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宫荣华路全集Zei8.net》第68/81页
萧珫依然慢悠悠地夹着盘里的菜,有一下没一下,他在等,这样的宫宴,景帝是不可能全程参加完的,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比如当您废太子,今年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和父皇还没有达成一致呢!
果然,半个时辰后,景帝笑着让众人随意,自己却在何保的服侍下离开了。
奉贤殿里随着景帝的离开仿佛解冻了一般,凝固的气氛顿时流动活泛起来,这时,萧珫背后出现一个碧绿宫装锦袄宫女,托着一托盘的食物,从他们身后狭窄的甬道往前走去,仿佛没有留意,手中的托盘尖碰了萧珫一下。
萧珫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脸色闷闷的,“你们坐,我去更衣。”
众人没看到那宫女的动作,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身子不适,萧玠连忙放下酒杯,关切地道,“五哥,我陪你吧。”
萧珫摆了摆手,“不用,就是里面有点憋闷,我去外面透透气罢了,你留下吧。”
说着快步离去,他动作太快,萧玠在他身后都来不及反应,只能悻悻地放弃。
萧珫出了殿,果然松了口气,教暗中关注他的人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萧珫从偏殿出来,净了手,也不急着回奉贤殿,慢悠悠地踱步在那青石小道上,冬天的天气干冷,但令人头脑格外清醒,十分提神醒脑。
路过花园旁的亭子时,萧珫停了下来,亭子里有个裹着黑色披风的女人在向他招手,他略一迟疑,那女人见状,不得不脱下风帽,压低声音开口道,“五弟,是我。”
——却是萧珫的嫡亲胞姐端宁长公主。
萧珫唇畔泛出一丝嘲讽的笑,转瞬即逝,随机不紧不慢地踱了过去,清越低沉的腔调一如他的容貌那般冷峻而少情,“原来是长姐,不知唤住弟弟,可是有事吩咐?”
端宁一阵难堪,他们姐弟的感情已经坏到萧珫连叫她一声‘姐姐’都不愿意,然而如今她除了萧珫,也无人可求了。
“五弟,听说你身体终于大好了,姐姐瞅着真高兴,”端宁擦了擦眼角,走上前来,眼中充满感情地看着萧珫,“若是母妃知晓五弟你的身体有痊愈的一日,便是在地下也会瞑目了。”
萧珫沉默着不说话,端宁心头一动,难道自己的话打动了他?老五一直以来都少人管束,也许心中对亲情还存着期待,眼瞅着皇上对他圣宠不衰,如果她能攻破他的心防……
就在她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萧珫忽然嗤笑一声,顿时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她头顶,“我记得长姐的母妃是安贵妃,长姐说话可要有分寸,这般近乎诅咒的话,若是让有心人听见,长姐可是讨不了好。”
当年亲口对向她求助的自己骄傲地说——“本公主的母妃是堂堂安贵妃,一辈子都是,可不是什么明妃明昭仪,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别妄想利用本公主牟利,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就算犯了错,父皇看在你是他儿子的份上,也不会杀了你,你老老实实地当你的皇子不就行了?以后别来烦我,真晦气!”
这是当年自己离宫前,这位骄傲的端宁公主对自己说的最后一番话,可真是发人深省,让他深刻地明白,在皇家,就算是嫡亲的姐弟,也会因为地位、利益、皇宠等等而反目,更何况那些还不是一母所出的兄弟,太子陷害他,其他兄弟漠视他,也不会比端宁的这番话更伤人——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对皇宫整个儿失去了期待和温情。
“我知道长姐找我为了什么,是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小叔子吧?如今也只有我这种局外人能在皇上面前提这种事了。只是,长姐怎么就有那个自信,我愿意帮你?”萧珫戏谑地问道。
端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萧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奉劝长姐一句,别什么都敢去参一脚,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跟你的母妃安贵妃学学吧,”萧珫随意地掸了掸袖子,看也不看端宁,漠然道,“那才是个真聪明人,比那些上蹿下跳却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顺眼多了。”
端宁脸上闪过一阵怒气,“你……”
萧珫才懒得听她的废话,端宁嫁的丈夫算得力,但对于萧珫来说,一开始就不是他的人,他也没有弯下腰去迁就对方的想法,要为了拉拢势力而不惜放下自己的尊严体面,萧珫自忖是绝对做不到的。
“五弟,我家那小叔子就是个傻子,是不小心被人利用了,可放任下去,牵连的就是我家相公和公公了,你帮帮我吧,帮我渡过这次难关,我以后定然会报答……”
萧珫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话头,目光中充满沉沉的审视和嘲讽,“一个为了提高自己出身,连生恩都能弃之不顾的人,我不相信你口中的报答,也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好自为之。”
萧珫根本不相信满口虚话的端宁,她若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会忘记母妃要她暗中照应自己的嘱托?虽说一个七八岁的公主本身能力也有限,但哪怕是去看望一眼都难为她?她在安贵妃膝下抚养,身份足够贵重,安贵妃又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会阻拦她和亲弟来往,说来说去,不过是她不愿意被自己连累,故而主动斩断了两人的亲缘罢了,如今再说别的,实在是太迟了。
萧珫怀着一肚子的怒火回到奉贤殿,还没有坐下,就见慈宁宫的那嬷嬷亲自过来了,在周围皇子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笑容满面地请萧珫去一趟慈宁宫。
☆、第九十二章 宫宴三
慈宁宫里并不像外面那么热闹,参加宫宴的女眷基本都在安贵妃那里,太后这里倒是落了个清闲,正和几个老王妃拉着家常,慈宁宫里气氛格外和睦,太后手里攥着清安,不让清安临阵脱逃,这时候,那嬷嬷进来了。
“回禀太后,端王殿下来看您了。”
“哦?这孩子,怎么不在前面待着,跑后面来凑什么热闹?”
太后款款站了起来,笑着对众老王妃道,“我这个孙子,最是个孝顺的,哀家平日里虽然挂念他,也不好总召他进宫,如今听说他身体大好,真是老天保佑,哀家是一刻也按捺不住了,安儿,你在这里替我招待各位王妃,大方些,都是自家长辈,若是安儿有哪里做得失礼了,你们正好指教指教她。”
太后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将清安当成个寻常小辈,纷纷笑道,“靖安郡主是太后您亲自教养的,这样拔尖的品貌我们喜欢还来不及,您还能不放心?不敢耽误太后娘娘的大事,您忙您忙,无须特意为我们费神。”
太后虽说让她们无须客套,但其实她本身就是在客套,她们若真的不客气了,那可纯粹是犯傻,在场的都是后院里打熬几十年出来的脂粉英雄,岂会不知这其中弯道?也不过笑着附和几句,接下来安安静静地吃茶便是。
太后招呼自己的亲孙子,自然没有太多避讳,干脆就在暖阁招呼了萧珫,见他长身玉立、如松如玉,心中自然欢喜,慈爱地笑着对萧珫道,“这有两个月没见凤楼了,看你这脸色,颇有几分气血,可是病情真的开始痊愈了?”
萧珫微微勾着嘴角,他面上常年易容,怕做出来的表情不够自然,索性打小就板着脸,天长日久,便成了标准面瘫,纵然是笑,也清浅得几乎看不出来,“让皇祖母挂念,是我们当晚辈的不是,您就放心吧,我这身体,终于脱了那层病胎,从今往后,只要不再费心劳神,殚精竭虑,好好休息静养个两三年,身体定能恢复康健,不指着像那些习武之人强劲,好歹也能和普通人差不多。”
太后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孩子行事一向有主见,是个心中有数的,那就照着你的心意来,不必理睬他人的酸话,两三年能得个健康的身子,孩子啊,还是你赚了!”
萧珫哈哈朗笑,“谢太后吉言,孙儿的确赚了!”
说实在的,太后喜静,生性疏脱,也不大喜欢在他人面前找一国太后的威严,自泰和公主病逝后,便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常年待在慈宁宫,除了抚养清安,接受众嫔妃定时的请安,几乎极少见人,连两个公主都不怎么亲近,更何况这些早就成年的皇子们。
萧珫因为身体原因,年幼时颇得太后额外照应,但自从他五岁被秘密送出宫后,以上学的名义,便渐渐少来慈宁宫了。
太后一直以为是景帝见萧珫体弱多病,怕她对萧珫关注过多,感情加深,一旦小吃那个有个万一,自己再经受不住第二次打击,才刻意隔开了两人,她自己其实心里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只怕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故而也默许了这种情况,只在私底下嘱咐慈宁宫的人多照应照应这个孩子。
满宫里的皇子公主,只有太子和萧珫失母,太子丧母时,自己已经能够自立,且有父亲全心全意地护持,无须她这个老婆子关照,何况她对太子心有芥蒂,只好眼不见为净,倒是萧珫,生而丧母,有姐姐等于没有,皇帝也顾虑重重,他孤零零一个人,格外可怜。
两人说笑了几句,并没有立即进入正题,萧珫先刷了刷太后的好感,然后捧着茶碗好整以暇地等着太后说出自己的目的。+
太后心中有事,不着痕迹地打量萧珫,安静地喝了半杯茶,垂眸叹息,提起了自己这次召见萧珫的用意。
“凤楼,我有些话要问你,你要跟我说实话。”
听太后这语气当真郑重,萧珫忙答应了下来,“您尽管开口,请放心吧,孙儿什么时候满嘴谎言了?”
“这么多年了,你一向独来独往,可知你母舅家的事情?”
萧珫托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心底漏跳了一拍,抬头却若无其事地道,“您是说安信伯府?我虽与他们走得不太近,但多少也接触过,安信伯府主子不多,家风还算清正,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唔,我那舅舅为官还算可以,家中表兄也是才华出众,人品持重,唯有那表弟,略有些跳脱,名声寻常,但这么多年,细究下来,也并未做过大奸大恶或令人无法接受的错事,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太后凤眼荡漾着柔和的笑意,嗔了萧珫一眼,“到底是亲舅家,说是不亲近,这一句一句地帮他们说好话!安信伯是个能人,这哀家知道,顾狩那孩子哀家也见过,外弘内刚,气派不凡,端的是咱们世家豪门一等一的标范人物,倒是你那表弟,顾牧,你真的没有美化他?”
萧珫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他脸上没看出来笑痕,眼里却深深地透出了那层波动,浅浅如星河荡漾,美不胜收,“我好好地美化他做什么?”
太后斜睨了他一眼,“这谁知道呢?自从那日我召见了他,事后他就没去找你?”
“不敢瞒皇祖母,”萧珫斟酌了一下,然后道,“他虽然找过我,但我一介闲散王爷,又能帮他做什么呢?其实还是他想岔了,只要他
还是他想岔了,只要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您自然会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是吗?”太后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声,好似不经意地,忽然问道,“据说顾牧和你同岁,哀家看着,他身形也与你相仿,细看轮廓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到底是嫡亲的表兄弟,竟比你和你那些亲兄弟还相像些!”
萧珫闻言,登时出了一声冷汗,亏得他面瘫,脸上没流露出什么情绪。
太后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萧珫的不安,继续慢条斯理地道,“说起来也是你命苦,哀家从先帝那得知,皇家每一代都会有一位皇子无故病亡,这仿佛就成了萧家心照不宣的诅咒,上一代是韩王,也是打小就体弱多病,十几岁就被一场风寒夺了命,这一代,又换成了你,凤楼啊,咱们萧家,当真是有这么一个可怕的诅咒吗?”
萧珫一颗心都提在了半空中,面无表情地道,“皇祖母,这个问题可难倒孙儿了,孙儿虽是皇子,受健康所限,素来不参与皇家事务和朝政,您就是问我朝上有几个大臣,只怕孙儿都说不清楚,这诅咒一说,更是闻所未闻,皇祖母若是有心了解,孙儿想,父皇大约是知晓的吧?”
偌大的暖阁里,只有太后和萧珫两人,太后神情莫测,萧珫半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时间,气氛紧绷至极。
“哀家这么多年来就养着这么一个闺女,人都说哀家亲孙女不疼,倒疼外孙女,行事不按常理,哀家也懒得辩驳,哀家看重古修明,愧对阿曦,所以心里就只有他们的女儿,谁能拿我怎么样?你母亲是个眼中只有丈夫没有孩子的,永宁母亲懦弱,宁愿把孩子给德妃,也不愿意自己争口气往上爬,好名正言顺地自己养孩子,哀家都不喜欢。到了哀家这个地位,还不能活得随心所欲点,那大家又何必拼死拼活往上爬?”
太后神情淡淡地看着萧珫,慢悠悠地道,“所以,这孩子的婚事,半由自己,半赖长辈,我是不可能完全放手的。”
太后继续道,“哀家当初特意见了顾牧一面,这孩子在外的名声不小,可惜不算什么好名声,只是在哀家面前的表现也称得上可圈可点,若只是作为一名赘婿,哀家除了担心他本性难移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萧珫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脑子里组织语言,然后慢慢地道,“顾牧名声确实不佳,但他对靖安的确一片真心,纵死无悔,他能给靖安的,是别人都无法给予的。”
“——那你呢,你能让她幸福么?”太后忽然问道。
萧珫一惊,什么意思?
“安儿说,顾牧这孩子身上有些麻烦,未必能真的入赘古家,”太后微微笑,意味深长地道,“就算顾牧肯入古家,哀家倒怕他把那一身麻烦带进古家,况且我也舍不得安儿这孩子在外面独立撑着家业,倒不如……让她嫁进皇家,我也能手把手照顾着,你兄弟几个,除了老六老七,老大就不说了,机关算尽一场空,老二是个痴情的,自己倒没什么心思,偏老二家的身子骨已经毁了,没几年活头,就想着给她夫君谋划一位强有力且又不会威胁她孩子地位的继室;老三心思圆融,和老三媳妇也达成了一致,想舍出一个侧妃位,又自觉拿不出手,颇有些踌躇;老四最是积极,私底下耍了不少手段,只他刚愎自负,一面轻鄙于安儿和顾牧的相识,一面又想捞尽好处,却是哀家最看不上的;倒是你,身边干干净净的,没有正妃侧妃侍妾通房之类,且你的性子哀家也看好,就是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安儿和你表弟的来往。”
萧珫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他就知道,从上次太后审视他的那古怪的眼神中,他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这是一位历经三朝的睿智老人,没往那方面想则罢,若是想到那个方面,只要仔细联系一下他的双重身份,就能发现端倪。
只是,太后的这番话,叫他如何应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