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龙池校对版作者金万藏》第39/59页
丁细细很不满,却不便发作,只好对她老爹说,也要去西楼待一会儿。丁忘忧看了一眼西楼,如今那里妖气腾腾,极为不祥,于是就硬拉着丁细细进客厅里。王欧阳朝丁细细挤了个眼色,就对其他人说,要跟徒弟说点话,接着就把手搭在李狂药肩上,一起走进西楼里。
“欧阳公,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李狂药一到房檐下就问。
王欧阳笑了笑,松开李狂药,小声说:“傻小子,变聪明了嘛。我问你,你真不知道谁是凶手吗?这时候千万别袒护任何人。”
“谁是凶手?”李狂药一头雾水,蒙蒙地问,“我袒护谁?”
王欧阳一改玩世不恭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狂药的双眼,四目相对一会儿,他严峻的神情才松开,笑着答他说着玩的,不用放在心上。李狂药其实也没放在心上,等师傅不闹他了,他就从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让王欧阳过目。王欧阳瞥了一眼,以为是什么宝贝,却发现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车票。
起先,王欧阳想叫李狂药一起上楼,看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江连海,下一秒就注意到车票有问题。那张车票是从张掖市到临夏州的,车票出票时间就在7天前,这和他们去踏白古城的时间差不多。踏白古城在积石山县,而积石山县正是临夏州的一个下属县。王欧阳听李狂药说,这车票是江连海的,那么他可能在去踏白古城前,先来过张掖,甚至位于山丹县的这间老酒院。
“那浑小子早几天来过?是不是找了锁匠,配了推心锁的钥匙?”王欧阳看着车票,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江连海来过,是不是万长青也来了。”李狂药猜测。
“不对啊!”王欧阳回想了一遍,摇头道,“我在癿藏镇见过黑老三,还见到了万长青跟江连海,他们的时间对不上!这车票不是江连海的!”
“不是他的,怎么在他身上?”李狂药接回车票,不明白地想。随即,李狂药就想起来,刘付狼死前目露凶光,问江连海是否知悉了他的秘密,莫非车票是刘付狼的?那天,他们在沙漠外等刘付狼回来,只是一个假像?可跟去踏白古城,与老酒院里的杀戮有联系吗?如今刘付狼都死了,事情恐怕没有答案了。
李狂药和王欧阳楼檐下讨论了一会儿,身在东楼客厅的万长青瞧见了,便在对面大喊,问他们为什么还不上楼,在下面鬼鬼祟祟地讲什么?王欧阳夺过车票,不客气地打着伞走过去,把李狂药的发现一字一句地讲出来,故意气一气万长青。可李狂药却紧张起来,就怕大家以为他手脚不干净,喜欢乱摸人家的东西。好在,车票的确有问题,其他人没有计较,惟独万长青不满地望了李狂药一眼。
丁忘忧先说:“张掖那么大,即使江连海来了,也不一定到山丹县,更不会来这间老酒院。骆佬天天守在这里,如果江连海来了,他会告诉我的。”
“但这张车票真有问题,时间对不上,我们不如再去搜一搜江连海的东西,没准儿有新发现。”丁细细使坏地说,“他怎么受伤的,好像还没答案呢。”
“细细说得对,去看看吧。”丁忘忧顺了女儿的意思。
万长青更加不满:“要是李家那小子栽赃呢?刚才只有他在西楼,不是吗?”
“他怎么栽赃?这车票可不是假的!而且我徒弟的时间也对不上,他那时跟我们在癿藏镇,绝对没机会买到这张张掖市到临夏州的票。你要是想证明江连海的清白,那就一起去搜一搜。”王欧阳不给面子,咄咄逼人。
“搜就搜,谁怕谁!”万长青被激怒了,第一个冲进雨中,朝西楼奔去。
大家连忙跟去,一上楼就乱翻江连海带来的东西,但实际上李狂药都翻过了,并没有多余的发现。这时候,丁忘忧去摸了江连海身上的裤子口袋,那里有一叠硬物,像是信封之类的东西。李狂药在旁边观望,心想刚才没往那里摸,因为裤子口袋靠近人家的命根子,他觉得不好意思。只见,丁忘忧将那东西抽出来,放走油灯下瞧了一眼,果然是一封信。
李狂药就在油灯旁,他凑近瞄了瞄,和丁忘忧一样,心中的疑惑没解,反却更是纳闷了。
第十六章 第四封信
江连海身上的信早被拆开了,摸在手上,暖暖的。丁忘忧狐疑地扫了一眼,只见信封上写着“江连海 收”,而邮戳是“广东省中山市”,邮戳时间与李狐寄出的三封信一致。再看信封上的笔迹,丁忘忧和李狂药都认出来了,正是出自李狐之手。
在李狐死前,他曾寄出三封信,分别寄给王欧阳、万长青、丁忘忧。三封信的内容各异,李狐最初寄出来的信各不相同,给王欧阳的信里提到酒人报仇的事,给万长青的信里则涉及黑老三的事,可给丁忘忧的信却和白堕天盉有关。那三封信的事在踏白古城里已经昭然若揭,王欧阳起初还以为信都是一样的,哪知道李狐分别写了不同的。
“你看看。”丁忘忧把信给王欧阳,并说,“这是李狐的笔迹,对吧?”
“他给这小子也写了一封?”王欧阳诧异地问。
万长青不信,抢过来一瞧,也奇怪地自语:“怎么可能?阿海也收到过李老哥写的信?他和李老哥有往来,我应该会知道啊。”
“把信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嘛。”丁细细在旁怂恿。
李狂药虽然认为私看别人的信不对,但同样好奇心盛,想要瞧一眼他太爷爷给那混小子写了什么。三位前辈没有犹豫,由万长青抽出里面的信笺,拿出来就放在油灯旁,让大家凑近后一起阅读——
“江连海,我是你一位伯伯的老朋友,你应该也从万长青口中听说过我这个人。接到我的信,你肯定很纳闷,为什么从无往来的我会给你写信。事实上,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很可能已经死了。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你,但在信上说不清楚,你必须亲眼看见。如果有机会,你去到甘肃山丹县的丁家酒院,一定要好好研究那口龙井。只要你研究得够仔细,你就会看到一个江家的秘密。李狐。”
良久,没人出声,大家静静地站在油烟味缭绕的房间里,消化着信中提到的内容。这里是丁家,起码从70年代开始就在丁家名下了,可李狐却在信末提到,那口井中有江家的秘密,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多年以前,这里曾是江家的地盘?可惜信中写得不详细,也许李狐怕信被截走,因而含糊其辞。
沉默中,李狂药打破道:“要不要去看看那口井?太爷爷在信里提到龙井两个字,他应该早就知道井里有蜈蚣,可是……”
“可是我们以前从没发现过。”丁细细意会地接话。
丁忘忧不出声,只在心里琢磨,他以前早就怀疑井下有通往地阁的暗道,因此在丁细细没出生前就查探过。井里环壁严实,壁后不似空心,石砖缝隙里也有水蚀老斑,决无近期推拉的痕迹,也就是说井中无暗道。不过,结合之前看到的黑鳞鲛身,也许暗道在井水之下,只是很难想象那种暗道要如何设计。
王欧阳见主人不说话,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打算自己去研究那口龙井。万长青也想跟去,可他留了下来,盯着昏迷的江连海,嘀咕李狐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信。难道,那张车票真是江连海买的?在此前,江连海偷偷溜进丁家老酒院,对那口神秘的龙井做了手脚?总之,谜底应该在那口井中,只要找到端倪,问题就迎刃而解。
房里的油灯枯了,火光欲灭,丁细细就准备下楼去添灯油,不再理会江连海的事。李狂药一样不想理会,于是尾随离开,到西楼下面找灯油。一楼除了几间酒库,还有一个杂物间,与东楼的杂物间对称。丁细细拿着钥匙想要打开,可却发现钥匙插不进去了,她以为拿出钥匙了,可叫李狂药举着手电朝钥匙照了照,的确没拿错。
“这些钥匙长得很像,我在钥匙上贴了胶纸,应该没错啊,上面写了‘西楼杂间’,你看!”丁细细一面说,一面把钥匙递给李狂药。
“这是你写的吧?没人换过钥匙?”李狂药拿着钥匙,问道。
“我写的字当然记得了。”丁细细肯定道,“绝对错不了。”
“那为什么打不开杂物间?”李狂药眉头一皱,握着钥匙去试了一下,结果还是插不进钥匙孔。
“难道……”丁细细拿回钥匙串,看了看其他钥匙,怀疑有人把钥匙调换了,因此骆佬的死才能实现封闭房间的谋杀。她拿着钥匙跑回楼上,在被撞翻的门锁上试了一下,却是能打开的。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凶手虽然可能把钥匙换回去了,但丁细细确信凶杀发生后,这串钥匙就一直在她和她老爹手中交替着,别人没机会做手脚。
“怎么了,细细?”这时,丁忘忧在江连海的房里听到动静,走出来问。
丁细细把问题说了一遍,丁忘忧就拿起钥匙看了看,眼神之中有些闪烁,这异常被李狂药和丁细细注意到了。接着,丁忘忧竟把钥匙拿回去,说灯油的事让他去处理,杂物间开不了就算了。李狂药不由得怀疑,丁忘忧是不是真的杀了人,他明知道钥匙有问题,为什么强装镇定,骗他们说钥匙没问题?
眼看丁忘忧下楼了,丁细细就闷闷不乐地倚着李狂药,看向骆佬、骆娘与刘付狼的尸体。现在,尸体已经僵硬了,血味与尸气总空气中增浓,整栋西楼都能闻到了。丁细细一声哀叹,便叫李狂药跟她去酒库,拿点酒来压住尸气,不然闻多了,人的身体会受到侵害。不过,钥匙已经被丁忘忧拿走了,丁细细一想起来,马上就砰砰地跑下去追人。
李狂药看到搂道中闪过一抹淡黄色,本来迈起步子要同去,却听到江连海在房里迷糊地呻吟:“假的!他是假的!人都是他杀的!”李狂药闻言,僵住了,停下了脚步。万长青在房里不出一声,暗自思索,也知道李狂药就在走道上。片刻之后,江连海的声音就越来越轻,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了,像是很痛苦的样子。李狂药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再偷听下去,于是就悻悻地一个人下楼了。
这时候,丁细细缠着她老爹,想要拿回钥匙,可却被拒绝了。丁忘忧站在楼下,瞥了正站在井边的王欧阳一眼,便说他会开酒库拿酒镇尸气的,不需要别人操心。可丁细细却不答应,硬要一起跟去,还想拿些好酒让李狂药尝一尝。当李狂药轻轻地走下来了,丁细细马上就叫他过来,让他去挑好酒。
丁忘忧走到一间酒库前,笑了笑:“你又在耍心思了。不过,今天你们都累了,喝点酒就睡吧。”
“人家大老远来我们家,一来就碰上那么多怪事,让他喝点好酒又怎么样?”丁细细娇声道。
李狂药哪有心思喝酒,可听到了对方那么说,谗虫就被钩出来了。这几间酒库中,丁忘忧打开了最里面的酒库,说是其中藏了最好的佳酿,开坛后放在尸身旁,还能抑制尸体腐坏。李狂药对此不尽信,酒最多能盖掉尸臭,怎么可能让尸体不坏掉。一进去,李狂药就拿着手电往里面看了看,这里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坛、酒瓶、酒缸,无一不精美绝伦,叫人好生喜欢。
“你来挑吧,你想喝什么酒?”丁忘忧徉装慷慨,实际上又想考李狂药,想从人家选酒的事情上判断为人与酒学修为。且不说李狂药是否有真才实学,即使真的怀才,他若选了最好的酒,那此人定是靠不住,一见珍宝便贪婪忘本。
李狂药心知肚明,丁细细怕他不懂,还在旁边挤颜色。架子上的酒很多,不过封得很实,酒味并没有太多的外泄。酒器上没有写酒名,不过酒的容器一般都对应各类酒,真正懂酒的人会分类而盛。就像喝茶用茶杯,喝酒用酒杯,喝咖啡用咖啡杯一样。在浑浊的光线中,李狂药搜寻了一番,目光就停在了一瓶葡萄酒身上。
那瓶葡萄酒覆着灰尘,没有贴商标,像是丁家自己酿的。李狂药打着手电看了看,想观察封口的木塞是否绘有酒家的名字,不想竟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酒木塞是新的,和覆盖灰尘的棕色酒瓶很不对称,让人看着非常别扭。一般,隔着长长的瓶颈,普通人看不出木塞新旧,但那个木塞没有完全嵌进去,露了一点出来。
丁忘忧见到异状,免不了惊讶地吸了口气,于是就拿起酒库里的一个开瓶器,将木塞狠狠地拔了出来。一时间,酒味就震荡开来,李狂药的鼻子里就钻进一股馊味。在品葡萄酒时,通常都是用“闻香”手法,大概过程就是晃动酒杯,将酒味激荡而开。只要带有暴烈的水果香味(外加香精)、酒精味突出即是下等酒。
现在,李狂药闻的馊味并不浓,是他鼻子慢慢灵敏了,通常这种味道会被木塞及橡木桶盖去。实际上,那种馊味来自酒中的杀菌剂二氧化硫的气味,劣质酒因为使用霉烂、变质的葡萄原料,或者为了防止酒变质,酿酒师傅就会加大二痒化硫的用量,而这种东西会对人体造成损害。
李狂药搞不懂,丁家看起来挺懂酒学的,为什么收藏了劣质酒,难道是想考他?可丁忘忧哪能未卜先知,早早地放一瓶破酒在架子上。却见,丁忘忧怒气冲天,在架子上看了看,然后就走到角落,仔细地检查一口黄色的酒缸。
“有人开过了!”丁细细站在一旁,看到封泥被划开了,很是惊讶。
丁忘忧怒想,钥匙只在他们几个人手中,谁进来动了他珍藏的老酒佳酿,真是太过分了!接着,丁忘忧想看一看,缸子里的酒是否安好,便大力地掀开了缸盖。李狂药拿着手电,上前举起,照进去一看,却吓了一跳,因为酒面上浮着一个人头。
第十七章 猿头
酒缸里发射着手电光亮,李狂药一时恍惚,以为是人头。再看一眼,他就觉得很眼熟,仿佛在哪见过类似的画面。丁忘忧嫌反光太强,便喝了一声,让李狂药把手电灭了。酒库封闭得非常好,墙上的小窗也盖着,空气不流通,光线也进不来。丁细细怕有问题,没敢让大家陷入黑暗之中,仍保留了一盏油灯。
黄色酒缸放在角落里,不方便观察,丁忘忧随意单手一推,缸子就移到了两个酒架的中间。李狂药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丁细细以为他吓傻了,想问他怎么了,却见到他拍了脑袋,像是想了什么重要的事。的确,李狂药想起来,他太太得病前,正是在舞醉龙的当天见到了带有猿猴头骨的酒,之后就一病不起,一命归西。
李狂药把这疑问说出来,丁忘忧罕见地点了点头,认同道:“你说得没错,这不是人头,是猿猴的头。”
“酿酒要放骨头?”丁细细惊奇道。
“用不是熬汤,骨头放在酒里干嘛?”丁忘忧说完就紧皱眉头,像是很心烦的样子。
李狂药闻着酒缸散发的怪味,回忆起醉龙节那天,太爷爷一急就病倒了。原本,李狂药以为丁忘忧也会急得晕倒在地洞一样的酒库里,哪想人家还站得稳稳的。对于这件事,李狂药一直很纳闷,不明白看到猿头有什么好惊慌的,以至住进医院里。丁忘忧的反应虽然不强烈,但好歹还是有点反应的,这说明猿头一事并不简单。
丁细细觉得事有蹊跷,问她老爹推心锁真的很难配钥匙吗,否则缸子里的酒怎么被做了手脚?丁忘忧没有马上回答,熟悉他的丁细细就料到,她老爹已经有答案了。可丁忘忧没有在酒库里把答案揭晓,只用手指蜻蜓点水般地戳向漂在酒面上的头骨。没想到,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李狂药清楚的记得,醉龙节上,他们开的酒坛也有一个猿猴头骨,可一抓头骨就溶解成淤泥状了。这一次,李狂药以为也是如此,却见丁忘忧戳完了头骨,它没有溶解,而是吐了个泡就硬生生地沉进酒缸底下。
“情况你和太爷爷的不一样?”丁细细奇道。
“是不是酿酒的时间不一样?一个长,一个短?”李狂药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