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龙池校对版作者金万藏》第38/59页


  与此同时,李狂药和丁细细在隔壁起火,将佛跳墙重新加热。香味在厨房里缭绕不尽,柴堆后的羊饿了,闻到香味就咩咩地叫起来。不过,羊不能吃肉,丁细细就丢了几片菜叶,让羊果腹。直到现在,丁细细都不知道羊是谁牵来的,骆佬既然没提过,应该就不可能是他了。因为丁忘忧很爱干净,厨房里养羊,会坏了饭菜的味道,所以骆佬决不敢在厨房养羊。
  “你说……”丁细细看着低头吃东西的羊,猜道,“这只羊是不是妖怪?人都是它杀的?”
  “怎么会有妖怪呢。”李狂药苦笑。
  “可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丁细细柔声道。
  “别想太多了。”李狂药没有说服力地劝道。
  丁细细听不进去,仍道:“院子里没有地方可以藏人,水潭浪大,也不可能有外人游进来。唯一有古怪的地方,就是那口井了。因为有蜈蚣,所以我们都没进去查看,会不会凶手躲在井里,那里有机关?”
  “你是关心则乱,以前你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却傻了?”李狂药一边往灶里塞木柴,一边严肃道,“井道很小,我下去时都勉强通过,要是有暗门,那要打开多麻烦?如果是井底有机关,水不会全部泄干吗?又怎么会有酒味?”
  “江连海肯定进过暗门,他身上有蜈蚣留下的溃烂伤,没下过井怎么会有?”丁细细怀疑道。
  “我也下过井,可没有被蜈蚣上身。你就别多想了,等雨停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李狂药安慰道。
  “这里是我家,怎么能说走就走。”丁细细叹了一声,伤心的感觉笼罩在心头。
  李狂药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凶手杀了那么多人,照这趋势估计要把人杀光才罢休。为了确定凶手不是从水井进出,李狂药就想了一个主意。只要在井空放几块木板盖好,上面压住一个装满水的木桶,凶手要进出必定会推动那些东西。这样一来,即使不能挡住凶手,他们也会知道凶手是不是藏身在井里。丁细细认为这个主意很好,趁着加热佛跳墙的空隙,她就心急地把木桶压在水井上。
  大功告成了,丁细细就回到厨房,继续烧火。李狂药不停地望向水井,总觉得随时会被震开,尽管他不认为井下有秘道。不知不觉,火烧了半小时,佛跳墙的香味飘出厨房了,丁细细才跟李狂药一起把烫手的酒坛子端回客厅里。
  丁忘忧拿着地阁脉络图,冥想许久,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丁细细端着东西走进来,猛地就激动地想,他知道脉络图来自何人之手了!


第十四章 龙井
  丁细细跟李狂药分别端着热呼呼的酒坛走进客厅,丁忘忧就想起来了,地阁脉络图的字迹出自他最熟悉的一个人――胡小环。胡小环是丁忘忧的妻子,在他接手魔潭酒院的五年后,他妻子就死了。
  说起来,胡小环的死也很诡异,70年代的一个晚上,丁忘忧刚从四川回来,胡小环给他做了晚饭。隔天早上,胡小环竟被人发现死在干涸的潭中,而当时水潭没有一滴水,附近的环境也逐渐沙化了。胡小环的死状奇惨,因为她的脖子断开了,血将红色的丹砂染得更红,倒像是干潭在流血。
  胡小环的死一直是丁忘忧的梦魇,很多次他都梦到当年的经过,可他却没找到杀害妻子的凶手,四周也没有可疑的人。丁忘忧只记得,那晚胡小环夜里起来上厕所,后来就没回过床上。现在一想,胡小环的死状与骆佬相似,莫非当年的凶手又回来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正合丁忘忧的心意,他可以报仇雪恨了。
  这时候,丁细细将烧热的佛跳墙摆在桌上,丁忘忧才从思绪中回过神。那笔迹定是胡小环所写,可丁忘忧从未见过这份脉络图,莫不是当年胡小环的死与甘潭字库的地阁有关?丁细细发现她老爹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还以为佛跳墙被她加热过度了。丁忘忧拂去忧虑之象,正色地道:“去把你万伯伯叫来,李狂药,你陪细细一起去。”
  丁细细虽不喜欢万长青,但来者是客,当下就转身与李狂药跨出客厅,向死气沉沉的西楼走去。路过院中的井边时,李狂药扫了一眼被封住的井口,不想压在上面的木板与水桶竟砰地震了一下。一开始,李狂药以为是闪电时产生的幻觉,可木板与水桶又震了一次。那情况非常明显,不可能看花眼了,李狂药想到这里,心说凶手不会真的在井里吧,现在出来不怕被捉到吗?
  李狂药见状,忙提醒:“细细,你看。”
  “难道井下真有人?”丁细细满腔窝火,提开水桶,掀掉木板,动手就要捉住凶手。
  李狂药怕遇到凶险,连忙将丁细细往后一拉,然后就举着手电往黑漆漆的井底照了照。奇怪的是,井里竟然空无一物,除去乱腾的灰尘薄烟,什么都看不到。距离隔得远了,李狂药不确定井底是否还有蜈蚣盘踞着,水底倒是波光荡漾,但那层水太浅了,不可能让凶手潜下去。水光波动,多半是因为雨水打进去。
  “这怎么可能?”丁细细也很纳闷,“如果没人,刚才木板怎么动了?”
  “就算有人,他要躲起来,也不会动作那么快。”李狂药撑着伞说。
  “算了,把井口再封起来,我们先去西楼叫人吃晚饭,时间不早了。”丁细细凝眉丧气,似是受了打击。
  待李狂药走去西楼时,万长青正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江连海。由于要去吃晚饭,万长青就不客气地让李狂药留下守着,以免又有凶杀发生。丁细细是主人,自然不会把她留下来,李狂药不想闹僵,他就点头答应了。丁细细早就料到有此一遭,因此早就留了一坛佛跳墙给李狂药,听到万长青这么说,她也不气不恼。
  不过,丁细细仍不放心,就怕李狂药转眼就变成下一具尸体。如今,算上黑老三,院子内外已经有4具尸体了,丁细细可不想再添一具。于是,在离开西楼前,丁细细千叮万嘱,让李狂药听到动静就马上去东楼叫人,不要傻傻地留下来保护天杀的江连海,那不值得。李狂药看见万长青已经下楼了,他怕丁细细落单,便催她快快跟去,不用替他担心。
  实际上,李狂药也有点紧张,西楼活着的人只剩他了,刘付狼都敌不过,他能行吗?当人都走开了,李狂药就站在江连海的床边,看着床头的油灯发呆。又过了一会儿,李狂药的耳边就响起丁细细在厨房里说过的话:“我老爹肯定会叫我和你去找万长青来客厅吃晚饭,那家伙疑心重,不会独自把江连海放在西楼,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看人。你要找机会翻一翻江连海的东西,看看有没有线索,他的身体被蜈蚣腐蚀,肯定去过井下。”
  “丁细细真聪明,全被她料中了。”李狂药不得不佩服。
  此时,西楼没有别人了,江连海又昏迷不醒,李狂药就提着油灯,放心地在屋里翻包囊。江连海的东西几乎都是衣服,没有特别的东西,连内裤都翻了,就是找不到线索。李狂药恶心地抹了抹手,琢磨着江连海老奸巨滑,应该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包里,肯定怕被人翻。接着,李狂药转身去翻床上床单时,床尾有明显的突物,似乎下面压着什么。
  “你小子果然有秘密。”李狂药望了江连海一眼,然后就掀起床单的一角。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捂得紧紧的,李狂药打开一看,那是一件薄薄的外套,上面覆了一层黏乎乎的稠液。李狂药将衣物凑近一闻,有点中药味,又有点酸味,跟皮肤溃烂发出的腐味差不多。李狂药心生怀疑,将外套展开一看,在衣服下角有撕裂的小孔。傻子都能看出来,江连海肯定穿着这外套去过井下,蜈蚣钻了进来,这才将他腹部腐蚀了。
  可是,井下有什么东西,能让江连海冒险爬下去,还瞒着大家?
  井下除了神秘渗出的美酒,只有那群可怕的蜈蚣了,江连海总不可能为了捉蜈蚣才下去吧。话说回来,蜈蚣在古时候也叫药龙,一些酒人喜欢拿蜈蚣泡酒,等年老时拿来畅饮,可能舒缓筋骨疼痛。以前,李狂药在湖南听李小北讲过,湖南的一个小镇有一口井,吸引了许多药龙蜈蚣爬进去,之后的那口井就变成了龙井,传说只要喝了井水就能百病痊愈。蜈蚣是中药,这已经众所周知了,但龙井的存在还是极少数的。
  李小北早年失踪,龙井一事,便是李狂药从那位好朋友口中最后听到的一个故事。后来,李狂药在中山市也见到过一口龙井,但早就枯了,里面的水已经没了。只听附近的老人提起,有一年蜈蚣爬满龟裂的井壁,里面的水喝了就身体健康,拿来酿酒更能空杯留香。龙井的成因没有科学的解释,只有较为迷信的说法,基本上是说井下有修炼成精的灵物,蜈蚣有趋宝的天性,因此才会被集体吸引到井下。19875年时,李狂药曾目睹那口枯井拆掉的过程,有人的确在井下找到了一个人型的小金人,但没人知道小金人为什么埋在井里,也找不到任何相关的古文记载。
  难道,井下也有小金人?江连海即使相信龙井的传说,单凭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拆掉那口井,他为什么要下去?
  李狂药怀疑地翻了翻,除了那件满是稠液的外套,没有太多的发现。迟疑了一会儿,李狂药就从头到尾地把江连海检查一遍,看看是否在他身上留下线索。提着油灯看了一下子,李狂药就注意到江连海的左手满是鱼鳞,散发着恶心的腥臭味。再一看江连海的右手,也有一层鳞片,怎么都搓不掉,好像在皮肤上扎根了。
  龙井内一般水质清澈明亮,鲜少浑浊,更不可能有鱼。李狂药回想,那晚在院外发现一筐鱼,江连海不会去摸了那些鱼吧?鱼和井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都太复杂了,李狂药实在猜不透,他便想等丁细细来了,再问问对方的想法。
  不过,李狂药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着房里的一根筷子,撩开了那件稠液满布的外套口袋。翻了第一个口袋,没有发现,等到翻了第二个,李狂药就不由得奇怪地自语道:“江连海怎么会有这张东西?”
  同时,丁细细陪着三位大人吃晚饭,客厅灯火晃动,每个人都跟僵尸似的,在光线的映照下血色全无。沉默地吃了一会儿,丁忘忧就把那份地阁脉络图传开,叫大家过目,并想想地阁是否真的存在。而那本《醉龙神篇?上卷》也放在丁忘忧身上,万长青尽管想看,但又拉不下脸皮,不好意思去抢。
  看过了脉络图,万长青就说:“这是你家,你都不知道地阁在哪里,我们怎么知道。”
  “可不是嘛,你故意考我们?”王欧阳也不乐意了。
  “这是我……妻子画的图,应该错不了,可惜她早过世了。”丁忘忧说起这事时,看了女儿一眼。
  丁细细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便着急地从万长青手里抢回脉络图,仔细地看了看,心想原来这就是她娘的笔迹,可为什么会在刘付狼手上?那时候,丁细细还小,刘付狼也没到丁家,这图应该先落在她老爹手上才对。
  “老爹,你没骗我,这笔迹真是……”丁细细支吾地问。
  丁忘忧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错不了。不过我从没跟她提过熊中仙的事,她怎么知道酒院有地阁,我就不清楚了。”
  “你有秘密,不许你老婆有秘密?”王欧阳闷闷不乐地问,敢情在坐的都有秘密,大家还是不团结,再有杀戮,他可懒得再管了。
  就在这时候,院中的井盖再次震动,压在上面的水桶晃来晃去,最后被震得翻倒在地,响起巨大的声音,让分别身处东西两楼的人都吓了一跳。


第十五章 车票
  龙井掀盖,声若天雷。西楼如同鬼楼,血尸陈列,腐气蔓延,火光暗淡。李狂药从裹满黏液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东西,正感蹊跷,心思就转移到那声巨响上了。雷声不似刚才的响声,一定是井盖被掀开了,可凶手一直暗中行凶,怎么现在敢出来了?迟疑片刻,李狂药把那件衣服放回黑色的塑料袋里,但没把口袋里的东西放回去,随即就奔下楼,想看一看雨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咚咚地急跑下来,李狂药就看见东楼的人也一脸惊讶地走出来,望着落在院里的木桶与板子。那口龙井里没有立刻爬出人,或者一群蜈蚣,什么都没有。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走进雨帘中,去看那口井里有什么古怪。此刻,天昏地暗,打着手电照下去,由于水光的反射,很难看清井底的情形。再者,若真有古怪,靠近的人很可能被勾下去,并且没有反抗的余地。
  约摸过了一分钟,井口还是空洞洞的,李狂药就第一个迈进雨中,伞都没撑地靠向那口井。丁细细怕生变,赶紧打起伞过去,也想要一窥龙井乾坤。眼看女儿要去龙井旁,丁忘忧哪里还站得住,于是紧跟而去。王欧阳看见万长青追在后头,他本想一起凑热闹,可一瞬间觉得院子里的情形有点古怪,却又说不上哪里怪。
  “凶手就在这几个人之中!”王欧阳灵光一闪,想道,“什么不在场证据、密室、躲着的凶手都是他妈的屁话!虽然我知道谁是凶手了,但说出去,他们会相信吗?之前的那些疑点是怎么办到的?我得想明白了才能说出来,否则会被倒打一耙!这段时间,我得看紧凶手,不能让他再杀手了!”
  王欧阳摸着下巴的胡渣,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然后就打起一把黑伞走去,准备看一眼井下有什么名堂。五个人围在井边,有两个人拿了手电,一起照下去了,却什么看不见,只有水光闪烁不断。
  “刚才没人靠近水井吧?”李狂药抬头问。
  “没有啊,我们都在客厅里,谁都没有接近。”丁细细诧异道。
  “丁老妖,你存心捉弄我们吗?明知道你家闹鬼,还把我们带来?”王欧阳半开玩笑,半责怪地说。
  “真是闹鬼吗?我看未必。”万长青意味深长地看向丁忘忧,话中带话地说,“那份甘潭地阁脉络图大家都看了,在佛塔兴建前,这里是一座字库塔,也就是惜字宫。是不是这口破井联着字库地阁,你没跟大家说明白?”
  丁忘忧怒眼一瞪,压着声音答:“该知道的,我全说了。那本书太古怪了,而且是我早年得来的,那时又没认识你们,年青时的事有必要件件交代吗?再说,我如果没保住那本书,它早在文革时被烧掉了,你们哪还有机会看见。”
  王欧阳看丁忘忧生气了,便跳出来圆场子,和气道:“丁老妖以前有奇遇,那是他的造化,万财主你妒忌吗?你要是想看,也去找那本书的下卷嘛,下卷还没谁见过呢!”
  李狂药看着三位前辈争起来,一时心虚,脸烧得通红,心想要是他们知道下卷在他身上,会不会气到想杀了他?看来把下卷交给他的前辈说得没错,此事最好别泄露,省得惹来麻烦。为了上卷,已经死了那么人,要是凶手知道下卷也在院中,肯定还有更大的杀戮出现。听着大家争了一会儿,李狂药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时却见井底的光波之中泛起一个骇人的东西。
  “你们快看!”李狂药急忙出声,叫大家往下看。
  刹那间,其他四人俯视下去,竟看见一条粗粗的黑鳞扫过水面,很快又沉了下去。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到井下真有古怪,可打井时,井底应该是在水层附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东西跑出来?李狂药心中大惊,看那条黑鳞,像是鱼又像是蛇,不知是什么东西,它怎么跑到井底去了?之前,李狂药爬下井底,井水没有古怪,只是井壁趴了许多蜈蚣而已。
  “鲛人?在井里?”丁细细纳闷地问,同时无意地把伞朝李狂药那边挪了挪,自己的肩膀一下子就被淋湿了。
  “七鲛魔潭的传说,不是说潭干了,什么都没捞到吗?可这口井还有水,是不是都躲里面去了?我以前听说井里也有龙王和龙宫,看来不假!”王欧阳啧啧道。
  “一条鲛人能做怪吗?井底离井口说少有十米,井又那么小,鲛人能跳起来,撞到压在上面的水桶吗?”丁忘忧一针见血,让大家无话可说。
  万长青见井下蹊跷,此际又不可能爬下去,于是就建议先回客厅商议,再做下一步打算。反正他们刚吃饱,爬上爬下,然后伤身子,不如静观其变,顺便养精蓄锐。丁忘忧点头同意,马上就叫女儿回客厅,别贪新鲜。李狂药想起从江连海口袋里找出的东西,准备要在大家面前拿出来,却被万长青喝了一声,让他回去看着昏迷的江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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