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龙池校对版作者金万藏》第33/59页


  “那就怪了!既然不是用钥匙进去杀人,那凶手怎么从房里出去的?他把人头丢在外面又是什么意思?”王欧阳摸着下巴的胡渣,说道,“他嘴里的蜈蚣像是有人故意塞进去的,那会不会是凶手给某个人传递信息?反正我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仇家,你们呢?”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没结过这么大的仇怨,可黑老三又忽然大笑起来:“你们都要死,他来报仇了,谁都别想逃!”
  “别说话!”刘付狼一恼,使劲捏疼了黑老三,让他哎哟一声后就说不出话了。
  李狂药看着屋里的人,顿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刚要想起来什么事,夜里的大风就灌进客厅,吹翻了一个酒杯。杯子砸落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可没人想起收拾碎片,反而要再去西楼检验骆佬的尸体,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虽然现在夜深了,雨哗啦地下着,但大家不找出凶手,根本睡不着。谁能保证,睡到一半,不会被砍头?
  大家打起黑色的伞,逐一走出客厅,李狂药正要跟去,丁细细却拉住他,并小声道:“我知道是谁杀了人,我看见了!”


第五章 七鲛魔潭
  雨声正大,雷声不断。除了李狂药,没有一个人听见丁细细说的那句话。李狂药大吃一惊,心想为什么丁细细不在大家面前说出来,非要悄悄告诉他?大家走出客厅,朝西楼去了,丁细细就抓住机会,叫李狂药留在客厅里,其他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谁都没注意有人没跟来。
  丁细细先是确认没人回来,才把李狂药叫到昏暗的角落,轻声道:“我夜里想去西楼找骆佬,问他拿酒库的钥匙,把那些酒的来历抄一份给你。后来……”
  “你……你还怕你老爹考我?”李狂药虽很感激,但更觉得自己窝囊,居然要靠作弊才能赢。
  却听,丁细细对他说:“我对家里了如指掌,下楼时不用拿灯都能摸黑找到路。下楼时,我发现老爹刚下楼,朝西楼那边走去……”
  “你是说……不会吧?”李狂药没想到丁细细会怀疑她老爹,难怪刚才不敢在众人面前讲出来。
  “我老爹从不说谎,要么就不说!”丁细细肯定道,“我听他说他晚上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我就心里没底了。其实我不相信老爹会杀骆佬,要杀也挑没人的时候,犯不着把你们带来才杀。何况他们在我出生前就认识了,交情那么深,会闹到动刀动枪吗?可如果不我老爹做的,那他为什么撒谎?”
  李狂药头一次看到丁细细那么慌张,上次在大海石那么危险,她都很镇定。不知怎么地,李狂药忽然抱住丁细细,小声地说没事的,她老爹不可能是凶手。这句话很像安慰人的话,实际上李狂药也那么认为。丁细细说得对,若丁忘忧想杀了骆佬,不必选在这种场合杀人。要知道,骆佬和骆娘都属于举目无亲的那类人,没人会去报告他们失踪了。
  丁细细很怕她的猜测会应证,听到李狂药安慰她,她就松开怀抱笑了笑,然后道:“对了,吃晚饭时你怎么懂得那瓶葡萄烧酒不是山丹酒坊酿的?”
  “我……”
  李狂药刚想说话,丁忘忧就打着一把黑伞走进客厅,大声问:“细细,你怎么不跟来?万一真有什么人躲在家里,你出事了怎么办?”
  丁细细想问丁忘忧为何说谎,可其他人随即跟来,她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万长青到客厅里看了一眼,怀疑地望向每个人,接着就一个人走上东楼上面,说是要睡觉去了。王欧阳轻蔑地嘁了一声,小声对李狂药讲,万长青怕得要死,关上门后肯定钻进被窝里颤抖呢。李狂药没心思开玩笑,只问江连海和刘付狼怎么没来,然后就听见丁忘忧说今天晚了,大家先睡了吧,因为凶手实在找不到,也许凶手真的是他们其中一个。
  “细细,上楼!”丁忘忧命令道。
  “我……”丁细细懂得老爹的个性,索性就真的上楼去了。
  “你也去睡吧,不过门要关好,最好把椅子顶在门后。推心锁不管用了,你自己小心点。”王欧阳拍了拍李狂药肩膀,也提着油灯走开了。
  李狂药不想和丁忘忧共处一室,立刻听话地走向西楼,打算回去睡觉。同时,李狂药又想,要不要打扫隔壁的房间,毕竟那边不通风,血腥味在走道里散不去,臭得他想晕过去。上楼后,李狂药看见刘付狼的房门紧闭,江连海也一样,似乎大家只想自保,却没人想过要一起睡,这样好歹能有个照应。
  骆佬的房门被撞开后,歪在一边,没人理会。李狂药壮起胆子,提着油灯走进血迹斑斑的房里,想要再看一眼骆佬。门上的锁与门后的插销的确是被撞开的,这点绝不作假,因为当时推门的人第一个是王欧阳,第二个才是丁忘忧。这两个人不可能合谋做戏给大家看,假装门被锁死了。万长青老奸巨滑,没那么容易被糊弄。
  如此说来,房间只有一扇窗户能通过,可窗户有铁栅,而且很小,小孩子都不能钻过,更别提成年人了。再说,这是二楼,要从一楼爬上来,风险太大了,很容易留下线索或被人发现。屋内除了血迹,没有明显的雨水痕迹,这说明没人从外面爬进来,窗户上的防雨布也没有被撕开。
  “既然没能进来,那骆佬是怎么遇害的?”李狂药环视房内,琢磨着,“莫非真跟丁细细猜的那样,是丁忘忧杀了人?要配推心锁的钥匙,必须找到手艺绝佳的老锁匠,这需要花很长时间。除非是主人去配了第二把钥匙,否则钥匙被拿去配了,主人肯定会发现钥匙丢了。”
  想了想,李狂药又觉得不对,丁忘忧不会多此一举,想出这么烦琐的杀人方法。做父亲的绝不想让女儿误会自己是杀人犯。那么,凶手不是这里的主人,那他怎么进出房间?难道有什么暗门?李狂药一边想,一边摸着墙壁,可都没找到古怪之处。而这里是二楼,这就是说地板下没有地道,不能供凶手出入。为免万一,李狂药逐一检查过,可惜仍旧无果。
  “到底是谁杀了你?”李狂药叹了口气,对着骆佬自问道,同时想起骆佬今天有些古怪,他听见骆娘的噩耗并没有露出伤心的神情。
  “李狂药,你还没睡?”忽然,一个女声冒出来。
  李狂药回身一看,丁细细一身湿漉漉地出现在走道里,并问:“你在骆佬的房间里做什么?这里不可能有秘道或者暗门。我小时候在每间房里都玩过,如果有那种东西,我早就发现了。你是不是也注意到凶手进出房间的问题了?”
  “没错。”李狂药回答。
  “只有你那么在意骆佬的死,他们都去睡了。”丁细细半哭半笑地说。
  “今晚谁都不会睡得着吧。”李狂药说完便走出去,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万一真有凶手盯上你怎么办?”
  “那不更好?我就能替骆佬报仇了!”丁细细哼道。
  “说真的,你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事吗?”李狂药会意地问。
  丁细细看了看走道两头,没见到别人,然后就叫李狂药回房间里去。刚才,李狂药就觉得丁细细还有话要说,却被丁忘忧打断了。一进门,丁细细就把椅子顶在门后,随即转身说如果不是她老爹干的,很可能是鲛人干的。所谓鲛人,即是鱼身人首,与人鱼是同一类。可鲛人生活在海里,没听说在荒旱的石滩上也有,没有水了,它们能活下来吗?
  丁细细知道李狂药不信邪说,因此人一坐到床边,她就直入主题地说这里以前叫七鲛魔潭。1950年前后,这里仍是一个深广的水潭,并没有干涸。七鲛魔潭的故事从古代流传至今,以前从没人敢捞鱼,更没人想过把水潭改为鱼塘。在水潭中心有片高地,高地上原本有座实心石塔,传说是借佛的法力镇压鲛人,不让它们爬上岸吃人。
  在张掖这片土地上,自古就有许多佛塔。塔最早用于供奉佛的“舍利子”,后来用于供奉佛像或经卷,有的也成了保存高僧遗骸或遗物的建筑。塔分实心式和楼阁式,而实心塔里面被填实了,人们不能登临塔顶,水潭高地上的石塔即是这种类型。七鲛魔潭的传说来自于石塔,传说那是鲛人跃过龙门,想要化身为蛟,再为龙。可惜,有七个鲛人失败了,它们飞出南海,在飞升的过程中坠落大地,掉进了这片水潭里。从此,鲛人就盘踞在水潭里,吃掉水里的鱼虾,以及路过的行人。当地人害怕了,他们就去甘州(即古时的张掖)的佛寺里请来高僧,想要除掉那七个鲛人。高僧心地仁慈,只说鲛人修行不易,僧人也不能开杀戒,于是就在水潭高地上作法建塔,借助佛的法力镇压鲛人。石塔建成以后,水潭外的村落就风平浪静,不再发生古怪之事,此事就成了传说,一代传一代。
  在五十年代,水潭还没干涸,直到后来来发生了三年自然灾害,有人就想要来水潭里捞鱼果腹。那个年代的人很迷信,对鬼神之说尽信不疑,一听到有人打水潭的主意,他们就想阻止。再说,水潭里水清无鱼,能捞出什么来?可是,村里的年轻人饿得太难受了,他们竟胆大地想,如果捞不出鱼,不如把鲛人捞起来吃掉吧。
  一开始,很多人不同意,但越来越多的人饿死,大家就动摇了。一天,有人挖了一道沟渠,把水潭的水放了出来。村民心想,只要把水放干,他们就能看见有没有鱼,或者鲛人了。那天放水足足用了一天一夜,到了黑夜,他们拿起灯笼去水潭边上找,却什么都没找到。没有鱼,没有虾,更没有鲛人。可是,就在那晚,一个天雷劈下,石塔就被劈倒了,而那天挖沟渠的人也全部死了。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上头的重视,他们本以为是反动势力作祟,当查到和七鲛魔潭有关,事情才被压下去。水潭干后的几年里,饿死人的那段历史熬过去了,有个葡萄酒商在那里建了座院子,想在附近开辟葡萄园,种植酒用葡萄(当时还没发生沙化)。后来掀起文革,房子刚建好,葡萄酒商就被打上了反革命的帽子,葡萄园也被毁于一旦。
  那年,丁忘忧住在水潭远处的那座村落里,他仗着名声好,人又长得顺眼,便把那座新起的院子占了。其他人根本没想过,那房子不能随便占,只觉得除了丁忘忧,村里没人配住那么好的地方。也多亏丁忘忧占了那座院子,否则文革时肯定会被砸破打坏,今天人们就只能看到一片废墟了。
  “传说而已,信不得。”李狂药听完了,安慰地说。
  “我知道这种事情很荒唐,他们把水放干了,的确没见到鲛人,什么都没有。不过……”丁细细倚在李狂药肩上,惶惶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我老爹。小时候,我经常问骆娘,我娘去哪里了,她都不告诉我。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骆娘就说有一晚下大雨,水潭涨水,我娘就被鲛人给……情况和骆佬的一样。”
  “你老爹没跟你提过这事,他也不知道你知道了吗?”李狂药心疼地问,同时想这丫头真可怜,她家虽然富裕,但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保姆代替不了的。好歹,李狂药的父母健在,什么都比不过一家人开心地在一起生活。
  “如果真有鲛人,这次我一定要把它们都抓起来,七个全烤了,拿去祭我娘。”丁细细说到这里就有点激动了。
  李狂药一动不动让人靠着,可三更半夜和黄花闺女待一屋里,实在不合适。万一丁忘忧半夜起来找人,被抓到了怎么办?他俩就这么倚靠着,昏昏沉沉,一醒来天就蒙蒙亮了。李狂药望向小窗,听到外面风雨交加,顿时不安地想水潭不会涨到院子里来吧,难怪大家都住二楼。这么干旱的地方,也能下这么大的雨,老天真是开玩笑开过头了。
  丁细细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后就要走回东楼。这时,东边只露了一鱼肚白,大家还在梦中。丁细细拿起伞,什么都没说就开门出去了,李狂药干巴巴地在房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追下楼。虽然天亮了,但凶手很可能还在这里,不能再让丁细细一个人冒险了。李狂药一路小跑,下楼后就看到丁细细把院子的大门打开,怔怔地看向外面。
  “怎么了?”李狂药打起伞,在倾盆大雨中走向门外。
  “你看!水潭……”丁细细惊道,“我只是想看看今天水会退吗,没想到水涨那么高了!”
  此时,干涸的水潭已经涨满,仿佛再多一滴雨水就会溢出去。这些水又红又浑,在狂风中掀着浪花,把空中的雨水都染出了淡淡的红色。李狂药出神地望了一会儿,正感叹大自然的魔力,却见滚滚的潭水里翻腾出一只青色的东西,足足有木桩那么粗。奇怪的是,昨天水潭还是干涸的,就算今天蓄满水了,怎么可能忽然生出这么大的水怪?


第六章 酒花
  李狂药打着一把黑伞,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浪花飞溅起的红雾就弄脏了他的衣服。此时,水潭里的青怪也不见了,不知是不是沉入了潭底。丁细细看得出神了,一直没动弹,要不是李狂药叫她回屋,她都还在望着翻腾的红色潭水发呆。
  骆佬死后,院子里的事情都没人操心了,丁细细怕大家醒来没有水洗脸刷牙,一转身就准备去打井水。李狂药笑说这些活儿放着,由他来干就好了,还叫丁细细快回客厅坐着。早上,雨水劈啪作响,丁细细怕李狂药淋湿了,硬要留下来帮他打伞。风雨交加中,李狂药拿开井盖,将木桶摇下,很快就打了一桶清水上来。
  此时虽然到了夏季,但风雨飘摇了一晚,高温迅速下降,竟冷得像晚秋。丁细细想要把水烧热,可她接过木桶一看,上面竟堆起了细腻的酒花。所谓酒花,并非酿造啤酒时所用的酒花,而是在烧酒经摇晃后,在酒的表面形成的泡沫。李狂药见到木桶里有酒花,不由得深呼吸一下,一股浓郁的酒味沁入心肺。
  “你家的井能打出酒来?这么神奇?”李狂药惊奇道。
  “这怎么可能!以前都只能打出水呀!”丁细细不敢相信,拿手蘸了木桶里的酒,尝了一口就啧啧地夸,“这酒味道真好!”
  李狂药不用尝就看出来了,因为酒花堆得细腻,这表明酒是上乘货。由于酒度不同,或酒液成分不一,酒的表面张力也各不相同,这会通过酒花粗细表现出来。外行用酒花来衡量酒的好与坏,是最普遍的。只要你将酒摇晃,观察它起的酒花,越细越好。反之,粗的,甚至没有酒花的,都是劣质货,多喝无益,商业上也常以此来决定一瓶酒的价值。
  在古代,还没有酒精度的概念,甚至到了民国期间,酒度计的使用还没普遍,大多酒坊就把酒花与酒度联系起来。关于酒花还有许多学问,酒花也分为许多种,李狂药以前在中山学过皮毛,后来在《醉龙神篇》看到酒花更多的内容,很快就融会贯通了。
  丁细细心生疑惑,俯身望了望,可天光灰蒙,一探头就看不清井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再加上雨风狂吹,酒味散得快,以致他们差点没闻出蹊跷。一夜风雨,井底起了这种神奇的变化,李狂药就想起了神话传说。在中国古代,不乏神井产酒的故事,比如说山西的一个酒村以前就一口井,它的水不仅有酒味,而且用它煮包不溢锅,盛水不锈器皿,洗过的衣服也特别柔软。当然,现代人如今听这个故事,多少会觉得夸张,但神话总有一定的事实依据,李狂药觉得传说的井下也许有古酒埋藏,因为酒液泄露,所以井水才有奇效。
  当下,李狂药就想,可能井下埋了古酒,但这里以前是一处水潭,谁会把酒埋在这里?只听人说,酒埋在灵气蕴积的地方,能够越来越美味,没听过埋在腥丑的水潭里。
  “我去叫老爹起床,你在这里看着。”丁细细放下水桶,还了伞后,立刻就飞奔上东楼。
  李狂药老实地站在原地,将伞挡在井口上,防止雨雾飘落,污染了美酒奇井。静等了几秒,李狂药还是忍不住,弯下腰蘸了酒液,也尝了一口味道。那味道香中带辣,一股酒劲振得舌头打颤,很是谗人。李狂药喝的酒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他尝不出酒的来历,只觉得不应该产自中国东部,因为那边的酒再猛也有一种细腻感。
  “应该是西北这一带酿的烧酒吧?”李狂药尝完了,又尝一口,并心想,“不晓得〈醉龙神篇〉有没有记载过。那书很神奇,连味道都能描述出来,晚上再去看看好了。”
  没过多时,丁忘忧就跟丁细细走下楼,撑着伞来到井边。接着,王欧阳也大摇大摆走下楼,并故意挡在万长青面前,走得老慢,想急死后面的人。等长辈们都来了,各自尝过了木桶里的酒,他们也猜不出酒的来历,只一口地称赞难得一见,酒味仙猛。万长青尝过了,还去摇了摇,一见酒花细腻,他就奇怪地说猛酒能堆出这么精小的酒花,实在少见。
  “难道井下面有问题?”王欧阳摸着胡渣问,“丁老妖,这里是你家,你是不是在下面埋了好东西?”
  “我也不知道。”丁忘忧实话道。
  “真的假的?是不是不舍得给我们喝?”王欧阳半开玩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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