃一面轻咳,一面用犀角篦梳着一头长发。
  “太妃怎的起来了,韩御医嘱咐过要好生休养着的。”兰碧快走来,拿了件云锦长衣给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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