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73/89页


秦玉大惊失色,居然越俎代庖而喊:“快让开啊!主上不能有事。”那些围堵的士兵可能见形势不对,竟真的让开了一条道。我心头一喜,知道时机来了。
而身前的江浔面色沉变,怒喝:“秦玉,谁给你的权利来指挥?”
尽管正在退让的士兵闻言而停顿,我也揪准了机会提起他衣领朝那空处掠飞。只听秦玉在后怒喊:“将我主上留下!”但我身形如电,并屏住了一口真气,一个飞掠就是数丈,若非还带了个人这一拼足内力的跃飞能更远。
一下子就已飞出了包围圈,而由于人全围聚在那处,在包围圈外反而兵卫不多。与来时方式一样,籍由蓬顶为脚撑,起起落落朝着黑暗深处掠进。
但是两个人终究不比我单人而行轻松,更何况我还得提剑横在他脖颈不敢有任何分心。是故速度上到底不如来时,所以始终都难摆脱兵卫的追击。
就在这时,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秦玉扬声喊:“将我主上放下,换我做你人质。”我脚下一顿,她已到身后与我游缠,心头计量而过有所定,乘着她飞来一击时我松开拽住江浔的手,改为擒拿手捏住秦玉的手腕,让她与江浔相撞后又再借势将人推出。
一来一去间已经换了人,江浔受我掌力而推朝地面坠落而下。籍由这空隙时间,我又觅得了机会再次拔高而飞,到底秦玉要比江浔轻很多,带了她我轻松不少,而且也比较容易制住,不用怕她反击。
拔高而飞是为脱出众人视线到黑暗里,不让人察觉出我逃跑路线。而我在行此法时已经有了主意,就是反其道而行: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往那方位逃窜,不如返回主帐那边。
果然此计极好,几乎军营变成了空营,我来去自如。一个伏低而下跃落地面,拉着秦玉钻进了一顶帐篷。目光环视一圈不由心中直呼运气,那处角落堆放了两套兵卫盔甲。我松开秦玉走上前快速穿戴起来,身后询疑声:“你是何人?”
手上动作顿了顿,我头也没回地道:“你走不走?如果走就赶紧来换。”
掌风而至,往侧旁让开一步反手剑指,秦玉神色变了几变仍坚持问:“你到底是谁?”我凝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一定要这时来讨论这事吗?出去了再说。”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将我打量,突的似有所觉,眼睛逐渐睁大,“你...你是金......”我一个眼神使过去,她遏止了声,脸上却抑制不住惊愕的表情。
半刻之后,我与秦玉堂而皇之地穿着兵士盔甲走在军营里。偶有遇见兵士,对方也都来去匆匆地在跑着,并没留意到我们。没过一会,我们就有惊无险地走出了军营。
谁也没开口,只闻脚下沙沙声,没多久就进入了那片树林。
等到喧嚣不再时,秦玉停下了脚步侧首来看我,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何会来南越军营?”我微仰起头看,透过树影看黑暗的星空,答非所问:“秦玉,他的伤......”有些事,我问不出口。
秦玉轻叹了口气,低声而述:“那个夜晚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你将断剑插入他心口而你也重倒而下时,他用力拔出了那断剑,却抚着自己的心口跪倒在你面前,伸出的手只到一半,没能碰及你他就泯灭了意识也倒下了。”
明知这时他未死,可是我的心却觉万分疼痛。
秦玉顿了顿后又道:“幸亏江渚来得及时,将他带走,并用内功护住了他的心脉,才保住了最后一口气。但即便这样,他的这场伤也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痊愈。金无悔,你一定不知道伤他有多深,有形的伤口或许会愈合,但无形的却没有人知道。我只知道他在这几年性情大变,冷酷、不苟言笑,杀伐决断在弹指之间。”
我闭了闭眼,将酸意逼回眼眶,使声音变得淡漠:“在他那个高位,或许本来就是这样。”
哪知秦玉突的扬声而怒:“金无悔,你没有心吗?你知道他心口的伤为何要长达半年才痊愈?那是因为他的伤口好了又裂开,迟迟都不能愈合!有一次被我发觉竟然是他生生将那伤口撕裂的,我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说,只有这样才会知道什么是痛。而那之后的很长时间他都会做噩梦,梦里却时常唤你的名字,直到这一两年,才总算平静下来。”
眼眶刺痛,几年的时间变得不光是我,曾经的三人都变了。而于我煎熬的岁月,对他们又何尝不是煎熬?
只是,我轻声问:“秦玉,你已经跟了他吗?”虽然是疑问,但口吻却肯定。她所述的这些事,如若不是极亲近之人又如何能得知?
秦玉失语了,我转首而看,迷茫夜色里她的脸上一闪而逝慌乱。


148.凡事留余地

隔了良久她似咬牙点头:“对,我和他在一起了。有一夜他伤口溃烂而感染,导致高烧难退,我在旁照顾他,他...他将我当成了你!”
我定定看着她又再问:“那你现在心属哪一派?”
她别转开头,低声说:“对我而言无所谓江湖道义,也无所谓国仇家恨,只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至于那边,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尽忠了,也是机缘巧合,居然救下的人是你,相信公子当不会再怪我。而若他知道是你,恐怕又会......”
这是她秦玉的忧思,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江浔已经认出我了。
面对一个敌国派来的刺客,他看我的眼神不该是那样。而听了秦玉刚才所述,我就明白了那眼神的涵义:他对我有恨!
至于到底是从何时认出的我不敢确定,有可能是在与我过招间认出了我哪怕极力掩藏也难盖以往招式的形迹,也可能是早到右肩的这一剑!如果真的是这般,那么我现在的伤口有多痛,他对我的恨就有多深。
换成以前,他如何可能会当真伤我?
想通之后也就能明白他何故不怕我手上的剑刃了,因为他早已从我的行为里看出,我对他有愧疚,以至于不可能真的杀他。另外,也或者他对我恨到不惜一切都要将我拿下吧。
耳旁秦玉言传:“你快离开吧,我也要回去了。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说完她就转身,但被我叫住:“秦玉,那时你为何肯效命于宋钰?”
她略惊讶地回头:“我以为你知道的。”见我面上无表情,她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因为公子许我兄弟可不死,又帮我把爹娘的尸骨给殓葬。老实说,他是我见过最深沉难测之人,却有那么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度。假若不是...算了,我走了,你保重!”
秦玉步履很急,没一会身影就没入黑暗中。当年察觉到她可能是宋钰安插在江浔身边的人,是从柳长空身上得到的启发。看似毫无交集点的两人,可却有个共通点――他们都与宋钰深谈过一席。
柳长空因为与宋钰倾谈过后,毫无理由地就对他信服,并将柳州武林拱手想让。虽然内底里是因为宋钰对他有承诺,但他成为宋钰的人是不争的事实。
而秦玉,原本是阶下囚,按理她帮黑衣首领做事理当送官问斩,但她却被单独留下关押在名剑山庄。随后宋钰与她一席夜谈,第二日她就从千娇娘变成了秦玉,换了身份正式成为山庄护卫,这其中他们交谈的内容不得而知,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宋钰收服了她。
可能包括江浔在内,在当时并不觉得这种关系能有多牢固,不过是一席之谈,而本身秦玉曾受命于黑衣首领,是故江浔将之归在了他那一派,于是重用至今。殊不知,宋钰攻占的不是眼前利益,而是人心,他能朝夕之间让柳长空帮他,也就能让秦玉做同样的事。
所以那次我被江浔带回韩阳陈家,首先就去试探了秦玉。
那时,她对江浔其实已经动了情,但仍将忠义放在前。所以我曾在小县发狂杀人的消息,在韩阳的境况,被江浔带回青灵山的事,她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宋钰。
这也是宋钰能够人在青灵山,却将全盘棋局都掌控的原因。
我甚至推断,柳长空带了我隐匿韩阳城这件事就是由宋钰传达给秦玉,再借由秦玉隐晦地让江浔知道,包括回青灵山,都有他的推波助澜在。他一面要我回青灵山为我驱毒,一面则让江浔离开韩阳,使得韩阳群龙无首,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得了韩阳武林。
此谓一箭双雕。
而江浔,也并不是什么无能之人,他带我离开就可能猜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所以在青灵山下,他会提出用韩阳武林换我回心转意。
一个步步为营将我引回青灵山到他身边去,一个明知不可为依旧走到底,哪怕失去曾经得到的。但无论是宋钰还是江浔,他们都留了后招,江浔的目的恐怕不光是为了救我,还想借机将宋钰拿下,所以才会安排黑衣首领藏匿暗中。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猜到最终的结局会是那样。让原本铺好的棋局给全盘打翻。
从秦玉口中确认了,黑衣首领就是他们口中的江渚,具体与江浔的关系不得而知。秦玉只说江渚与别人不同,面对江浔时不用行礼,很多时候都能自行决策。
我猜,他们二人很可能是兄弟。
而今秦玉自曝与过往了断,这次是她最后一次对宋钰尽忠,日后她会一心一意跟着江浔。多少会令人有些惆怅,昔日同伴如今泾渭分明,可能它日再见就成为了敌人。
敛转心神回到当下,我刚才有意没将秦玉带往与两名护卫约好的碰头地点,实则心中已然对她有了疑心。因她刚才看到江浔被我制住时,眼中焦急和紧张是真,而她以己换人质的行为除去是想助我脱困外,也是不想我真的伤了江浔。
流浪江湖这些年,明白一个道理:凡事留余地,多留一个心眼,不会有坏处。
在确认秦玉不会去而复返后,我才疾步朝着原来地点而行。可是等我赶到时,却发现两名护卫已经不在,又在四周寻了一圈,依然无果,不由想难道之前军营中的那两声巨响真的是他们为帮我吸引注意而弄的?那这时岂不是他们还被困在军营?
来时三人同行,我不可能抛下他们二人独自离开,即便右肩因失血过多而整条手臂都麻木了。没有贸然再闯军营,沿着外围绕到之前响声传扬的方位,隐匿在草丛中望那火光明亮的营地,似乎纷扰已经平息,士兵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突见士兵们都停顿下来,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我心觉有异。然后居然从人缝中又一次看到了江浔,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依稀间,看到被押过来两人,我眯眸细看,心中一沉,看装束很像是在外等我的护卫。
脑中快速翻转,愁思要如何救他们,突觉身后异动,我头也没回往侧旁闪避,随后本欲反手而击掌,但我忘了自己右手臂根本抬不起来,于是动作慢了一下,眼前金光闪翼,凌厉的刀锋擦着我鬓旁而过,重重劈进地面。
回首而过,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异。最后我被拉进了树林深处。
等到离军营极远时,怒沉高大的身影就回过头来对我恼问:“你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你身上这身盔甲是从何而来?”
我凝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之前那巨响是你弄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他瞪眼:“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我朝他翻翻白眼:“你不会先回答我的嘛。”对着小刀,即便是一张黑脸我也都不惧,而且没来由的就想和他对着干,但主要也是忧心之前的异动情况以及他荼小刀为何也会出现在敌营附近。
他拿我没办法,只得黑着脸道:“没错,是我带人潜入敌营。说起来还得怪你,谁让你给公子的那个什么烟弹居然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害得我们全都曝露了形迹。不过那东西倒还算有用,易燃、火头旺,总算此行有所收获。”
我眯起眼问:“你们干了什么?”
“两军对仗,以粮为根本。我这次领了人过来,将敌军的粮仓烧毁了三座,不过敌军狡诈,粮仓分散而置,没能全部烧毁。”
心中讶异,居然他的念头与我动到了一处。但是,我眉宇蹙起:“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他答:“我们是分成两批人分头行事的,刚才很惊险,差一点就被困在敌营里,后来应该是另一边引去了注意,将兵力给分散了,我和部下才得以逃脱。先让人回去跟公子禀报了,我留下等其余的人。”话到尾处,他挑了下眉语气不善地道:“这下可以说说你为何这一身打扮在这了吧。”
无意瞒他,直接道出了我与两名护卫此行的目的。等听我说完时,他眯起了眼语声危险地问:“你刚才躲在那暗处在看什么?我的那两个兄弟呢?”
我的眼神一暗,“刚才敌营中好似有两个身影像他们。”
小刀狠狠瞪着我,将拳握的咯嘣响,但最终都一言未发。静默沉凝里,谁也没有开口,只默默等候,但是直到天边吐了白,也没等来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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