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72/89页


我愣了愣,这询声竟就在我身下的帐篷外,如此巧我居然趴伏在小将口中所称的“主上”帐篷之上,难怪这处要比别的都高。等等,那小将称那妇人是什么?巫师?
脑中风云变幻,面色一寸寸泛白,手指紧握抠进了掌心。
巫师、妇人、差不多的身形、不久前听到的传言,这些讯息汇流成溪灌入脑中,转变城一个名字――楚服。
我竟然忘了南越军靠楚服的巫术连下我汉室数座城池这事!一别数载,若不是有那传言,我几乎就将此人忘记了,但也仅仅是几乎,试问怎可能忘?在知道楚服是害了宋钰以及我,还有曾以为的我们的母亲之后,我怎可能将之忘记?
不见还好,再见就觉蚀骨之恨绵绵而来,无法抑制。
但这并不是最让我惊愕的,当隔着一帐之顶,幽幽沉沉的声音抵入耳膜时,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心底的某处,钝钝的在疼,是一个藏得极深的顽疤在流血了。几乎只是一瞬,我的眼眶就发热了,强忍住不让视线模糊,提醒自己这是在敌营。
轻轻的吸气,再轻轻的呼气,心率逐渐平静,将耳朵小心地贴上了篷顶。
巫师一开口我就确认果真是楚服了,与当年丁小蝶一般的嗓音,只是语调变得邪沉。
“主上,召我来有何事?”
片刻的沉寂,那道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暗流沉嗓才启口:“刚才景城一战,你如何看?”
我闭了闭眼,将酸意逼了回去,双手却不禁握起了拳。
楚服道:“这第一战意在试探虚实,从表面来看,似乎这景城兵力并不像传言的那般有几万大军镇守,要不然当开启城门迎战了。”
“那若明日对方还不迎战,你当如何?”
楚服笑了两声,听得人觉毛骨悚然,“宋钰要当缩头乌龟,我又岂会容他?老身自有办法将之逼出,假若抵死都不出来,那就让我的神蛊进城寻食吧。”
“我南越将你培养送入汉室,意在是何你当也清楚。二十五年前你功败垂成,五年前你又将秘地失守,希望这次能如你所言,记住:我要抓活的宋钰,明白吗?”
我的心头一跳,为那话意以及最后一句话。
只听楚服立即变了语调,诚惶诚恐回:“是,主上。这次必将不辱使命。”
“下去吧。”
楚服离开了,蓬内陷入了沉寂。我将气息敛得极轻,怕重一分都有可能被底下察觉。有一种焦躁在心底里丝丝绵绵地游缠,恨不得将蓬顶扎破一个小洞看一看,可也就想想而已。我知道这时除了静止伏贴在上,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离开都不能。
但若我欲图撤离此处,别说有可能被四周的守卫发觉,更怕气息的浮动会被底下那人立即就捕捉到了。静默变得很难熬,必须得有什么引开注意,我才能乘乱而离。
可是,形势不容我迟疑。因为我听到底下那暗流般的声音再次传来:“江渚回来了吗?”
有人在帐外应:“回主上,头领已经回了,需要为您传唤吗?”
轻应飘出:“嗯。”
处于这环境,我免不得要去想那“头领”是否就是之前我在树梢上看到的黑衣首领?他的地位当在南越军中不低。假若真的是他,那他到这处,我怕自己的行踪可能要被发现了。
对于这黑衣首领,从我入江湖起就很忌惮,甚至可说是畏惧。即便此刻我深谙刀法,武功上可能并不输于他,但在几万大军的敌营里,一旦被察觉了行踪,我轻功再好也插翅难飞。
想及这些就觉心焦难安,随着时间流逝,我不敢再耽搁下去。正欲赌一把提气而跃飞出去,突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将我给吓了一跳。本能地闻声而看,只见那处有股蓝烟飘至空中。心里一个咯噔,我给两名护卫留了信号烟,难道是他们见我迟迟不回着急而扔出了烟欲图帮我?可是怎么会有那般巨大的响声呢?还有那个方位与我进来是反方向的呀。
底下已经传来询声:“发生了何事?”
“主上,好像是大军东面传来的声响,还有彩色烟雾。”
步声起,那道沉冷嗓音已经到了帐篷外:“过去看看。”须臾,颀长的身影落入我视界之内,漫天黑光里,我怔怔而凝失了神。若说刚只听到熟悉的嗓音而觉得鼻子酸涩,此时看着那在记忆中从未消褪的身影,我再难抑制,泪冲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心底有个声音在叹息:江浔......
过往的场景在脑中清晰着倒映,糜黑之夜,断了剑刃,满手的血,不可置信的目光,近在咫尺越见停摆的心跳......这一切,都曾经是我的噩梦,尤其当得知宋钰未死时,愧疚绵绵而来,无休无止。
而今,他在。
只是,他身在敌营为主帅,我与他再一次站在了相对立的位置。
突的那本是大步而行的身影顿住了回转,视线撩往我处。我心头一惊,未及反应就听他沉喝出声:“什么人?”不由恍惚,记得当初与他见的第一面开场白,他也是这句!只这一失神,那道身影就从地面飞掠而起,朝我处迅猛而来,并且他抽出了长剑,与当年的姿势如出一辙。
银光耀过我眼,使我心头重重一震。都到何时了,我还在发呆,眼看那剑及至面门,我一个提气跃高到半空,旋即转身在空中掠行。立即底下就传来各种怒喊:“有刺客!”“快抓刺客!”“保护主上!”
身后强烈的存在感一直没消失,他在后疾行而追。当我空中掠行气力不继而落下时,劲风就到了脑后,我一个返身挥手将那长剑格挡,又打出一掌意在将之逼退。只是没想当我的掌挥出时他不退反进,将胸膛的空门露了出来,即便是我及时收了七分内力,右掌还是打在了他身前。突的,我想起当年那一剑,就是插进他这处的。
脖上一凉,我大惊失色地旋身避转,只觉脖颈处传来刺痛,伸手一抹发现有了血迹。心头凛然,当不能再走神了,他的武功本就不弱,剑法尤其厉害,以前当在我之上,即便是现下,我手中无刀也难有作为,若还这般连连走神,恐将性命丢于此。
敛了心神专心应战,手中无刀只能以掌为刀,黏字诀将其剑刃贴合在掌心,与之游走了数招之后就发觉他的剑术比起以前又精进了。心头暗暗叫糟,由于被他这一拖延,我们四周已经被围堵的里三层外三层,其中有两层还是弓箭手,回时路已经不可能再退离了。
我不能离他身侧太远!心中暗暗念想。因为一旦退离而开,那弓箭手必然掠空而射,恐怕我将变成刺猬被乱箭射死。形势已经落到最差的地步,假若主将不是他,我或还能咬牙与之一拼,将其抓住要挟敌军,或拼着一死也拉个垫背的,誓要将这南越军营搅它个天翻地覆。
可对着他,我如何能下得了这手?
正心思翻转间,突的江浔斥问:“你到底是谁?”那双幽黑而深邃的双眸射出冷凝的光,像钉子一般狠狠扎在我身上。我不能开口,即便是用那粗砺的嗓音,也怕被他察觉出什么来,尤其是这刻也不知是我心虚还是什么,直觉那道目光中有了怀疑。
当剑尖直指我面门时,我用两指夹住往肩后拽,身体则向后退。等退出一丈有余时对方就洞穿了我心思,唇角扬起讥嘲的弧度:“想跑?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言罢就挥掌向我面门,夹带着凌厉的掌风。
我不敢掉以轻心,侧头偏转而避,遂指尖用力。
“叮”的一声,将剑弹开。我的本意是想折断那剑,可是当气运手指用力时,发现这剑不知是用何金属制成,十分之坚硬。光靠我两根手指,还没到那力度。只能改换将其弹开在剑的中间部位切掌而入,这次剑应声而断。我快速抓住那断了的剑刃,不顾那断面仍朝我肩处刺进而反手一横,随着断面抵入我肩内我手中的断刃也横在了江浔的脖子上。


147.人质

不用低头也知肩膀被刺破了,但我拼着受这断剑一刺,终究还是走了下下策。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竟不顾我断刃之胁,硬是用内力将那把断剑穿过了我肩膀。我忍不住痛哼出声,原本两人都是在半空中激斗,此时我一口真气泄出身体疾坠而下,不过还是将他也一同扯着垂落于一顶帐篷之上。
抓握断刃的右手几乎要拿捏不住,肩膀犹如被撕裂开一般。但形势所逼,不容我有片刻迟疑,脚尖一点到帐篷,就挥起左掌拍开了他的手,并往后退过一步到他身后,反手断刃横在他脖上,并且左手扣住他琵琶骨双重保险,正式将其制住。
有意放粗了嗓要挟:“不要再乱动,否则我杀了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回眸狠狠瞪着我,寒光熠熠。
我不太敢与他对视,避转了视线看向四周,那些兵卫已经都围将过来,纷纷怒喝:“放开我主上!”但却因投鼠忌器而只敢叫嚣,不敢真正对我们射箭。我沉目不语,倾耳细听身后动静,视界范围内我都能凭眼睛直观来作出判断,唯独后背是个空门,就怕被放冷箭。
这时走出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先是看了眼江浔再看向掩身在他身后的我寒声而问:“你欲如何?”我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道出目的:“让开一条道,借你们主上送我一程,待我安全离开了必完璧归赵!”
将领在迟疑,可是我身前的人却从齿缝中迸出四字:“痴人说梦!”
我将断刃往他脖上压了压,印出一条血痕,意为警告。可是他却依旧狠盯着我闲凉而道:“你闯入我军营还想全身而退?未免也太不将我十万大军放在眼里了吧。”
我重重一震,十万大军?!之前我一直估略是几万人,居然有十万,而景城只有五千。现在从他和楚服对谈中得知还不知景城虚实,万一知道了,恐怕立即就挥军直下,强攻城门了。到那时,景城要如何办?
这时他又开口了:“想解景城之围?试试杀了我是否能让我大军撤退呢。”
惊骇不已,我的想法被他窥看了去?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了带了残意的冰冷笑容。就在这时,又是一声震响传来,他蹙起了眉终于不再盯着我,而是转眸去问那将领:“那边发生了何事?有谁过去探过回来?”
那将领立即汇报:“暂时还不知,头领已经赶过去了。应当是刺客分成几批来扰我军营。”说话时还有意瞧了我一眼,意味分明指我与那边动乱处是一伙的。
“再去探,有消息立即回报。”江浔令。
见他一副旁若无人状,根本就没将我的威胁放在眼底。而我的右肩疼到已经麻木,勉强才能抬起右臂来握那断刃,一发狠左手指扣入他琵琶骨用力,使其感到疼痛。可看他眉眼未动,无论我如何加重力都好似不觉痛意,而我的双指已经抠破衣料,指尖有了粘腻。
我心有难言之苦,咬紧牙根低喝:“不要逼我杀你!”
“逼你?”他笑得无边讽凉,“你尽管杀啊,何人阻你?”
此刻我终于认知到,当是走了一步最差的棋!自己将自己逼到了绝境,杀?杀不得。放?也不能放。我已经骑虎难下,而这虎偏偏还在激将我。
换成以前的我,恐怕早受不住激而做了冲动之事。而现在的我,仍然还在愁思如何脱困之计,这就是历练之后的改变。
僵局被打开时令人措不及防,当察觉脚踩的帐篷顶一软时,我就拽住江浔掠空而起了。随之一道娇柔身影从帐内疾飞而出,一声娇喝传来:“放开我主上!”长剑已然朝我疾刺而来。我眼也未眨,只将江浔反了个身朝那剑尖而迎,就见那身影急退开。
我在心中叹气,竟然又是一位故人。秦玉。
她一招撤离并未罢休,剑尖撩起一个剑花,又从侧方向攻过来。我如法炮制,再次将人当成盾牌,投鼠忌器的功效始终有效。而这次,我左手极快出击,等秦玉的剑抵制时一个反手而夺。她到底不如江浔,一招间就被我把剑夺下并代替了断刃,而我的右手也得以放下。实在是右肩的剧痛让我无法再坚持住一直抬着手臂了。
我再次怒喝:“再不让出道来,就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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