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62/89页


直到这时,才生出那种抓心抓挠的感觉,恨不得一步就冲上顶,敲开屋门,给大家一个惊喜。身后有声在提醒:“夜太黑,山路不宜走,等天一亮我们就上山。”
心说那是对于你们而言,这座青灵山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不管哪条路哪片林子,甚至连树上的鸟儿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过我没驳他意思,只点点头回转了身。
没道出的疑虑是,我居然记不得一年前自己下山时的情景了。
之后我穷尽脑子在想也是没想得起来,只记得自己下了青灵山后各种闯荡的碰壁经历。我越发心慌了,心心念念常挂嘴边的青灵山,为何临到跟前脑子却成了空白?
是刚才的噩梦还没醒吗?
我在醒来之前梦到自己也回来青灵山了,而且是到了家门口,独自一人。在门外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出来,于是我就大声喊,可是还没人来应门,无奈我就只得做梁上君子,当时还自嘲回自个家门都得用爬墙的方式。可当我进去后就觉不对了,一路走来都未遇见一个人,虽说家中原本人也不多,但那么几个家仆总有的,不至于一个人都不在啊。
就在这时一股寒意从后颈而入侵进骨子里,把我给惊醒过来了。所以我才会去问江浔关于骨寒这件事,我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突的一脚踩空,人往前栽去,在我作出反应前后头伸来一只手把我拽住,男性气息侵近,语声近在耳旁:“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茫然抬眼,魂不守舍?有吗?循着他的视线低首而看,发觉自己走到了一个高矮处的边缘,刚那一脚踏空若反应不及时,就是从上跌下去栽一个大跟头。
挣脱开了他的手我才道:“只是刚好没留意。”那些心头的事,我不可能拿来说与他听的,假若是......子渊在就好了,我不至于会这样心绪焦虑。
可就在我转身时,江浔在身后唤我:“无悔。”我顿住,听他继续:“假如我用韩阳换你的回心转意,你愿意吗?”
敛转过身,不明其意地问:“什么意思?”
晦暗的深夜里,他的那双黑眸彷如星光般刷亮,他说:“柳无双是被他安排带走的,而今荼小刀带着柳无双明目张胆地回了韩阳,意味着他对我宣战。我虽没查出他藏身在哪,但定然已经在韩阳的某个地方,这次我带你回青灵山,等同于将韩阳的武林之争拱手相让。”
我惊愕地瞪着他,不敢置信他说的话。
他冲我笑了笑,拉起我的手,笑容彷如初认识般纯粹:“无悔,我放下这些名利,你回来我身边可好?”
我失神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好?”他又一次询问,甚至微弯了膝与我平视,幽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突然觉得很惊慌,深怕自己跌进那团幽黑之中再爬不起来。就在这时,夜空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啸,他的神色陡然一变,将我往身后一拽,沉声令:“跟着我。”
我凝着身前这背影,掩护的姿态首当其冲,抓住我的手始终没松,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梭树林。同样的黑夜,不同的树林,仿佛回到了绿林那个夜晚。
但也仅只是仿佛,我清楚知晓那声啸从何而来。青灵山上养着一头夜枭,与我从小玩到大的,这是它闻到了我回来的气息在传唤了。
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只见秦玉等人也都惊醒过来了,正彷徨地抬头四看。见到我们回来立即跑过来,秦玉最先开口:“浔哥,好像不对劲。”
江浔略一沉吟就下令:“收整行装,撤离这片树林。”
等人都散去后他再回过头来与我解释:“无悔,我们先退出去,等天亮后再进,那时视线无所阻会没这般无底了。”
我沉默不语,不是故意不理会他,而是我也在听这夜枭的叫声,似乎刚才我意会错了。并不像是来传唤我,反而带了点惊急与凄凉。在被拉着走出几步后我就顿住,不行,江浔的安排是对陌生的树林最妥当的,可这里是我的家,假若夜枭出事就代表着青灵山可能出事了。
一想到这我就不可能置之不理,我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拔腿就往山道口跑,将惊呼声抛在了脑后。我得上山,必须立刻上山。
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脚下一个踢蹬就飞跃而起,使起了轻功。
原本早就打算如此做的。江浔不问缘由说要带我回青灵山,我受缚于他也不抵抗,想着终归能到我最熟悉之地的,进了青灵山区域没有人再比我更如鱼得水。上山的道闭着眼我都能爬上去,何怕天黑目不明?
只是我绝然没有想到在飞掠至半山腰时,脚步生生而停。一种不祥的预感排山倒海而来!眼前向上的山道,断了。
一块巨石横隔在山道中央,而周旁的苍天大树全都倾倒而下,形成了一个阻断上山之路的屏障。我仰目而上,穷尽目力也只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彷如遮盖在我心头的阴霾。
身后异动声接近,在一尺外停了下来,江浔问出了我心头的疑惑:“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青灵山的路被封了?
关心则乱,届时我已心乱如麻。看到他越过我身旁走至断裂了的树根边低头,随而又去了另一边,然后道:“这树的断面不是新的,已经断了很久了。”
心头被钝钝重击了下,刚听夜枭在凄厉而叫,以为是在我们来之前山上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说树已经断了很久,也就是说这条上山的路被封了很久,我离开的这一年多,到底青灵山发生了什么事?
心慌意乱到产生恐惧,所有不好的念头全都涌来。耳旁江浔在说:“你先别胡想,可能是地动造成的。你爹娘都是武功高强的人,这类天灾还暂不能伤及他们的。天快亮了,且等他们上来了看看能不能把这巨石给撬到边上,看能不能移出道来。”
道?我心头灵光闪过,这是上山的明道,还有一条只有我和老修知道的暗道。毫不犹豫就转身,朝着那方向而去。也不管江浔跟不跟得上,我强运真气让自己脚下更快些。
说是暗道其实也不然,只是山崖间树林总有疏密。老修告诉我,轻功之长就得长于顶,能在空中开出自己的道。所以我苦练拔高之技,运足了气一跃能跃十丈以外。青灵山上的树都是集天地灵气长了不知道多少年,肯定年龄比我大,基本都有十丈左右高。是故我能跃起的高度刚好与树同等,只消那处枝叶不繁茂,我就可以在林中穿梭自如。这也是我以往追逐高空鸟儿经常玩耍的方式。
很快我就找到了地点,仰头看了看,深吸一口气就纵身而跃。垂落的视线瞥到不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心头滞了滞,移转了目光。
抵达一定高度后我就扬手抓住一根树枝,像穿梭在林间的鸟儿一般飞掠。
白光终于掀开了身后浓沉的黑幕,依稀可辨山顶。可能真的是体虚了,我竟感到力所不及,但咬咬牙强撑一口气。等我从树头飞跃而下时,双腿酸软到一个跪跌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紧紧凝在眼前那扇紧闭的大门上。
梦境还原现实......
闭上眼,是娘亲温柔的话语:咱们青灵山啊反正无盗贼,可日夜不闭门,要不然咱们家淘气的无悔玩得忘了回来就要吃闭门羹了。
于是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这扇大门无论日夜都不会关闭,白天大敞而开,晚上虚掩留条能给我钻进去的缝。而今,门不开,缝也无。


135.等了你很久

我没有内力再用轻功了,爬那高墙只能靠残余的力气。可怜我学会了神仙百步的轻功,却没学会如何爬墙,一次次从墙上跌下来。有一次跌得狠了,摔了个四仰八叉,我就躺在地上对墙怒骂:“谁让你砌那么高的?”
骂完心灰灰的,再次翻身而起,终归还是被我翻了过去。
看到空寂的院落,我的心沉进了谷底。一步一步都踏的虚浮,是因为我回来的太早吗?一定是的,娘亲喜欢赖床,爹会陪着多睡一会,所以这会肯定还没起来。
但,当一个很大的空间变得连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的静寂时,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从中庭到大厅,到后院,再到厢房,每一个有门的位置,全部都是关闭的,我一路层层推,直到站在爹娘的房前,凝立良久,腿脚颤抖着不敢迈进。
门最终还是被推开了,空空荡荡的屋,窗几洁净的就像主人只是刚刚离开一般。可是连一点记忆中温柔的气息都没有了。
我一连走了几个房间,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宅子空了,一个人都没有。
在江湖中心心念念青灵山的家,而今,家还在,却人去楼空。不知过了多久,从怔然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院中的石桌前,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桌角,那里有我儿时顽皮刻的名字:无悔。当手指抚摸过时,我突的心头一顿,摊开自己的掌看着上头一片薄薄的灰,有什么念一闪而过。
收整情绪,环转四下而看,目光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家中这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以往清扫工作是分给贵叔与贵婶的,贵叔负责这些院落,贵婶比较细心就负责打扫厢房。刚才我只顾着失魂落魄,没有去细究根结,一路而来几乎每间房都被我看过,其中我的房间与爹娘那间是最干净整洁的,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其余贵叔贵婶的房间只是略为整洁,而这院子从地面和这石桌上落的灰看,应该有个五六天没扫了。另外,屋中并无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一点像是经受过地动后的破损。
反而倒像是......有计划的离开,而且已经很久了。否则不会整间房子没有一点人的气息。
可既然是离开了,为何爹娘与我的房间还那般整洁?对了,我漏掉了一个人。
老修。
老修在我下山时跟着一起下了保护我,但在半年前他就先回了青灵山。如果青灵山有变故,他一定知道。我要去找他。
老修的脾气很古怪,宅子里有空余的屋子他不住,硬是独个住在后山的草屋里。
我疾步向后山飞奔,可等我跑到老修的草屋前时惊怔在原地。
穷尽脑袋想也想不到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是幻觉,可是那浅白清瘦的身影是那般真实。背身而站的身形缓缓回转过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世间再没有一人能有他的英姿,也再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将浅淡从容展现到淋漓尽致。
时光犹如在我身上风化了般,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无悔。”
他已在一步之外,温和的双眸紧紧凝着我,突的低首温软的唇在我额头轻触,但很快又退开,似低喃在唇边:“我在这已等了你很久。”
我重重一颤,他说什么?等了很久?
“你突然不见,最初以为你被楚服给抓走了,我几乎将那村子四周都翻遍;后来冷静下来想应该不对,再搜查蛛丝马迹发现你是自己走的。但已经是几天后了,我不知道要去哪找你,想着不管你去哪,这儿是你最惦念不忘的地方,肯定是要回的。”
“所以...所以你就来了?”
他浅浅一笑,“也是机缘吧,刚好遇上老修,要不然我上不来。”顿了顿后他的面色似有羞赧地道:“不知等你要等到几时,就与老修一块去了你的家,每日把你的屋子和你爹娘的屋子擦一擦,扫一扫,倒也不觉时间过去了,就是这山上的日子总有些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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