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27/89页


小刀肃沉着脸点头:“你整日就知瞎晃,时常不见你踪影,盟主传令时都不知你在何处,这时还好意思来提这种问题。不与你多说了,我还受令要去办事,断不像某人这般无所事事,只知空口吃白饭。”
看着小刀冷硬的背影离去,我在心中纳闷:明明凌子翼还被锁在那地下密室中,这“传令”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咱家盟主被洗脑了,或者已经顺服了?
起身时摸了摸鼻子,空口吃白饭,我这是被人数落了吗?懒得下地去绕行,就在屋檐上跳跃着走,远远看到正门口处有几人正在向外而行,正是那小刀带队。且如此短时间内,还换了装束,我觑到几名护卫的外衣底下都隐匿了夜行衣。心中一动,这是要动手了吗?
霎时心痒难忍,摩拳擦掌恨不得也跟了出去。可是......堂下宋钰站在门廊处,清凝的目光目送着小刀他们离去后就瞥向了我,他微仰的脸上并无讶色,口中却问:“无悔是在屋顶练轻功吗?”很是艰难地点头,但当他下句话出来时我立生悔意:“反正今日也无事,就不妨看看无悔练功吧,你自便,不用管我。”
于是接下来我只能硬着头皮在屋顶飞过来跳过去,欲哭无泪地想:我怎么毫无脑袋地承认是在练轻功了呢?就不会声称是晒太阳嘛,最多也就是让他安排了继续躺在屋顶而已,哪需要像此刻这般像个跳梁小丑。更气人的是,宋钰还搬了张椅子坐在那院中,手边捧了本书似在读,但当我一旦停下,他清浅的视线就抬起看过来了。
终于有次他开口而问:“无悔可是练功累了?”
我如赦大令地猛点头,这烈日当头的,已经满头是汗。听得他又道:“那下来喝口茶再练也不迟。”闻言迫不及待跃下屋檐,几步就跑到他身前,就在我“练习轻功”累得想哭之际,他已经让人又搬了张小方桌出来,茶水什么的都已添置妥当。我一口气将桌上斟满的茶杯全都喝光了,仍觉意犹未尽,盯那茶壶问:“里头还有茶吗?”
哪想他不答眸光低敛着落在某处,顺着他的视线而看,见他在盯的是一只我刚喝完的茶杯。原本还觉纳闷,没事你盯着茶杯看什么,忽的一念转过,等等,刚刚他好像已经开始茗茶了,那个杯子似乎...就是他手边的?呃,我把他的茶也喝了。
想也没想提起茶壶立即为那杯子斟满,然后推到他手边赔笑说:“一时情急没留意。”
他缓缓抬起了眼,看我的眼神似有怪异,转而他笑了。他笑,我自然也跟着笑,只是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又不知该从何问。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我来沏茶吧。”
我怔愣着把茶壶递过去,微凉的指腹划过我的掌心,等手垂落时感觉犹如一团火在烧。老实说,宋钰手提茶壶斟茶的姿势当真是优雅,每一杯都斟至八分满,不外溅一滴。其实刚被打岔之后,倒也没那么渴了,我左右张望了下,抛下一句:“等等。”就跑进屋内自力更生搬了张椅子出来,刚落座就听宋钰在问:“怎么不练了?”
“休息一会再练。”
一会过了,他又在问了:“还练功吗?”我顾左右而言其他:“午膳时间到了吧,张叔怎么还没来喊用膳呢?”张叔是前几日请的厨子,为人很热情,不但张罗了这二十几口人的餐食,还带了自家婆子一起忙活着宅内杂务。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了,张叔手托餐盘从后堂走出,远远看见了院中的我们就大声而问:“宋公子,无悔姑娘,是把这膳食给你们端过来吗?”
我乐得招手:“来来来,就放在这边。”
张叔的厨艺并不是酒楼饭馆的水平,他做得都是家常菜,虽然清淡但也可口。我揪着个空,假装不经意地问:“小刀他们出去干嘛呢?”宋钰的筷子微顿,“无悔对小刀倒是很上心呢。刚刚小刀还说你在屋顶偷窥他练武,怕不是对他有意思了。”
啪!我手上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嘴巴张得老大。再没有比这更天雷滚滚的事了,以至于午膳结束后我都没缓过神来,在宋钰极自然的提议下又跃上了屋顶,呃,练功。
上得屋顶,爬得树梢,于我而言已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只能在速度上精益求精。期间抽得宋钰在忙时我就躲到一边偷懒去了,囫囵一觉醒来已经天昏暗了,头有些昏沉沉的。坐起身时还有点晕眩,突然间感觉不对,我就是睡一觉也不至于这般疲乏啊。四下而看,位置没错啊,还是在自家宅院的屋顶上。
翻身而跃进院中,更加觉得不对劲,平日里这时正是喧闹,护卫们出去打探消息差不多都这点回来。门厅里会很忙碌,宋钰也定是端着一杯茶在仔细倾听。可我往内一看,灯是点着的,人却一个都没,静悄悄到诡异。
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腿,疼得我龇牙,那就不是梦了。
那么,人呢?
我寻遍整个宅院,终于在后院找到了张叔和张婶,他们正在开饭。见我进来,一点没异色地张罗:“无悔姑娘睡醒了啊,快来用膳吧。”
这时我哪有心情吃东西,张口便问:“他们人呢?”张叔一面拿着碗筷一面道:“你说宋公子啊,都出去了啊。嘱咐说等你睡醒自会从屋顶下来,让我给你留膳。”
“出去?去哪了?”我的声音有些不稳了。
张叔茫然而答:“公子并未交代啊。”话出来我就默然了,这问题问得很没水准,张叔就是来柳州新请的一个厨子,平时就算再随和,宋钰他们去哪还能向他交代不成?可我已经嗅到这里头的不寻常,脑中隐隐有所感,强自镇定了再问:“那咱们屋里现在就只剩你们和我了吗?全都出去了?”
见张叔点头,我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倾巢出动,不可能是去游城,只有一种可能:要动手了!想之前小刀等人的异状,以及我这一觉睡得也是蹊跷,直骂自己是猪。明明迹象在前,还被宋钰三言两语给忽悠过去了,更主要的是我对他完全不设防,绝然没想到他会“放倒”我!不是那茶就是张叔送的饭菜中有问题。
想到这,恼怒地瞪了眼张叔,转身准备走。突听张叔在后拍了大腿道:“唉,我这记性。公子说还留了人在的,我竟把这事忘了,得赶紧去喊来一块用晚膳。”
我那已经迈出去的一脚又跨了回来,“你说什么?人在哪?”
“就你躺的那片屋脊底下院内。”
得讯我立即闪身而出,刚刚找了所有地方,就唯独那片院子没找。人的视觉盲区总会想当然忽略眼皮底下的,情急之下我也不走廊道了,直接飞上了屋头,片刻就到了那原屋脊处。刚落得一点声息就听有人叱喝:“谁?”
声落人到,一个漆黑身影如箭一般向我处飞跃而来,但到半空对方就顿住并落了脚,“参卫?你醒了?”真真是无语,我哪止是醒啊,都已经在宅院里转腾一圈了。
心里虽有吐槽嘴上却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军师安排属下替参卫守值。”
“那军师呢?”不觉间,我的声音已带了严厉。那名护卫抬眼快速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答:“属下不知。”我那火当真是蹭蹭蹭直往上冒,恨不得一脚踹过去的。可仰头看了看漫天星斗后,怒极反笑:“罢了,你们全都听军师的,也不将我这参卫放在眼里。我自行去找,就不信找不着人,无双楼是吧,今夜我必将无双楼闹个天翻地覆!”
就在我撂下话腾空而飞时,急呼声在后:“参卫等一下,军师他们不在无双楼!”一个返转向下急掠,眨眼就到护卫近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喝问:“他们到底去了哪?”
“这......”
见他还有迟疑,我怒道:“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他没说,但手指向了城西。


82.庭院空空

恍然间这几日那些琐事的汇报中与城西有关的讯息都闪入脑中,虽然全都是琐碎小事也记不大清楚了,但我却发现从最初城西、城南、城东、城北平均而布的信息,到后来开始偏重于城西与城南,而今天下午我在屋檐练习轻功之际,听到的来报中城西被提到的次数最多。
瞬间恍然而悟,其实宋钰这阵子看似在作无用功,实则在无形中缩小范围,直至确定方位。那么是否意味着柳长空这时就在城西?
我没法再冷静了,想不通宋钰为何要将我留下,反倒他亲自带队去孤身犯险。觑了眼护卫,问:“你叫什么?”他答:“罗五。”点点头后说:“现在我要赶去城西,你不用阻止我,也阻止不了,想跟就一块跟来,不跟就留下保护张叔他们。”
说完就不再跟他废话,拔身到半空又低喝:“最好不要骗我,若我在城西没找着人,同样还是会回去砸无双楼。”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而是我不能不防着这一点。无双楼在城中,离城西有段距离,怕这一来一去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结束的也都结束了。哪怕此次来了柳州后,完全没感受过半点危机,心中也有所惧,怕绿林那一夜重演,怕在乎的人有事。
我一面向城西飞奔着一面想自己已经与刚下青灵山时不同了,那时无忧无扰,一切都是身外事,不过半载,却已然有了许多牵挂。别说江浔和子渊,就连这许多朝夕相处的护卫,我也是不愿意他们有半点事的。其实跑出一段距离,就发觉身后护卫在闷头疾追,有意放缓了速度,让他至少能跟上我。
原本存的心是让这罗五到城西给指个路,可一进地界也无需了,前方某处火光漫红了天,已昭然若揭。心又沉了沉,不安地剧烈跳动着,顾不上罗五就飞奔到近处,发现一户大宅前被围的水泄不通。寥寥语声都在讨论这场大火,却无人上前扑火,因为火势已控制不住了。
我整个人感觉都有点木木麻麻的,拉了其中一人就问:“可有人出来过?”
那人哀叹着答:“惨啊,一个人都没跑出来,就都这么全没了。”
全没了......
脑中的一根弦断了,只听得众声惊呼,我本能地飞跃而起向那火焰翻飞的墙头。只知道一件事,我不能让宋钰葬身在火海,不能让那许多护卫葬身在此!
火势蔓延,脚边帜热异常,可墙内浓烟弥漫,完全看不清。正待一跃而下,忽的胳膊被扯住,我茫然回头,好一会才认出是那跟过来的罗五,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可我却听不清,直到他突然凑近到我耳旁大吼:“不是这!”
世间仿佛静止,周遭的喧杂都没了,恍然而怔愣中终于反应过来,旋身揪住他胸前衣襟怒问:“你说什么?”罗五重复:“军师他们不在这。”
“那人呢?去哪了?”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你之前就骗我,根本不是城西?”
原本还会因此恼怒,此刻迫切希望他在骗我。但见他摇头了朝下看了看,“参卫,此处不宜说话,咱先离开再说。”经他提醒低头而看,发现那火苗都已经蹿上来了,眼看一个火星子就要飞身上来,我反应极速地腾云步拔地而起,顺带着提了罗五一把,得来墙外一干群众的惊呼。乘着夜色几个踪跃就遁入了黑暗中,避开了众人视线。
到得静处我边喘气边喝问:“快说,他们到底去了城南还是城北?”
哪知罗五却道:“是在城西。”我立马就火冒三丈:“到这时你还要诓骗我?城西大火你说人不在其内,众又说无人跑出,那人呢?难道还遁地不成?”
罗五默了下,说:“那起火的宅子不是柳家。”
不是柳家?我的眼睛从眯起到瞪大,等反应过来时怒吼:“不是柳家你不早说!”
罗五委屈地低头,“我都没来得及说,你就冲上去了。”
这时我那情绪说是恼羞成怒吧,也不尽然,因为早已怒了,而恼要比羞更多。一路飞奔而来,远远看到一间大宅起火,自然就联想到宋钰这边的事上了。能怪我冲动乱想吗?
由罗五在前引路,我焦躁地在后跟着,也不知怎么七转八转地到了一处幽暗门前。我心生狐疑地问:“这儿就是他们来的地方?”罗五点头。我又压低声追问了句:“柳长空家?”罗五答:“不知。”
他这“不知”我倒不认为是假,宋钰此行是谓隐秘,这几日里也都如在打醉拳似的,全然不知他的着力点在哪。连我都被蒙在鼓里,就别说是罗五了。真不是我要吐槽这间宅院,别说没之前火烧的大宅来得大,怎么也不应该是在这阴暗深深处啊。
难道说我那师兄柳长空后来避世隐居了?怀着这样的疑问,我又一次飞跃而上墙头,向内觑看片刻表示无奈,今夜阴郁无月,宅内熄了灯火后显得一片沉暗,完全看不清。
另外不知是否心理因素,看那一处处的漆黑,都感觉像是一张张暗兽的口,随时都有可能把人吞噬进去。而站在墙头上夜风吹过,凉意让人感觉寒嘶嘶的。等罗五也飞身上来后,我又问了次:“你确定军师他们进了这?”
罗五顿了片刻后答:“军师部署时我有在场,人手安排全填这处。离开时也交代我切勿告知于参卫,若非......我定不能讲的。”
知他意思,若非我当时情急努声扬言要去大闹无双楼,估计他这嘴巴也死紧。脑中突闪过什么,太快没来得及抓住,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当下我也没心思去细想,既从罗五这确认了是这,也就不再迟疑悄无声息地在屋檐上飞跃搜寻。勒令罗五留在原地,听我讯号再出动,因为我有把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这宅院里的每间屋都探查一遍,但罗五的底盘比较重在刚才就留意到了,很容易打草惊蛇。我此趟赶来是为帮忙,而不是来添乱的。
但我搜罗一圈下来心都凉了下来,这个宅院内,并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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