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47/89页


回眸而视时忽然想起刚才沐神医的话,我和他何时成了夫妻了?视线瞥及他被除去在一旁的红袍和我身上皱得不行的红裳,还有那边小几上被劈成两半的凤冠,无语凝咽了。想必无论谁这时候来看得我俩这副光景,都能作那想法吧。
可实际上...我和他几乎假戏真做,却又连假戏都没完成。
我的胡思乱想是被外屋小刀的询声打断的:“方便进来吗?”垂眸撩了眼已经盖上我的棉被,却仍沉闭着眼的宋钰,略一迟疑应:“方便。”
于是小刀掀开帘子入内,快速扫过我们后就问:“你能起得来不?公子说他们在昨夜行事后必在天亮之后来查探结果,这时公子还没醒,恐我一人难以应付。”
那沐神医倒果真厉害,之前我头疼欲裂,全身都不能动弹,只不过被他用银针放走了余毒片刻,我已经能够起身了。就只是脚步略微有些虚浮,运转了下真气只觉胸腹处隐隐作痛,内力无法使出来。心头略沉。
在小刀的帮助下,他为宋钰换上了素日穿的白衣,又将屋中痕迹清理干净。而我也将那染了血迹的红裳给脱下,和着他的那件一起用布包了包塞进衣柜中。
差不多时候门外就传来了人声,我与小刀对视一眼,让他先出去挡一下。
亏得昨夜妆容并未除去,我只用水擦拭掉一些痕迹,看着镜中气色还挺好。否则哪怕我真走到人前,苍白的脸色也骗不了人。
待收整妥当后,我沉定了下心,又再看了一眼宋钰,掀开帘子走出了内室。


112.想抱抱你

届时堂内聚集了好些人,多半是昨夜假意来贺喜帮忙的人,从村长到丁家诸人,再到那些三姑六婆。因着这一夜的痛苦难捱,再看这些嘴脸多少觉得笑里藏刀,面具背后诸般狡诈狠毒。这不,那群人当看到我走出来时,几乎都露出惊诧神色。
而我并没有忽略站在人群背后的丁小蝶,她眼中的不置信最为明显。有些东西无需坦白也心中有数,我对她勾了勾唇角,笑中带了萧冷。
等我完全走至众人的视线底下,是那三娘最先开口而询:“宋家嫂子你没事吧?昨夜瞧你突然晕厥过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生了啥急病什么的。”
我强忍住嘴角的抽搐,为那“宋家嫂子”四个字,怎么一夜过来我就给按上这么个土称呼了?按着之前与小刀商量的,我露了个自觉是羞涩的笑说:“昨儿晚上真是失礼了,因着在你们来之前我与他先喝了些酒,没想到那会就不胜酒力醉死过去了。”
“醉了?”三娘回头去看村长诸人,随而又回转头过来问道:“你们不是自家并没有酒吗?所以傍晚老陈家还特意抱了一坛子酒过来的呀。”
这时旁边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走上了前探看四下,随后指着角落道:“那不就是!昨儿爹让我给送酒过来,说咱村里难得有喜事,让我也来沾沾喜能早些娶上媳妇。我还和宋公子饮了两碗呢,倒不知他酒力如此好,在那之前已经与嫂子饮过了,只不知是什么酒让嫂子醉成这般?”
三娘噗哧一声笑后走前一步说:“宋嫂别介怀,我们陈家二柄兄弟喜酒如痴,这不酒虫又馋了,你就把你们喝剩的酒壶给他闻闻得了。”
我那火腾腾直冒,当真是荒唐,他们这般假作挤兑是要我举证自己家中有酒吗?他们把自己当成谁了,竟要查问得如此清楚?然而小刀比之任何寻常时候都要来得沉得住气,他就像是没听出对方的怀疑,看了眼那汉子后说:“小哥等一下,我去拿酒,之前公子喝着还剩了些让我收起来了。”
随后他就走至炉灶旁的柜前,再回来时果真手上拿了一个青花瓷的酒壶。
等陈家汉子接过酒壶,一干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包括我。之前与小刀对口时间短,没来得及细问这些人就来了,乃至连我都不知何时屋中有了这酒。
印象中宋钰好像从不喝酒,偶尔有过那么一两次在名剑山庄的偏院里请我喝水酒,我喝着也觉毫无酒味。更多时候,他喝得是茶,对茶的研究自不用表,我已见识过了。
神思恍了恍,听到那方三娘在问:“二柄兄弟,可闻出是什么酒了?”
那陈家汉子面上一片烧红,吱吱唔唔地说:“是...是...合欢...酒。”
呃,不止是他们,就连我都呆了。
反而是小刀在道:“公子与夫人定于昨夜大婚,这酒早些时候就已备下了。原本公子只打算简单置办,故而早些就与夫人饮了酒,不成想乡亲们如此热情不但送来酒菜,还帮忙操办婚事,公子盛情难却,本身也心中喜悦,因而喝多了几杯到这时都未醒来,还请各位谅解。”
这回我对小刀当真是刮目相看了,这言语间进退有度大有宋钰之风范啊。我心想话说到如此当不能再勉强了吧,只是万万没想到低估了这些人的厚颜无耻。
在陈家汉子证实那酒壶中的余下酒液是合欢酒后,三娘就讪讪地闭了嘴。反由村长走出来打哈哈:“新婚燕尔多饮两杯也属正常,就怕届时公子醒来头疼得紧,故而让丁家姑娘熬了醒酒汤来。小蝶,你这就赶紧送进去喂公子喝下吧。”
我急怒攻心,还有这般道理的?明面上怎么着我也算是宋钰刚娶过门的,哪有让别的女人来给自家夫君送醒酒汤的?此时我俨然已忘记之前还纠结沐神医称我与宋钰是夫妻这事。就是当外敌来临,矛头想当然就对外了。
那方丁小蝶还当真颜厚的从人后走出,手上捧着一只汤盅,也不看我,径自绕过我身旁就要往内室而去。因着我不比往常轻功在身脚步变缓,回转身时见那丁小蝶已走至内室门前,身旁人影疾闪,小刀已掠至那处伸手阻拦,他的脸已沉下来:“小蝶姑娘,公子今昔不比往日,现已娶妻,醒酒这些东西自有我们夫人来熬,小刀在此多谢姑娘的美意。”
丁小蝶抬头,语声幽然:“小刀哥定有所不知,陈家二哥酿的酒与一般酒不同,需得我特别熬制的醒酒汤方能解酒,否则公子不但不易醒,可能还会留下后遗。另外这醒酒汤服用的方法只有我知道,无悔姐恐怕是帮不上忙的,所以小刀哥也别对我见外。”
闻言我倒抽冷气,她这话里话外都透着挑衅意味,全然不像刚才那畏于人后的样子。难道......难道刚才有什么破绽被她瞧出来了,于是这刻她心中有了断定变得有恃无恐?
我开始感到手心发凉,如若他们这些人维持表面的祥和倒也罢了,可如若真的翻脸硬闯,单单只靠小刀一人能抵挡得了吗?尤其是我听了那丁小蝶所言,觉着她手上的“醒酒汤”很有问题,再回想之前宋钰的状况,如果说我被暗算下了巫蛊,那么他呢?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导致他不好的?陈家的酒?还是,丁小蝶的又一个...毒计?
心头划过那个“毒”字时禁不住一寒。没错,再笨也知道联想前后,凤冠戴上时的刺痛与后来头生蛊虫剧痛难忍不可能不联系在一起。也怪当时自己被那假戏真做给绕晕了头,更没想到她会使下这么恶毒的招。
突的脑中有电光闪过,我似乎忽略了什么,但太快来不及抓住那一点。
丁小蝶又开口了,这次比之刚才还要倨傲:“小刀哥,让一让吧。”
小刀的眼睛半眯了起来,我懂他这眼神,他已经决定与他们拼了。
只是,他的刀不在手边。
屋内顿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沉凝,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内室里传来谦和的询声:“小刀,无悔在外边吗?”我的心头一震,他醒了?极明显的,丁小蝶的背影僵住了。
“公子,她在。”小刀缓和了表情低声应。
一声浅笑悠悠扬扬而飘出,转而宋钰说:“让她进来服侍我更衣吧。”
小刀转眸过来时,不管眼下是何般气氛僵窒,我都只当没看到。快步而走向内室,掠过丁小蝶身旁也没作任何停顿,就在我即将迈入时突的手腕一紧,但下一瞬听见丁小蝶一声呼,等我回头而看时腕间已被松开了,小刀一脸黑沉地抓着她的手。
丁小蝶的那声呼立即引了注意,丁父扬声而询:“小蝶,什么事?”
我不知道小刀抓握的力有多重,只看到丁小蝶脸上出现了痛楚之色,不怀疑小刀下一刻会捏碎她的手骨。有小刀在这暂时挡着,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径自入内。
对上那双黑玉般的眸子时,我有片刻怔忡,脚下也不由顿住,就隔着几尺的距离傻看着他。其实在之前小刀早就帮他将衣服穿好了,哪里需要我来更衣,而这时他斜靠在床头,素白的衣裳与他那苍白的脸色相辉映,衬得那双黑眸像暗夜里的星光般尤为亮。
终于,那轻抿的唇角慢慢弯起,随着弧度变大,我的心跳也都被一帧一格无限放缓,整个人似是沉在水中,透过漾着温柔纹络的碧水看长空如洗。天与地之间,鸿蒙初辟般安静,只余泛着暖意的日光,在水的那一边粼粼跃动。我一个箭步跑过去,他正好起身,于是一头撞进他怀中,幸而我控住了身形才没将他给撞翻了去。
深吸了口气,满满都是属于他独有的男性气息。之前的各种心慌不安与惊怕,到这刻全落了地,明明他是这般孱弱,可我就是心安了。觉着只要他在,就没什么能是问题。
他的双手轻轻揽在我身后,语声贴近耳畔:“无悔,我就只是想先抱抱你。”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就逼出了我的泪。许多无处安放的委屈竞相涌来,到他这里汇流成海,然后又一点点化去,只剩酸酸的感觉。


113.醒酒汤

我觉察到自己开始对这怀抱眷恋了,想就这么一直靠在他身前,听他清浅的呼吸。只是门外小刀澈冷的语声如一道惊雷震醒了我。
“你们想要进去,除非踏过我的尸体!”这不是一句威胁,而是警言,小刀在扬声告诉我们此刻外面的情形。我惊惶地抬头去看宋钰,只见他眉色不动,眼神却倏然变得萧冷,他说:“无悔,待我先将眼前这事解决了。”
点点头,向着旁里退开一步,本想扶他胳膊。但见他朝我摇头就抽出了臂膀,率先而行,竟发现他的步履比之我还要来得流畅,完全没有刚才所见的孱弱。
惊叹沐神医那银针续气厉害之余,我立即从后跟上。因着慢了一步,等我掀起帘子时刚好听到他清流的语声传来:“昨夜酒多累乏的很,醒来想及内子,于是在内屋说些细话而已,不知各位何故要为难小刀?”
极少听他这般清清冷冷地说话,明明没有提高音量怒斥,也没骂得对方半句,但就有一种威势弥漫而开。不过我不怕,因为当我一站到他身后时,他的手就伸来握住了我,心头顿浮生出融融暖意来。
但看那群人几乎全都围拢过来,而小刀如巨塔般横堵在门前,双拳紧握。已然了解刚才在我们出来之前是怎般情景了,我不去作声,只暗中吐纳运气,刚刚已然发觉内力稍稍恢复了些,但若当真要动起手来势必是场硬战,但我也必然是要拼死保住宋钰的。
宋钰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浅淡刮过,可见那些个瞳孔都有在收缩,最终落于站在最前方的丁小蝶身上,蓦然而笑:“小蝶姑娘手中捧的是醒酒汤?正好昨夜酒多,宋某在这先谢过小蝶姑娘了。”话落就朝她伸出了手,我看得心中大惊,下意识地急拽他掌想要提醒,可是他的指尖在我掌心轻轻划过,霎那心有灵犀懂了他的意思。
强忍住心头的浮躁和惊异,目不转睛盯着丁小蝶的动作。
她似乎也有吃惊,哪怕脸色阴沉不变,眼神骗不了人。她的目光始终都紧凝着宋钰的脸,试图从他脸上察看出端倪来。我在心中冷笑,就凭你这道行想将我的子渊摸清,真的是太抬举自己了。我依着素日与他相处的经验推测他是故布疑阵,让丁小蝶诸人弄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假若那醒酒汤里藏着什么,这时丁小蝶必然心虚,也就不敢再行事。
可就在我做着这番揣测时,丁小蝶有了动作。她真的将那盅醒酒汤递了过来,直至送到宋钰的掌间,我的心沉了下去。这计不行,要被识穿了啊,那后头该怎么办?
不成想在我惊愕不信的目光中,宋钰接过那盅醒酒汤就揭开了盖子递到嘴边一饮而下。他的嘴角甚至还噙着那么始终成竹在胸又浅淡到无的笑。
丁小蝶呆怔地瞪大眼,片刻之后眼神里露出了狠意,她问:“你可知饮下的是什么吗?”
宋钰反问:“不是醒酒汤吗?难不成是砒霜?”
我禁不住一颤,为那“砒霜”二字,心中直呼不可能。可是发现丁小蝶的脸色白了,顿觉如坠深渊,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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