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63/89页


我突然眼眶就湿了,总觉得自己挺伟大的,为了大义能割舍,然后还要伤春悲秋一番去感怀。可是这个我连思念都不敢多的人,却一直等在我的家中度过漫长日夜。
江浔还说他步步算计,已经在韩阳城的一角,什么江湖纷争权利欲望,都是胡话。
一个冲动走上前,双手环过他的腰将他抱住,头靠在他的胸前,出声时却不觉哽咽:“子渊。”他的掌抚在我的头顶,低柔的嗓音抵进耳膜:“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顾虑不周没有顾及你的心情。想着要帮你解决却反而忽略了你,以至于让你离开流浪天涯。”
我的泪落得越加凶了,紧紧拽着他外袍的褶锦,明明不该委屈的,可被他说得我感觉自己成了个小可怜,离开了他,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负我,连自家的院墙都不例外,平白砌那么高让我跌了一跤又一跤。
反正委屈一来,有什么说什么,从半山腰发现道被封了开始,数落夜黑得太长,树长得太高,门关得太紧,屋子太干净,路不平......
数落到后来我抬起头,把目标指向他:“还有你,不声不响地呆在老修这,你就不会等在那边屋中吗?害我一个人过来担惊受怕,到了这里还要被你吓一跳。”
他神色不变,听得很仔细,等我指控完后说:“以后夜黑就我给你掌灯,树太高就砍了,门太紧就把门给卸了,屋子太干净你去将之弄乱,路不平就填平了,至于我...”他顿了下,在我惊愕的目光中,神情自若地说:“你若邀请我去你的闺房,我必恭敬不如从命。”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闻他身后传来语声:“好好好!终于有能治得住小姐的人了。”
我急忙从他身前退开,看到老修站在草屋门前正虎着脸看这边呢。脸上不由飞了红,刚才这般胡搅蛮缠都被瞧了去,不过反正是老修,也不是外人。我挺了挺胸,视线掠过那被我荼毒过的胸前衣襟,目不斜视越过他走向草屋。
得到的答案不仅出乎我意料之外,而且让我想不明。
老修说,爹和娘是自己离开的,就在我下山之后。同时还遣散了青灵山上的所有仆人,并把上山的道给封死了。那块巨石是早年爹来青灵山后设的断龙石,树则是被爹一刀刀劈断的。至于缘由,无从得知。
我不由想,难道爹和娘看我去闯荡江湖眼红了,于是也任性一把跑出去玩了?可是即便去玩也没必要把家门都给堵了吧。
想不透的事不会因为坐那冥思苦想时间长而变通,我只得去求助宋钰。在老修讲诉时,他全程都没开口,被我问起了才敛眸来看我,然后道:“你爹娘的举动有些像是避事端。”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除了避事端,没有理由要把家中人全都遣散。可是究竟有什么事端需要他们抛下青灵山那么严重?仇家上门寻仇吗?他们本都是江湖中人,会有仇家不奇怪。去问老修,老修也摇头说不知,他是直接来的青灵山,想来对爹娘的江湖恩怨也不了解。换成宋钰,那就更不知了,我也不能任性地强人所难,一定要他给我个说法出来。
从老修口中确认了爹娘并非出事后,我的心也落了地。虽然失望见不到他们,但总好比遇见什么天灾人祸而出事的好。而且娘亲那般疼我,定然不会舍得就此把我抛弃不管的,说不准哪天他们就回来了,或者去外面找我了。
山上日头短,磨蹭磨蹭就到傍晚了,等用过膳就被老修赶了出来。说他草屋太小,没地方再腾出来给我俩住,那头宅院大的很,爱住哪间就住哪间。但前提是,不可同房。
我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那意思,脸上立即臊得不行。
因无甚紧要的事,于是回走就放缓了脚步,两人肩并肩而行。只有当真的离开过,才发觉这一刻有多么珍贵,闻着他独有的气息,焦躁难安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136.喜欢一个人

不知是否我之前控诉这路不平的气话被老天爷给听去了,一个不察我被一块尖石绊了下,人往前而栽时被身旁紧紧拽住。随而腰上一紧被他半提了起来,开始极速掠行,很快就到了院后门处。我倒是忘了,他也学会了轻功,还是我教的,不过他的步伐却与我有差别,而且好似精进不少。
似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浅声说:“平日里清扫完后就无事了,余下时间我会琢磨琢磨步法。”说完回首看了眼来时道,又说:“明日一早我就起来去填路。”
我愣了下,傻傻而问:“你还真填?”
他一本正经地道:“君无戏言。更何况谁让那路差点绊倒我的姑娘呢。”
两次从他口中听到“我的姑娘”四字,一股欣喜填满了心房。我假装镇定地去调侃:“还君无戏言,那都是戏本里皇帝说的话话呢,你啊还有这......”
突然想到那些事,不由失语在喉间。
倒是他像浑然不觉般地道:“我说得是君子无戏言,难道不行?”
我见他神色无异,就继续调侃:“你是君子吗?”他还真的歪了脑袋想了下,点点头说:“嗯,君子不算,那公子总成吧,可是不行啊无悔。”
“什么不行?”
“君无戏言听得还顺耳一些,公无戏言也太过难听了吧。”
我噗哧而笑,真难得他有这份闲情逸致来逗趣。他定定看我,眸光柔和,等我对上他视线后他轻声说:“好久没看你这般笑了。犹记得最初见你时,你也是笑得像这般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只是不过三月多,你就瘦了一个轮廓。”他伸手轻抚我鬓间的发,将我拉至胸前,极轻的低低缓缓而语:“无悔你放心,我会......”
夜里我回到了自己的闺房,本来让宋钰睡爹娘那间的,他不愿,挑了间搁置的空屋落住。我也随他,只要知道他在不远处就行。
许久没回来,摸着摸惯了的桌椅都觉亲切,躺上床榻后不由暗想:到底还是自个的窝睡得最舒服啊,这床多软啊。
不过我并未立即入眠,心思敛转到了在后门处他说得那句话。
他说,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当时几番踌躇着想问他们是谁,可怕打破那时的平静宁和。其实真不是我有心去想,而是小刀向来与他形影不离,这次却怎么可能让他孤身一人来青灵山,而小刀自己却带着柳无双去了韩阳?提到柳无双就不由想起柳长空,他之前在客栈里坐我屋清清楚楚分析,柳无双的失踪表面是被江浔这方势力所抓,实则却是宋钰安排的,与他们最初的协议不相一致。
小刀不可能自己擅作主张就带人去韩阳,假如不是他,难道是云星恨在代替他主持大局?那假如是他呢?这是意味着他人在山上,却与韩阳那边有联系吗?以前我不懂,自从有过一次白鸟的经历后,大致了解两地之间互通消息的方法了。
所以,从我去救柳长空起,他就可能知道我的行踪了,也定然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才有他之前那句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话。
突然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冒起来,我不是怕他知道这些,而是怕......不想见到的事发生。
胡思乱想了一阵,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但连回到自己屋子都睡得不安稳,一直好像有声音在耳朵边盘绕,睁开眼,一片漆黑,不知身在梦境还是醒来。
“终于肯回来面对现实了吗?”
我倏然而惊,什么现实?对方轻笑:“你回来了,自然就会想起。”随而又以空洞之极的语调说:“有些事终归是藏不住的。”
什么藏不住?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无悔?醒一醒。”清浅细流从黑缝里钻进来,我茫然而寻,急声唤:“子渊你在哪?”
“我在这,你醒过来,这是梦。”
是梦?哦,是梦,我放松了呼吸,渐渐能感知到脸上温热的掌,等睁开眼时看到黑亮的双眸就在上方,其中却难掩忧色。情不自禁双手环过他颈脖,把脸埋进他怀中,用力吸他身上的气息,不知是我手上的力重了还是他没站稳,竟被我拉拽而下倒在了我身上。
他立即就想撑起身,可我紧紧抱着他不让,直到这刻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他没再坚持,反而侧躺在我身旁,将我轻轻揽,手掌在我背上轻拍着安慰:“别怕,我在这的。”
逐渐平静,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无限依恋。
他低声问:“梦见什么了?”我想了想答:“梦见有个声音在对我说:终于肯回来面对现实了吗?我不知道什么现实,它又说我回来了就会想起,有些事终归藏不住。”
“是梦而已,都是些虚假的。”
我抬起眸,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迟疑地说:“子渊,我害怕的不是梦,而是...那个声音。”他问:“为什么?声音很恐怖吗?”
“不是恐怖,而是...那声音像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说完我就惴惴不安,很怕他因此也认可了他们的猜测以为我得了癔症,有那失心疯了。
但黑眸未见有异色,只平静地说:“人在梦中都会产生自我意识,所有可能出现的人与事物都是围绕自己,你听到自己的声音并不为奇。”
我反而愣了下:“这种情况不奇怪吗?”他否定:“不足为奇。因为你在梦里其实很难听到外界的声音,如果产生思维活动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的话,除了你自己没有别人。”
面露困惑,他这解释听得好玄乎。
脑袋上给他轻敲了下,低斥:“又不肯动脑了。”我扒下他的手,“有你在,我懒。”
这是一句实话,有他在身边,我就懒得去想一些事。因为直接拿来问他,会比我挖空心思分析出来的答案更精准。试问,谁有捷径走还去绕弯子呢?
他轻笑了声后就继续道:“很简单,就是你梦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虚拟的,只有你才是真实的。”所以我听到的像自己的声音,看到的黑暗都是假的?这我就明白了。
见我了悟后他轻拍了拍我说:“现在还早,再睡一会吧。”
“你呢?”
他黑眸微敛,缓缓慢慢漾开温柔,“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山明水静,笑意漫天。我嘴角弯起很大的弧度。
以为有他在旁我会睡不着,可是睡意这东西当真是不由人,没一会就意识模糊了。
再无噩梦,醒来已经天大亮了。我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才起身,去敲宋钰屋门时还睡眼惺忪的,可敲了很久也没来应,推门一看,床被叠得整整齐齐,他的人却不在。
找遍屋子也没找到他人,逐渐心慌起来。陡然想起昨夜那关于梦的论调:梦境里所有一切都是虚拟的,唯独我才是真实的。难道......难道在老修的草屋前惊遇宋钰起都是我的一场梦,而我其实只是在自己的房中睡着了?
我几乎是步履踉跄着往后门冲,当脚迈出后门槛的一霎那我就顿住了,忍不住去揉自己的眼睛,看得清晰而分明:浅白温煦的背影就在那数丈之外。
惊恐不安的心落于了平地,是真的,这不是梦。
他在。

当前:第63/8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