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城全集》第7/409页


不久,马群恢复了活力,母马对着它们一阵嘶鸣,扭头,向我走来,那匹小马驹仍然跟着。我不再耽搁,把女人往母马身上一放,就往回走——母马仍然那么仁慈!而跟着它的小马驹却是一副不想跟来的样子,母马对它低鸣几声就不再回头地往我们的洞府走去。过了好久,小马驹竟然跟了上来,在母马阿姨的肚子下害怕地走着。

又走几步,我才想起我的目的——再看看母马胯下的小马驹,我不得不继续向前走,不要因为贪心,使这两匹马与我尚未成熟的交情破裂,连它们都失去。我用手轻拍马背上瘫软的乌马,“哎!乌马,我们今天只好到此为止,咱们该回家啦!”走了很久,我忽然发现背后有什么东西一直悄悄地跟着,心中大惊:“不会是食肉的野兽吧!”把眼睛擦得雪亮,使劲地看清背后的每一个地方,可除了树木就是荆棘杂草,我紧紧地靠着母马,手牢牢地环抱乌马的腰,一步一回头加速前进。

一路上歇息都不必说,大半下午我就赶回了老家,只要一进入这片不长任何东西的碎石滩,看见大乌鸦似乎又在与小野鸡在嬉戏,我知道,背后的危险今天到此终止。

当小马驹再次见到大乌鸦时,那紧张的行为,软弱乱套的步伐把小心翼翼的母马弄了个摇摆不定,几乎瘫软在地,于是我把乌马弄下来,自己抱着回洞,让这对马儿自行处理——它们在那时不敢逃,现在更不敢逃,我很相信我这种直觉。

大乌鸦见我回来,一下跳到我身边,又在我身上一阵蹭!我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跟它的关系变得如此亲密——以前,也许对我俩只是它找不到发泄对象的母性,那么现在的情况该归于何处,只有它自己知道。大乌鸦围着我俩把我俩蹭了个歪歪曲曲,感情的交流已变成调皮的嬉闹,我们这些小东西可受不了,我连忙出手阻拦,“嘿!停一停!停一停!”把乌马扛到肩上,冲着大乌鸦张大嘴巴,空出一手往嘴里填空气,做出一副小鸟乞食的模样——这还真有效,大乌鸦转头对它旁边的小野鸡们悄悄对吟起来,一伸脖子,一展翅,腾空而去!

我高兴地望着大乌鸦飞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森林深处——我的眼睛似乎花了,发现远远的河边上有什么东西一奔而进入了草丛。我并不放在心上,这只大乌鸦可是这片林子的大王,谁也挑战不了它!我把乌马放在怀里抱着她往洞走去,屁股后面跟着四只唧唧乱叫的野鸡——我的分食行动已经取得了它们的信任,今晚可有一个很长的篝火会!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出去打猎,而是努力消除我与小马驹的隔阂,顺便进行屯草行动,准备过暴风雪的冬天。可是大乌鸦却似乎努力把我往林子里赶,要我进去干嘛?我当然不清楚,也许它是要更多的小野鸡——可我得先把家中巩固一下,改善成员之间的关系,我并没有进树林。

今天我得进树林——有大乌鸦的推赶;有自己为冬季素食的要求;还有熟悉周围的环境的必要。我带着乌马、母马和小马驹一齐出发——其实我不应该带乌马的,可是最近小马驹时不时跟她抢食,弄得她一直处于半饱状态,要不是母马对小马驹有所阻拦,小马驹会吃得一滴不剩;第二就是,我不能让乌马孤单地留下,这可是我改变思想的途径。于是,我们两匹马,两个人出发啦!大乌鸦看着我们向林子走去,它欢喜得连来上几声雷鸣——我要捉野鸡的话,肯定要多走好远!

第七章 来人的恐惧 我是恶魔吗

原始森林是一个伟大的聚宝盆,里面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也许世人也不知道,可惜我不是个识货的行家,否则我肯定会为它们欣喜若狂。找食物,在这里既简单,又复杂,简单到伸手就可以找到各种果子、蘑菇、小动物,复杂到每一种看似可以吃的食物,可能都不能动,只可以在琳琅满目中拣出一两个。今天,要找食物要比平时难很多——和母马、小马驹、乌马三个一起,在荆棘丛中行进十分艰难,我又不能远离他们,只好仔细寻找附近的地方。

运气不错,竟然让我找到一棵核桃树,我对这种可以长期存放的东西最感兴趣,把它下面弄出块空地,把乌马斜倚在一旁,任母马去寻食,我舒展猿臂往上爬——弄下好大一堆,我的喜悦再一次变成无奈,没东西可装!看着美食唾手可得,手却空不出来,我气馁地往地上一坐,一手抱过乌马,用乌黑的脏手勒紧她的肩头,使出全劲抱在怀里,感伤地向她说出一番话来:“乌马!我的伙伴,我真的好累,还有那么多事还没干,万一哪一天大乌鸦弃我们而去,看来,我们就会饿死!不想饿死的话,我要学的也太多——储存食物;储存食物的容器;储存食物的方法;加工食物的方法;怎么才能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各种工具……啊!天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要干这些事,而且自学自干,这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办到!我们没几个月就要入冬了,头顶的是终年积雪的大山,一场小雪就可能发生雪崩,别想出得了洞!还有,我们就身上穿的这点衣服,在那种时候,再大的火也支持不了,我还得加工那么残破的兽皮!这可都技术、工具,我能有什么办法?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用有限的力量去追求无限的需求,真的很累!难怪曾经有很多奴仆逃入了这种原始森林,再也没有出去!大家都认为他们肯定在这里面建立了许多自由而幸福的家园,其实是他们再也出不了林子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万中有一可以暂时生存下来,其余的,可能在奔逃途中丧生了,他们的尸骨被各种动物、植物给吃了,什么也没留下!而那幸运活下来的人不是疯了,就是自杀了吧!在无边无际的林子里,没有工具,没有足够的伙伴,人会被这孤独,无时无刻无处不存在的危险,人与人之间,人与动物、植物、微生物之间展开一场你挣我夺的生存搏斗所压垮——要不就丢掉人的精神,以最原始的方式去生活!这还不如死了,于是有人肯定会自杀的!”我把头埋到乌马的怀里,开始撕心裂肺地痛哭几声,抬起头来,用含泪的眼睛看着乌马娇白的面孔,我的脏手忍不住抚摸她的脸蛋——她的眼睛似乎被我感染了,充满了母性的慈爱的哀伤!我一挥泪,强迫自己笑出来,“不过,我们还很幸运,有大乌鸦、母马、小马驹、小野鸡陪着我们,而且还有能安心睡觉的山洞!我们也太幸福啦!我们既然有如此多的财富,还担心什么?我要坚强!”放松对怀里乌马的拥抱,举起拳头往地上一砸,信心又回来啦——“乌马!我不会放弃的!我们会成功的!”把乌马往一旁斜倚着,开始搜集地上的核桃,“我一定会成功!”脱下上身的衣服,平铺在地上,把核桃往里装。已经装满员,也不过装了五分之一,“没关系,我会再来!会把这棵树上的核桃全弄回洞去!”

于是,我找马儿们回家,却发现它们又不见了——这几天,它们总是傻傻望着远方,似乎哪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难道它们又跑啦?不可能,它绝对不敢跑,除非它们会离开这个森林,而且要快速,否则大乌鸦一施展驯马群的威风,它们哭还来不及!不对!它们只是有天性的动物,它们并没学会思考,也许为了见到以前的家人而逃去,不顾一切地逃——这也不对,母马与乌马建立了一段真正的母女之情,这我敢肯定,它会舍得吗?

我突然听到一阵马嘶,急忙背上乌马,提上核桃,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振奋一下自己的心情:“我一定不会让事情变得太坏!”我冲过树丛、草堆、藤条墙,终于,看见了声音的来源——母马带着小马驹正与一匹高大强壮的公马在转圈,公马对母马一声又一声地嘶鸣,母马只是舔舐着公马的皮毛,小马驹在两匹马之间高兴地钻来钻去——突然,公马一阵惊慌,瞅了我一眼,转身飞快地跑开!我正诧异,一团乌云快速飞过来,在林子上空低低地飞来飞去——原来大乌鸦。我急忙冲出林子,来到马儿们相会的空地,抚摸哀鸣的母马,摸摸颤抖的小马驹!天空中大乌鸦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片蓝天,母马开始舔舐着身下的小马驹。我急忙把乌马搬上它的身上,往回赶。

回到山洞时,母马和我都大吃一惊——刚才那匹公马竟然躺在牲畜圈里!母马对旁边正在小憩的大乌鸦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一口气从敞开的大门冲了进去,小马驹也跟着——惊得大乌鸦身边的小野鸡们赶快钻进大乌鸦身下。我赶快把乌马放到草垫上,把核桃扔下,也几步进到牲畜圈,查看公马——“希望诸神保佑!千万别把母马弄得绝望!”狠狠地捶自己,“我怎么又说‘神’!”我顾不得这些,跑到跟前,围着公马转了一圈——“还好!公马没有受伤,就像母马第一次来到一样!这就好!”我静静地看看母子俩舔舐卧着的公马!“我就不打扰啦!”悄悄退出牲畜圈,高兴地走到大乌鸦跟前,“也许从今以后,乌马的食物来源就稳定了!”轻抚大乌鸦刚伸过来的大嘴,“你也会活捉猎物了!不过,马又不能用来吃,用来卖,你以后就别破坏马群啦!给我弄些绵羊还不错!繁殖又快,又有羊奶!”我在它身边进行像感谢又像埋怨的说词,不过我的神情与接触是温柔的。大乌鸦慢慢开始蹭我,我受不了,转身就移开,“趁天还早!我吃点东西去抓野鸡!”

野鸡在林子里可多的是,我要努力活捉它们,献给我们的保护者大乌鸦。我舍身忘情地忙活开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捉野鸡,这三四十只小野鸡在大乌鸦神威下都快乐地留下,而它们根本没有离开它的意思,这下,大乌鸦可乐疯了——它每天除了花半天出去捕食以外就在与它们嬉戏!有一点不好,弄得到处是野鸡屎。牲畜圈里也来了好多素食动物,时不时大乌鸦就给我活捉一头来,而这些草食大型动物根本就不敢跑,就算跑也被大乌鸦再一次弄回来,再说,还有我不懈地努力,把青草送到它们嘴边,经常培养感情,就这样我与乌马的家变得热闹起来,脏乱起来——我决定在洞里搭上两张床,铺的垫的用兽皮,盖的也用兽皮,这些草食动物根本不敢靠近!乌马的液体食物来源也真正地稳定下来,冬天的问题,看来解决啦!我们的定居生活开始啦!再提一句:为了保证植物类食物的来源,我不再吃大乌鸦拔回的果树上的果子,而是自己去找,找些小苗,找些种子,在树林边栽种上,果子也晒干储藏了好些!当然全是自己找的!全堆在一块巨石顶上。至于母马它们三匹马,在这里过得挺好,虽然它们时不时会到草原上与马群见见面!“我的幸福生活开始啦!”我大声地向世界宣布。

生活变好以后,我依然坚持最大的自食其力,能自己干的不能让别人干,别人能干的努力学过来,不过由于要好好照顾乌马,干的事情的进度就缓慢许多。有空闲的时候我要努力治好乌马的不良情况,可是想破脑袋,仍然一筹莫展。

秋风萧瑟,一片片树叶从地上卷到天上,再从天下悠悠荡荡地落下来,洞口、布满屎粒的石滩上,也慢慢被稀稀落落的枯叶盖上,把秋日的金黄送到门口。我抬头望着天上万里无杂色的蔚蓝,身上裹着半张兽皮,并未被秋风所吹动,鼻子里吹来各种屎味,熏得人直提鼻孔。我反手拍拍绑在自己背上的乌马,“看来!今天咱们该好好清理一下啦!”——这样,我们两个人才能彼此照顾,彼此交流!不过我背着如此沉重的一个人干活,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我打算把这些小废物堆积在洞里储藏,这可是免费的燃料。大乌鸦带着长了不少的野鸡到处游玩,训练它们飞翔——最近,它似乎也受不了这里的肮脏,经常惩罚那些到处乱拉的野鸡、动物,可它最多吓得动物们集到一处,骨酥腿麻地看着它,然后继续乱拉,它们之间似乎也不能交流。这下可苦了我,这些东西要从石头缝里弄出来,真不容易——虽然我每天都清理大堆的,仍然留下如此多的碎渣。

天气的变化,已经不能对我造成很大的影响,我要做的事可多着啦——不过今天我要出去游玩,今天中午的粪便大战弄得人没有一点心情——我和乌马一齐骑在高大的公马身上,领着母马与小马驹,驱赶着这群纷杂的动物到远处去放牧!空中有黑色闪电大乌鸦在盘旋,因此,野鸡们展开翅膀也似乎要飞上半空,可它们刚到树梢上就没胆量了,急急忙忙地落在地上,有的不顾该不该竟然落到正在边走边吃草的动物上,吓得大家一阵乱奔——打乱了我的闲情逸致——抱着乌马,抓着公马的背,腿不紧不松地夹着,保持快成兽人的我们坐在马背上,缓缓地行走。我只好下马背着走,“乌马,你看野鸡们玩得多疯狂!它们可不再像林子里的野鸡小心翼翼,而是毫无顾虑!”顿一顿,“也许,其实这些家伙已经成了甘心受死的奴隶!”苦笑着看看搭在肩上的女人脸——她跟我一样,上身穿着兽皮,整个腿脚连脚板也裹着兽皮,胳膊裹着兽皮,连手掌也裹着兽皮,头上戴着一顶折出来的兽皮帽子,虽然都是用树皮藤皮连串而成的,但整个人包裹在温暖之中。说起这些兽皮,我就烦,除了能把它们晒干,怎样保护皮毛,怎样去掉血腥,这些我真的是试一万次失败一万次,虽然现在才到二百来次,不过我想肯定会到这个数。

“看着着三匹马形成的家庭!我想,也许我也该有老婆、孩子!你与我现在的情况,虽然很亲密,可这些亲密的接触都是强迫的!只要你好啦!我们互相不嫌弃,也不互相怨恨!互相支持,互相爱护,还要有一点男女之情!这样我们俩就可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啦!不过,你也许会想要回你的贵族的生活中,与你的亲戚朋友们生活,现在,你不敢告诉我而已!当你身强力壮能自由活动时,你就会抛弃这里,甚至杀了我这个你原来的奴仆!徜徉而去!也许你会因为我说的那些奇怪的想法而害怕我,恐惧我!不过,我想了这么久,也觉得只有人与人之间有良性的互相关系,才能永久地生活在一起,解决分歧,应对困难,把我们的生活推上一个又一个让每个人充满幸福的新境界!如果这些真的令你很害怕,那我也会继续跟你讲,因为只有让人知道的东西,才会有可能试着运用!只有试着运用一下,才能逐渐认清它的本质是对是错,哪些可以变,哪些必须坚持!只有这样,我的这些想法通过你的,或者别人的手扎下根来,看它能长出什么东西!”我天天在乌马耳边说东说西,那些突然的觉知,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可以一开口说话,就一边重新思考着,一边重新组织着,一边向她说。

天上的大乌鸦一飞而去,竟然在天上一声又一声地雷鸣,还好,它在远离我们的地方,但是也吓得我身边这一帮动物两股战战,几欲趴下——这太奇怪啦!这一两个月它都不会这样啦!

时间不久,大乌鸦又飞了回来,而且一直飞到我身边,把所有的动物挤开,扔下一个物体,跳到我身边站着,用它的大嘴推着我来到那个物体面前,我好奇地一看——大乌鸦好久不再活捉动物来啦!这动物在草丛中发着抖,还呻吟着——有点惊慌的我背着乌马来到这动物面前,我大吃一惊,是个人?我跳下马,把乌马放在枯草地上,急忙跑去看——我一把翻过来——趴在地上的是个男人,就看见一张消瘦,双眼深陷,历经了无数沧桑的脸,“嘿!你好!”这男人见我是个人,才放了心,长喘几口气,哆哆嗦嗦地说:“……你……你……”“对!我住在这座森林里!还有我的病人乌马!你来森林干什么啊?”我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询问。这男人一直看着我身后的大乌鸦,我急忙给他介绍:“喔!别害怕!这只大乌鸦是这片森林的卫士,只有在饿时,才会找东西吃!你瞧!我身边的这些动物都是它给我捉来的!我想,它也应该不会对你有恶意,除非你想破坏这座森林!”男人又放下一部分心,仔细地打量我,“……你……你……是……什么人?”我让他坐在草地上,“我叫……我叫马蹄铁!好久没人叫我的名字,差点给忘啦!你呢?”我亲切地问:“我叫……我叫……苦狗!”仍然很是紧张,“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是逃难逃来的!外面的战事你不知道?”他突然很快地说,紧张地看着我,“你不会杀了我吧?”很可怜地对我说,声音变得连续了许多,也许想着过去与现在使他稳固的求生心又回来了!“我怎么可能杀你!我盼还盼不来一个会说话的人!”我又对他严肃地说:“不过!这里有几个规则:一、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二、一切事情的处理必须以保证长远的发展为根本!三、只要不是个人的事都要得到大部分人的同意!这里还有一个最长远的理想:建立一个人与人之间和人与各种生命之间的关系都是良性的,能够保证每个人、每种生命长远的持续发展的地方!”我急忙对他一吐为快,我的心激动得敲打前胸后背,我的血液开始沸腾,我的一切都在关注这个人的反应。

我的脸在发烧,我的手在流汗,我的大腿在颤抖。我不由自主地把脸略带出一丝微笑,蓬乱的头发包住了奴仆烙印的脸伸到他面前,用我的眼睛探索他并未说出口的答案——这个男人比先前更恐惧更慌张,他嘴里念念有词:“我敬爱的天主啊!请赐予我你纯洁的力量,让我战胜这个恶魔……”我听见他向神祈祷,满脸的兴奋变成了苦苦的无奈,这就是他的答案——我激动的情绪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把温暖的身体放置在能割破皮肤,刺破骨头,搅得浑身粉碎的寒冰之中,我对于恶魔的恐惧再一次升到高处。本来颤抖的腿更是惊慌地抖动,脚一软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这个男人的反应,我的内心只剩下一片无力的苍白。突然有什么在我的肩膀上蹭,我扭动僵硬阴沉的脸望去带来丝丝暖意的主体——大乌鸦,他以闪烁的眼睛看着我,我冰凉的眼睛感到一丝从体内升起的寒意,急忙接受由大乌鸦眼睛传来的暖意,心里的温度因此升高,逐渐感到身体的温度太低——我强压住心中的恐慌,把冷脸对着男人一扬,慢慢站起来,一边反手抚摸庞大的乌鸦,一边阴沉地对男人说:“既然你不接受,这几条规则,那你就不属于这片森林!我只能给你一些食物!”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烤肉扔到它面前,“拿着另外找地方去吧!记住不要破坏林子!”我不再看他一眼,回走几步,抱起温暖的乌马,骑上在十几步外吃草的公马,轻轻一喝,动物们带着我俩离开这个地方。

大乌鸦飞上天空,开始它的巡林工作。我感到十分伤心,无助,我把乌马死死地抱在怀里,听着她艰难的呼吸声,把头搁在她温暖的肩头,号啕大哭起来:“乌马!乌马!我好害怕!我害怕自己变成恶魔!我害怕我会失去你的陪伴!我害怕孤独!”用她的肩头上的皮毛擦去汹涌的泪水,“可我该怎么办?我现在似乎已经成了恶魔给我的信条的奴隶!我不愿舍弃它们,不愿回到原来没有希望的将来!我该怎么办?乌马教教我!”我在乌马的肩头狠狠地磨蹭,似乎要把自己弄得只剩下一些灰尘才行。

过了很久,我哭得不能再哭啦,脑子里又来了一条稳定心神的良药——“也许,错的——是他!”我一次又一次把心里的东西推敲一遍,再推敲一遍,我始终得出个结论:“也许,错的是他!”这时我感到手臂似乎酸了,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只是轻轻搂着温暖的乌马,乌马这才猛烈地长喘起来!“对不起!乌马!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悲哀啦!”额头在她的脑袋上摩擦,想从她传给我的温暖之中找到更多的安慰,直接存储在脑中。

于是,今天的游牧,再一次地向乌马倾诉心事就在我的哭泣中结束。回到洞府中,我胡乱地弄了顿晚饭,胡乱地吃下,胡乱地躺在床上,胡乱地裹着有怪味的兽皮,胡乱地睡——自从大乌鸦有了三四十只野鸡,就不再强迫我俩在它的绒毛下睡觉,让我们住在自己的窝里。

当天晚上的觉,睡得特别地糟,我几乎做完了世界所有的噩梦——死了的千足虫骂我是恶魔,打我、咬我,把我的心摘出来,扔在地上踩;贵族们牵扯着各种猛兽,把我踩成肉饼,再被它们撕咬,最后,所有的贵族们一边向只剩下小半截骨头的我吐口水,抡鞭子,举大锤,把所有的酷刑都用上;但是更恐怖的事来啦——那些什么天使、神仙、佛、主等等住在天上的那些最慈爱的人,都在我的灵魂上施下最残酷的咒法,把我的意识撕拉得破碎!我一阵一阵颤抖,一次又一次醒来,我的床被冷汗弄得湿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我不敢再睡觉啦!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看那火星的红光,大大地喘气!

花了不知多久,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我四下一看,发现洞外有个黑影——大乌鸦那双大眼睛正射向它,看了看身下熟睡的野鸡们就是不起来。我裹上一张大兽皮,慢慢走向那黑影,把心中暂时压下的恐惧换成一种恫吓来吓别人!用低沉的恶声怒喝:“谁啊?要找死的进来!”

那黑影真的被我吓着了,我一阵快意——那黑影突然趴在地上,苦求着:“伟大的魔神!请你不要发怒!我不想失去我的性命!”我听见的又是下午那个男人的声音,把声音稳了稳,“你给我站起来!我们这里不允许向活人下跪,除非你膝盖下都是空的!”我恶狠狠地报复他带给我的恐惧。他声音颤抖地哭诉:“伟大的魔神!我不敢在你面前站着!”一连串地哭泣。我听得不耐烦:“再不给我站起来!我把你的双脚给砍啦!”他吓得几下站起来,但还是颤巍巍地把腰弯着,似乎双手还撑着腿,仍然很害怕。“给我记好啦!要想跪在我面前,记得把你的脚给砍了再来!”顿一顿,冷哼一声:“噷!有什么事,快说!”他的身形连连摇晃,“伟大的魔神!在你驱使而来的神鸦下我来到了你的面前!可我,不知该怎么离开这大的森林!请您给我指条路!”听着他结结巴巴的声音,我就烦,把裹在身上的兽皮一甩,再裹上,“只要你背着这座雪山往外走!你就不会迷路啦!”我扭头往回走两步,再对他说:“如果你现在没力气走!到那边的草堆上睡上一觉,你就快滚!记住我的规则,要是你敢在这里捣乱,这只神鸦一口就吞了你!”我急匆匆地回床上睡觉,我有一点高兴——报复的快乐。这次我很舒服地睡到天亮!

大叫一声“啊——”我从床上蹦了起来,我的身体感到报复的快意,不由自主地睁开眼,发现天亮了就做出这个起床的动作。我感到不很稳固的床在摇晃,似乎快支撑不住了,我急忙跳下床,回身来稳住它的摇晃,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把兽皮衣裹在身上,伸个懒腰准备做早餐——却发现依然还呆在洞里的动物们惊慌地瞪着眼睛盯着我,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同时又发现草堆里滚出一个人,当然是昨天那个男人,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没走!”我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兴趣,而是从兽皮下抱起我的病人乌马,“别偷看!”我抱着乌马到外面去方便,对男人大声吆喝!我们回洞的时候,发现这个男人在偷看——还算好,我背对着他,否则乌马的身子就被人看了,她不知要气多久!我对男人大吼:“小子你真敢偷看!你是不是想受点什么罚!”我看着满身草屑的男人,眼与脸配合着,来了一个轻蔑的冷笑。

这男人脸色煞白,而他的身子筛糠似的振动着,嘴唇都紫了,腿慢慢地弯下去,又快跪在地上了,“小子!记住这里的规则!”我似笑非笑地靠近他的脸说,然后扔下他不管,按着逐渐成为习惯的程序忙起来,时不时瞟他一眼——他还真脆弱,软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痴傻地看着我。我把母马找来给乌马喂了一个饱——乌马的头在母马的奶头下搁着,张大着嘴一动不动地接着我挤出来的奶汁!然后我把自己嚼烂的固体食物喂进女人嘴里,让她慢慢地吞下去!时不时还扔给野鸡们一些碎肉或骨头!这些画面对于那个男人的震动看来不小,瘫坐在洞口的他已经斜靠在石壁上,张大着嘴,望着外边的天空!我把一块刚烤熟的肉拿到他身边,“嘿!快吃点,要走就快走!要留就得答应我遵守我的规则!”

这男人红着眼,看着我又大哭起来:“魔神大人!求你别再折磨那个女人啦!我求你啦!”他坐着叩头,他真的没跪。我对他的话感到十分奇怪,“我折磨乌马?我折磨乌马?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不过对这个男人的好心我有了很强烈的感触,慢慢停止了笑,“好!我以后不再‘折磨’她啦!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呢?我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她!”我伸出手把他乱糟糟的头发理一下,把他的脸露出来,我们对视着,“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呢?”我忍不住笑着对他说。

“我!我!我……”重复着,说不出其他话来,脸上一片恐慌。我怕他胡思乱想导致精神崩溃,连忙阻断他的话与思路:“这样吧!只要你遵守我定的规则,并且在这里工作十年,我就放了她和你!你觉得怎么样?”顿了一顿,“你再仔细想想我的规则对于你的生活有什么坏处!”我扭身走向乌马,抱着她就往外走,我边走边看她,她脸上不仅红光满面,似乎有被意识控制的迹象,带有一丝微笑,看来她也听见了刚才的谈话,似乎能理解我——或许是气得脸红,在冷笑!

背后跟着马儿、野鸡等,好一群热闹的动物,似乎成了领头者——我真有些担心万一有一天我只得吃它们了,该怎么办?背后传来那个男人的祈祷:“慈爱的天主啊!请你宽恕我对你的背叛!尊敬的主人啊!请你宽恕我对你尊贵身份的冒犯!希望你能赐我力量,帮我救出你最欢喜的女士们!甚至,你连奴仆中的女人也是那么的喜欢!我为了尊重你最值得人尊敬的意念,我不得不冒犯你尊贵的血统!营救这个可怜的女人!”他呼喊式的祈祷已经完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到我身后,十分悲痛地说:“魔神大人!我接受你的条件,真诚地希望你能回到天主的怀抱!”他竟然扑到我身边做起了神赐福的手势,“我不能在魔神大人跟前说谎话!我尊贵的主人一家,在战乱中全都回到了天主的身边,过起了幸福的生活,而我被敌人俘虏,成了他们的奴隶!在走向敌人的家园的途中,我逃进了这片森林!现在,我不能出去送死,我要为我主人一家报仇!亲爱的主人,请您保佑我!魔神大人,只要你不杀了我,或者夺去我的灵魂,让我以后能完成报仇的誓言,我答应在这里为魔神大人工作十年!天主,请你宽恕我的罪过!宽恕魔神大人的罪过!”又一个赐福的手势。

“嘿!说完了吧?说完了,就去给我割草,能割多少就多少!”我用脚指着河边的枯草,“如果你冷的话!自己找块兽皮披上!记住我的规则!”男人躬身鞠躬,“魔神大人!请您告诉我工具在哪!”我狠瞪他一眼,“没工具!要工具自己做!记住,割草时别把草根给拔出来!听见没有?”见他点点头,“记得把东西吃了!我可不希望你没力气!”男人恭敬地答道:“是!魔神大人!天主会为你爱护小草而赐福给你的!”扭身匆匆离去。我低头望望怀中的乌马的眼睛,显现出一丝忧虑——也许她再想她的家人!也许十年之内她会好的,那时,她也许就可以跟着这个男人回去——哎!一丝忧伤穿过我的心——“真是的!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他好像说了一次!”我望着离去的男人,对身边到处飞跑的动物说:“走!咱们再去多弄点果子!”我俩骑着健壮的公马,带着野鸡们进入林子——河边那群正在吃草的动物们也跟了上来,好庞大的队伍。

在行进的途中,我沉默了很久,又开始像乌马倾诉起来:“乌马!你对神与你的贵族身份有这么痴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在你的心中一定是个搅乱天上地下次序的恶魔吧?你也不会留下来了吧?更不可能与我……算啦!也许我昨天的话让你很生气!”我很少敢在我向乌马倾诉我内心时看她的脸和眼睛,我怕我会得到一个很可怕的结果,“在你好了后,你就可以用你强大的力量推开我,甚至杀了我这个经常轻薄你的恶魔!不过,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把我思考问题记下来,送给那些有兴趣的人!这样,当我受到惩罚时,有什么人在无数年后,建立了一个幸福世界时,把我的思考扔进火堆里焚烧时,再说上一句,‘马蹄铁你错了!’我就会彻底地解脱!万一我说对啦!那我也会彻底地解脱!不过一个是彻底地死,一个是彻底地活!虽然现在看来我的结局是彻底地死,但我还是觉得我拥有一丝成功的期望!”顿上一顿,“无论,你是狠狠地反思而记下,还是深恶痛绝地憎恨而记下,只要你记下,而且告诉别人,让我的这些思考在世界上存在一段时间,我就会原谅你曾经对我的折磨,可能还有你走时的折磨,你将会受到更多的神的赐福!”吐出一口坚定的气,开始在林子里工作起来,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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