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57/89页


“你到底要对着我发呆到什么时候?”柳长空咬着牙懊恼的语声,总算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叹了口气,丧气地问:“现在我们都被禁锢自由了吗?”
他目露疑惑:“什么禁锢?”
我想伸手拍他肩膀安慰,但发觉气力不继只能算了,口中道:“算啦,被抓就被抓,他们五个人对咱两人,输了也不丢脸。”
看到柳长空的神色在一瞬间变了,眼神更是复杂,好一会才对我道:“我们没有被抓。”顿了顿,在我讶异的目光中反问:“你不记得了?”
这话直接戳中我的硬伤,而柳长空看我神色僵住也不说话了,就默看着我,害我心底不由发毛。好一会他才问:“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迟疑又迟疑,突然就恼了:“你就不能爽快点把经过说出来吗?在这一直问问问的。”
可等柳长空真的爽快说话时,我又失语了。
他一开口便是:“你已经昏迷了十天,今天是第十一天。”
“......”
停顿片刻,他垂了眸继续道:“那夜我后背中箭,前胸又被扎了一刀,伤得还挺重的,以致于受最后那一撞击后当场就昏过去了。不过我昏的时间不长,意识回来时发觉身旁很静,似乎战斗已经结束。撑起身而看......”
我正要听他下文,结果他就卡在这里了,不由着急催问:“你看到了什么啊?”
他抬头轻瞥了我一眼,“看到你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没了?”见他摇头,我又追问:“没有其它人?”他仍然摇头,怎么可能?我的疑惑都写在脸上了,他见状后说:“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疗伤。在确定你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后,就立即带你离开了那。回头也深思过,可能性有两种:一种是他们另有阴谋在进行,一种是你突发神力把他们全都打跑了。”
柳长空在说话时的语气有轻有重,很能分辨出表达的涵义,而讲到最后时,我就是再后知后觉也听出了他话里头的嘲意。什么叫我突发神力?这完全是把我看扁呢。
他也不管我生没生闷气,回转了身边走边道:“既然人醒过来就去把郎中再喊来瞧瞧吧,得确诊没什么其它毛病才行。厨房我让给你熬些吃的,省得我再费心喂了。”
“师兄。”在他快走到门边时我出声而唤,他顿回头望来挑眉而问:“是有什么想吃的吗?尽管说。”凝目而视,气氛在静滞中悄悄发生了改变,半响我轻叹:“柳长空,我既唤你一声师兄就不要瞒我了。那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我是需要鼓足勇气的。当直觉柳长空在撒谎时,我就开始心情沉重了,因为能够让他隐瞒的理由不多,除非是不太好的东西。
柳长空站在那处蹙着眉凝看了我一会,返转回来拉了张椅子坐到我旁边,然后平静地说:“师妹,跟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改变了不少。现在的你变得沉稳、世故,进退有度,也学会了藏敛心思。可我比较喜欢以前的你,单纯、冲动、无忧。自你们离开柳州后,我大约有打听到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想来你这种性格的变化是受了某人的影响吧。”
某人......我怔然,柳长空是说我像他了吗?
我摇头否认:“我们不像。”
世间独有一个他,无论是神韵还是内心,都是我模仿不来,也改变不来的。
柳长空笑了笑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应该听过吧。倒也不是说你像他,就是你在他身边,潜移默化的他的一些行为举止包括思想已经对你产生了影响。否则若换成以前,刚才你察觉出我话中有漏洞,定然是当场叫开,而不是沉思之后再来唤我。”
我忍住把眉头皱起,讪讪提醒:“别转移话题了。”
柳长空闻言脸上的笑敛了去,定定看着我片刻,垂了眸承认:“我并没有昏过去,即使伤得再重也还保留最后一丝清明,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确实都看到了,但我,不愿意相信是真的。”他抬起了眼,眸光明明灭灭,“师妹,你是不是学师傅的刀法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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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从外面给拉上了,屋内恢复了安静,可我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柳长空没有再隐瞒当时的情景。他说,在转瞬之间我真的应了那句“突发神力”,居然将爹的刀法使得出神入化,原本合作无间的三人剑阵顿时被我破了,且当时情形是不但被我破除剑阵,还将那三人逼得节节后退。这才让黑衣首领不得不加入战圈,三人攻变成了四人防,局势顿然有了转变,我开始处处受制,之前是如鱼得水般悠游自在,这时就是鱼被渔网给困住,无论往哪个方向都被挡回来。
按理到这,我应该是奠定了败局,就连柳长空看了也暗自叹气,心以为这次必然是要栽在这里了。哪料我突的左掌划过刀刃,洒出一片血,随后刀法变了,人也变了。
以柳长空的视角来说,我就像是一把被尘封已久而满是戾气的刀,看似所有的招式都是以不要命的方式在打,可是却将人与刀融为了一体。这些倒也罢,令柳长空感到震惊的是,我居然在一招之内将劈断了两个剑客的脖子。
这变化来得太快了,倏忽之间两个人倒下,而他们的血洒在了我身上。
我变成了一把嗜血不认人的刀,就在几招之后,又一人被我拦腰斩断,而场上只剩了黑衣首领。
修罗刀。
是黑衣首领低声而念的三字,后来他就携秦玉离开了。而我,却还在原地挥刀空打,漫飞的招式,杀气凌人,直至我突的一个扑跌而倒,再没起来。


128.漏洞

后头柳长空是强撑着起身先进屋包扎了伤口,再出来把后事给处理了。虽然我不想承认啊,但无疑昏死过去的我也造成了他的负担,好不容易拖进屋中后粗略检查了我身上的伤,并给敷上金创药,他再出去将那三人的尸体给埋在了院内。
说起这间院子就得说他为何会来这个小县了。中原武林以荆州、柳州、韩阳为三派势力而成,荆州自不必说,有云星恨坐镇在那,韩阳在我们逃走之后已然动向不明,但由谁在控心中都有数,所以本来已经达成协议的柳州又成为了两方的必争之地。
数月之间,荆州与韩阳城那边都连派了数人去邀柳长空,均都被他拒绝。但就在前不久柳无双失踪了,他循着踪迹一路找到了小县。一时间难确定方位,就暂时先租下了一间屋子,不料被人主动找上了门。事后一联系,就猜到这是引他入瓮的计,黑衣首领这帮人想借用冒充的柳无双来要挟他束手就擒。
或许此计本万无一失,柳长空即便嘴上不承认,但行动却已经说明了一切。柳无双于他早已不是仇人之女那么简单,是感情也好,是恨也罢,总之他是不可能真的将之撒手不管的。
所以明知是局,他也来了;明知是...口字里头一个人字,他也认了。
想通这段后我就明白为何在那三人剑阵里他屡屡受制了,直到我出现后形势扭转,他的考量也有了改变。欣慰他在那一时间里,是不想把我拖下水的,所以前一刻还被三剑客给压在镇中,下一刻就我与黑衣首领对敌不力就破出阵法与我交换了位置。
换个角度来说,柳长空在那时心中燃起了希望,虽然觉得我武功不继,但至少能帮他拖住那三人,而他去对付黑衣首领一人或还能搏一搏。
这是天送来的机会,他必然得把握。可是他没想到“柳无双”会把刀递进他胸口。
柳长空有句话说得估计是对的,就是我与某个人处得久了也受了影响。像遗忘听完柳长空这些语重心长又带了遗憾的一番讲述,必然是深信不疑了。可我当下竟还能从中找出不寻常的漏洞来......
这个漏洞就是柳无双。
关于这姑娘我也就一面之缘,连说上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曝一看,觉得与秦玉假扮的无双姑娘一模一样,那这是因为我对真的柳无双并不熟,也对秦玉的易容术不够了解。可他柳长空不同呀,他与柳无双朝夕相对这么些年,甚至...甚至可能同卧于塌,他必然对这女人熟悉到极点。秦玉的易容,当真能够瞒得过他的眼吗?
前些日子,我在某个小村里头还碰见了一对双胞胎丫头,两人穿着同样式样与颜色的衣服,别说是我,旁人没一个认得出的。可是那两丫头的娘哪个是大妞哪个是小妞那是一叫一个准,我于是生了好奇心就去问那大娘是如何分辨的。大娘回答我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自小看到大,大妞一个抬手,小妞一个踢脚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了。
这个事例充分证明了人的容颜只是表面,扮得再像也不可能逃得过亲近之人的眼,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已刻在骨子里,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学得来又模仿得像的。
不过这个事我不想去问柳长空,无论臆测的真假,他受秦玉那一刀是我亲眼所见,假不了。若是他没瞧出来,那是他色令智昏;若是他瞧出来了还把胸口给迎上去,那他就必然有他的原因和目的。我自个的事都管不过来,哪还有余力管他的。
就看他这事后的处理这般雷厉风行,也无需我去为他操心。他能将我们俩伤势处理完,又把尸体埋掉,随而带了我连夜离开那县到了这里。
不知道该说是天意弄人还是注定,我无奈地得知,兜兜转转居然自己在无意识状态时被柳长空带回到了韩阳。现在我们是在一家客栈,而据柳长空说韩阳城内一共有八家客栈。
这般暗示又怎会不理解他意思,小隐隐于村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我听......一个人说过,如果,韩阳武林已经归属江浔,如果设计抓走柳无双引柳长空去那小县拿人的是他,那么现在我们等于是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听着很慑人,可是有句话叫作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恐怕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直取敌中腹地。
另外我也懂柳长空隐在心里没说出口的原因――柳无双。
既然秦玉是假扮的,那真的柳无双必然还在黑衣首领的手上。那夜被我...一顿发疯后,黑衣首领就失了踪迹,而这人向来神出鬼没,如若他不来找你,根本就无迹可寻。而今有了秦玉这一关系在其中,是非黑白立显,也让他知道人该去哪寻了。
这不,自我醒来后,基本上很少看见他人。我还真怕他一个不留神被江浔当鱼给兜去了。
在经历又一次的分离式遗忘症以及听过柳长空对我当时情况的详细描述后,我慢慢的...认可了自己可能真的是得了失心疯。
要承认这一点,当真是需要勇气的。可是不想承认也没用,这次比上回更严重,上回还只是差一点伤到人,而这次我却是在迷失神智时杀了三个人。连柳长空都以为我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要知道我自小就对武学不太上心,就算学也是挑着好练不累的,哪里会精益求精到走火入魔呢?可是我否认没用啊,这不是第一次听人形容我的刀法了,云星恨是用肯定的语气说我以前一定用过刀;而柳长空又说我与刀融为了一体,就连他都做不到人刀合一;还有,黑衣首领说我是修罗刀。
这些事当真不能去多想,多想了头疼,一头疼我就很难入睡。而这回我的身体状况与上次异曲同工,乏力、精神状态极差。暗自分析是可能在那一段时间里,我把自己给透支了,所以最后的结局都是以我力竭昏倒而结束。
另外有一件事我很懊恼,我的那本羊皮小记不见了。
问柳长空可有见过,他却反问我是什么样子的,说当时情急把尸体粗略埋一埋后就立即带着我离开了,并未留意四下可有东西遗落。因为黑衣首领当时可能是被我那致命的刀法吓退了,回过神来定然会觉不对,若是复返回来,以当时柳长空的状态别说对抗了,恐怕一招都不用就被搞定了,而我已然昏迷。就只会是两人都被拿下。
他问我那羊皮册子很重要吗?我无奈地摇头。
还能说什么呢?时隔十多天,他把我从南带到北,总不能再跑回那小县去看看是否丢失在那院中吧。而我的羊皮小记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否然,它可是我踏足江湖以来的各种心得与体会。就连在小村生活时,我兴致来了也会记上两笔。
这些倒也罢了,至多是我的私密事被外泄而已,最让我担心的是那最近的记录里,我提到过楚服。我不知道她的事会有多少人听说过,可是总隐隐觉得不安。
这不安却被另一件事给占去了心神。
这日清晨,我还没来得及用膳,柳长空就推门进来,也不说话往我跟前一坐。
我将之神色暗暗打量后,思忖着他这是又去而无功回来了吗?这阵子虽然不常见他人,但还是大致了解每天晚上他都会出去夜探,而白天在房中补眠。按照以往,他回来就直接回房了,不该是像今天这般坐我这来发呆。
虽说我与他算是师兄妹,可一来他拜于爹门下时我也不记得,二来他又被爹逐出师门,严格算起来除了他将雪丸还给我外,交情并不深。加之我对他并不了解,踌躇再三我决定用早膳,不去置理。
一碗清粥,一盘酱菜,是我的早膳了。每日由小二送到屋中来,对外称我是柳长空生病的妹子,来韩阳寻良医的。所以饮食上也比较清淡,只是这清淡令我心湖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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