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实体版作者月望东山》第4/321页


  这一年,项羽虚岁二十四。
  【二、捡来的军队】
  陈胜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天下的牛鬼蛇神全跑出来闹事。除了江苏的刘邦和项羽外,山东贵族田儋等人也纷纷举旗反秦。但是好景不长,起义六个月后,陈胜不幸遇难了。
  扬州人召平是陈胜属下的一员干将,他受命为陈胜攻取扬州,但是久攻不下。召平听说陈胜吴广等一帮人在西线战场玩完了,又听说秦将章邯带着几十万劳改犯和奴隶们气势汹汹地向他开过来,只好渡过长江逃命去了。
  项梁造反,拥兵八千,这是一把砍秦的好刀。于是召平假借陈胜的名义给项梁戴了一顶高帽子,拜他为楚上柱国。所谓上柱国,就是军事武装的高级总帅,相当于大将军级别。项梁的父亲项燕曾经就是战国时期楚国的大将军,召平的这道假诏,无疑让项梁有了一种这样的错觉:我父亲失去的,我终于替他拿回来了。
  高帽戴上后,召平就对项梁说:你不要待在江东了,赶快渡过江去替我打章邯那狗日的。
  项梁不是白吃饭长大的,他的身上还流着项燕英勇的血,他的心头还燃着复仇的火。所以他得到命令后,义不容辞,渡过长江,一心一意地要去干掉章邯。
  项梁带八千精兵就想去干掉章邯的二十万大军,这和拿鸡蛋去碰石头有什么区别?然而,当项梁刚渡过长江,他就逢上了一件喜事。这不是一般的喜事,而是双喜临门——有两个人给他送来了几万的好兵。
  第一个人是陈婴。
  陈婴原先在东阳县当过令史,东阳人闻知陈胜反秦后,也把县长大人干掉举旗造反了。因为陈婴为人厚道,东阳那帮造反的少年就推举他为老大。但是陈婴请辞了,他的借口同刘邦如出一辙:我没有能力干这个活,你们还是请别人吧。
  从陈婴的角度来说,这个老大的确是不容易当。因为造反派不是推他为新的东阳县县长,而是当王。王是一般人能当的吗?刘邦不敢,项梁也不敢啊。再说了,对秦朝来说,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什么新郡守新县令,而是那些自称为王的人。谁当王就收拾谁,陈胜那么厉害,还不是被干掉了,你陈婴又算哪根葱呀?
  还是陈婴的老妈识相,老太婆对儿子说:我嫁到你家几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你祖上出过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你突然要得到这么大的一个名声,我认为是不祥的。不如把这个王送给别人,如果成功了,你还可以被封侯;如果失败了,你还可以逃跑,因为你是一个不被世人容易记住的人。
  得了,老妈都发话了,你们就都别给我扯淡了。于是陈婴对部下这帮野心勃勃的军吏说道:我听说项梁家世世代代都是将相之家,他们在楚国已经享名很多年了,不如我们归附他,有他打前锋,我们一定成功。
  陈婴说得很在理,众人无话可说了,他们答应把二万多人的使用权交给项梁。
  第二个给项梁送兵的是英布。
  英布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他不是流氓,也不是杀狗的,反而像个人贩子。英布最初不过是安徽六安县一个平常的老百姓,年少时,曾有算命先生给他看过相,说他以后肯定受刑,但受刑后肯定当王。
  在苛政猛于虎的秦朝,当个罪犯是很容易的事。随便在街上骂几句狗日的皇帝,或者是家里藏了几本来不及烧掉的诗书被发现后,就可能被判重刑。后来英布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竟然受到了一种特殊的肉刑:黥。
  所谓黥刑,就是在犯罪的面额上刺刻涂墨,这种刺面艺术谁惹上谁倒霉,因为所涂之墨渗进皮肤里,那可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
  从此,英布就多了一个外号:黥布。英布受了肉刑后,还被押送去骊山脚下给秦始皇当免费劳工修墓。犯罪对于任何正常人来说都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但是英布却像是中了五百万巨奖般欢歌笑舞。在骊山脚下,他逢人就说:有人给我看相说,我受刑之后就要当王了。
  这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劳改犯们纷纷嬉笑英布,饭都吃不饱,还想当王?这辈子你能把脸上那块字洗掉就不错了!
  事实上,英布还真的精心为将来称王做了一系列铺垫工作。在劳改之余,他专意和队伍中的劳改犯头目及各色英雄豪杰交好,终于有一天,他们瞅准了一个机会,跑了。英布像拐卖人口似的把那帮劳改犯骗到了南方,并且全都带到滚滚的长江水上去当了强盗。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水上强盗英布亦听闻陈胜起义,决定金盆洗脚上岸做英雄,带着兄弟们投奔番阳县(今江西省波阳县)县长吴芮,一起参加反秦大事。吴芮看英布算条汉子,也不在乎他脸上那几个字,心甘情愿地把他的千金小姐嫁给了英布。
  老实说,英布是个不错的战将,他不但敢打能冲,而且以少胜多对他来说也像是家常便饭。秦朝猛将干掉陈胜等人的军队后,牛气冲天,无人敢碰这个硬钉子。但是英布却带领着兄弟们联合苍头军吕臣,在青波(今河南省息县与新蔡县交界处)会战,大破秦军,夺回陈县。陈县,即陈胜号“张楚”的首都。
  接着,英布又准备解放江东,却没想到江东已被另外一个比他还牛的人——项梁解放了。英布是人贩子出身,他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投靠,什么样的人可以利用。当他看到陈婴把二万多士兵交给项梁,不由打起了算盘,也决定把身上的全部家当(二三万兵力)连同他那条小命全部押在项梁身上。
  就这样,项梁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捞到这么大两个便宜:一夜之间,队伍从八千人扩大到了六七万人。
  乱世当前,手中握有强兵比什么都可靠,就像今天,腰里缠着一大把可靠的钞票,就是天塌下来都不怕了。
  如果说以八千江东子弟兵去打章邯二十万的劳改犯大军,是一件闲得皮痒找抽的事,那么,用六七万人去打二十万人,胜利则是完全有可能的。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胡亥同志,你就等着瞧吧。
  【三、狠老乡雍齿】
  此时,刘邦的日子却一点儿都不好过。
  刘邦被立于沛公后,率众祭祀先祖黄帝,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张大旗。
  因为刘邦在沼泽中杀蛇时所传杀蛇者为赤帝子,便选赤色为旗帜的颜色。
  前面已经说过,斩蛇的事情是有可能的,所谓赤帝子斩白帝子肯定是胡编乱造的。只要学过一点政治学的人都知道,这种伎俩就叫“君权神授”。也就是说,以后刘邦要当皇帝是天给的,既然是天给的,那就是合理的。既然是合理的,大家就要扛着锄头回家干活,都别在刘家门前起哄闹事跟他过不去了。
  除了具有政治宣传意义外,其实这个传说里面还大有学问。
  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争鸣,什么儒家、道家、法家、阴阳家等学术异军突起。在这众多流派中,以研究五行风水学说发家的代表人是阴阳家邹衍。
  五行学说起源极早。所谓五行是指水木火金土五种物质元素。关于宇宙起源,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大胆地否定了神创世纪说。他们有的说宇宙是由火组成的;有的却说是由水组成的;数学家毕达哥拉斯说,它是由数组成的。
  而我们的祖先却说,宇宙是由水土火木金五种元素组成的。
  五行相生的次序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相生关系又可称为母子关系,如木生火,也就是木为火之母,火则为木之子。相克即相互克制和相互约束。五行的相克次序为: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阴阳家邹衍利用五行相生相克理论,结合社会政治历史,创立了“五德终始”说。“五德”即五行之德,指金德,木德,土德,水德,火德。老人家认为,古代帝王将兴,必居其中一德,上天还将显现祥瑞,以示知人们。按照他这个理论,历史依五行相克的顺序,终而复始,成了改朝换代的现象,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他根据邹衍的学说,确认秦朝为“水德”之始。水德之前的情况是这样的:黄帝得土德,颜色尚黄;夏朝得木德,颜色尚青,木克土,取代了黄帝;商汤得金德,颜色尚白,金克木,取代了夏朝;周文王得火德,颜色尚赤,火克金,周朝取代了商朝。如今,秦始皇得了水德,颜色尚黑,水克火,所以秦朝取代周朝是符合阴阳政治历史学理论的。
  让我们用邹衍这个理论来解释一下刘邦斩蛇之谜:刘邦,赤帝之子。尚赤者,火德也。火生土,刘邦得土德。秦始皇,白帝之子。尚白者,金德者。金生水,秦始皇得水德。土克水,汉取代秦,也是符合五行周而复始运行理论的。
  于是传说中的疑问便可以迎刃而解了。但刘邦得土德,土德尚黄,他却并没有选黄色为旗色而选了赤色,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他造反时还不是皇帝,所以只能舍黄旗举红旗,红旗比黄旗更具有号召力。
  公元前208年,冬,十月。
  顺便解释一下,按秦汉日历,十月是一年之首。十月也就是冬天了,他们是以冬天为年首,秋天为年尾。跟我们现在以春天为新年,冬天为年末完全是两码事。
  当时,刘邦的新年屁股还没坐热,秦朝泗川郡监就派军压境来攻打丰邑了。我们只知道这个带兵攻打丰邑的将领名叫阿平哥,他可能是没钱没粮顺路过来抢劫,捎带向小畜生胡亥邀功要红包回家好过年。
  如果阿平哥有这样打算的话,那他就错了。因为丰邑是刘邦的老巢,如果失掉它,那刘邦就只好再回到山里当猴王了,所以刘邦无论如何是坚决不能输掉这场战争的。
  果然,刘邦不负众望。当阿平哥率兵到达丰邑的第二天,刘邦就率兵出城迎战,毫不费力地把阿平哥踢回老家过新年了。
  魔剑一旦拔出,不沾满鲜血绝不回鞘。十一月,刘邦派雍齿守丰邑,乘胜进攻薛地(今山东省滕县东南)。此时薛地的守将是泗川郡守。哪知这位郡守也是不禁打的,刘邦还没怎么样他就弃城逃跑了。很不幸的是,路上他碰到了掌管军法的军官(左司马)曹无伤的刀口上,死了。
  新年伊始,刘邦就打了两次胜战,开门大红,可喜可贺。而在此时,他的老家却发生了一件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把刘邦搞得晕头转向:驻守在丰邑的部下雍齿带头反了。
  雍齿叛变主要是来自周福(巿)的压力。
  周福原为陈胜属下的将领,魏国人。陈胜派他去攻打齐国,但是齐国的田儋用实战给他上了一堂军事课后,他灰溜溜地撤军回到了魏地。魏地的大多数城市都被他收了回来,周福却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他告诉诸侯们,他很想立魏王的后代宁陵君魏咎为王。
  正值乱世,诸侯反秦无非是争取王权的分配权。周福好不容易抢到了魏国的一块土地,却想当活雷锋把它还回原主,这算是哪门子主义呀。诸侯们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于是他们还是执意要立周福为魏王。
  周福摇头,对那些见利忘君的诸侯们说道:板荡识忠臣,现在天下共同反秦,理应把魏国主权物归原主。
  只要是在这个领导圈子里混的人都认为,周福这是在作戏。既然过场戏总是要演的,那我们就陪着演一段吧,于是,他们只好再三请求他当王。
  可是,三次四次都请求过了,周福仍然不肯就这个王位。这时,诸侯们才恍然大悟,看来周福不是在作秀表演,而是铁下心要立魏咎为王了。
  此时,魏咎正在陈县陈胜那里藏身,周福就向陈胜要人。土地是陈胜王派人拿命抢回来的,如今却把它送还给一个亡命之徒,陈胜的心情当然是不爽。每当周福来要人,陈胜王总是哼哼哈哈地应付,迟迟不肯把魏咎送回老家。
  想当忠臣的周福跟上司陈胜王做起了抢人游戏。好,你不给人是吧,那你就休想让我替你干活,天下这副烂摊子就留着给自己慢慢收拾去吧。
  陈胜真无奈啊,他偏偏碰上这个既不开窍又耍无赖的主。随他去吧,天下大得很呢,难道还给不起一个王吗?
  于是,陈胜只好故作潇洒地让周福把魏咎接回了魏地,魏咎成功地被拥立为魏王,定都临济(今河南省封丘县东)。周福拥护有功,被提为魏相,辅佐魏咎。
  周福决定把忠臣贤相的好名声进行到底,帮助魏咎把原先失去的土地统统抢回来,于是,他派人告诉雍齿:丰邑过去是魏国国都迁来的地方,魏地平定的城市已有几十座了,如果你投降魏国,就封你为侯守丰邑。如果你不投降,就等着替全丰邑的百姓收尸吧。
  雍齿可不是吓大的。大家一起出来混,我雍齿凭的是什么?一是利益,二是义气,三是勇气,四是痞气。如果后三者跟前一者冲突,请参照第一条。
  按照第一条原则,雍齿必须抛弃刘邦。
  天下不只是刘邦想当老大,我雍齿也真的很想尝尝当头的滋味。刘邦,你就尽管哭吧,别怪我太狠。平时我早看你不顺眼了,只是迫于形势才一直让着你,现在我不想再看着你对我指手画脚!
  雍齿和刘邦是同乡关系,听说还是邻里关系,他如此舍得背后点火,下手也着实够狠。当刘邦听到雍齿背叛,真想立即杀回丰邑扒雍齿的皮。沛县也就鸟屎大一块地方,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你雍齿怎么连这等事也能做得出来呢?
  太阴险了,实在太阴险了。雍齿,你要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负责。
  于是,刘邦立即拨兵回丰邑攻城。但是刘邦以前的老本也就二三千人,现在至少有一半人守在城里跟他过不去,所以刘邦左打右打,攻了很久就是拿不下丰邑。
  屋漏偏遭连阴雨,这时刘邦生病了。没办法了,留得长命在,不怕没仇报,刘邦只好咬牙切齿地撤兵回沛县养病去了。
  【四、遇张良】
  攻城失败后,丰邑成了刘邦心头永远的痛。对刘邦来说,他根本就不把丰邑放在眼里。因为丰邑太小了,小得他闭上眼都可以从脚步声听得出哪个是张三,哪个是李四。可问题是,丢城事小,耻辱事大。就算丰邑让秦军夺去了他也觉得无所谓,可为什么偏偏是被雍齿这个乡党夺了去,这口气教人如何吞得下?
  是的,雍齿像一颗毒牙,一天不把它拔掉刘邦心里就不痛快。可恨啊可恨,可恨的只是手中无兵,如果再有几千兵,我不进城踩死那个姓雍的下辈子决不做人。
  兵兵兵,去哪里找兵呢?突然,刘三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兵少就借兵呀。钱都可以借,为什么兵不可以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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