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将》第32/48页


他也不强闯。

他只“恐吓”:“你像是看门狗一般守在那儿也没用,我的‘晴方好’一出手,依然可以把你逼退,你只要知趣一些,我便不需多此一举了。”

蔡五眼又“黑”了一些,他的牙齿却很白——方恨少这才想起对方可能是冲着他笑了那么一笑。“你的‘晴方好’使得要比‘白驹过隙’纯熟一些。”

方恨少不禁也有些得意,“你知道就好。”

蔡五带点欣赏:“你那柄‘蝉翼扇’也很可观。”

方恨少悠然道:“这个还用说么!”

“要说,而且还应说看看,”蔡五建议道:“你何不打开你的扇子看看?”

“你想多看看我的扇子是吧?你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徒增小家子气!”方恨少嚓地又张开了白折扇,故作大方地道:“你要看就看吧。”

蔡五淡淡道:“我早看过了。”

方恨少嘿声道:“自己心里羡慕,嘴上逞强,要看还不快看,我可要收回去了。”

蔡五只道:“你收回之前,自己也不妨看看。”

“看?看什么看!自己的扇子,早已看过一千二百八十八(奇qIsuu.cOm書)遍了,你少来搞小把戏,你家少爷我——。说到这里,边霍地张开折扇,正扇了扇,忽然,竟扇不下去: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他的扇子上多了点“东西”:

多了几个字:

“大方无隅”。

这四个字,写得锋含沉静,神魄冲和,但仔细一看,暗含波桀之笔,锋芒毕露,纵放自如,直欲破空飞去。

以方恨少反应之速、身法之快、加上“晴方好”一招之巧、“蝉翼扇”运使之妙,但竟给对手在刹瞬之间在扇上连书四字还不自知,虽说他曾因“瓶、鞍、戟、磬”四人发出这断喝而略分了心,但蔡五功力之高,出手之快,已可肯定:要杀自己,断非难事。

方恨少长吁一口气:“可恨。”

“你本来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蔡五半讽半嘲的道:“你现在可是‘武到困时方恨少’了。”

他指了指方恨少扇子上的字:“这几个字写得飞趁徘徊,意态推逸,临时无法,任笔而成,但仍能存筋藏锋,威迹隐端,真是浑然天成,无懈可袭,我自己极为满意……”

方恨少瞠目道:“你赞自己,倒是当仁不让。

“是好就要赞,内举尚不避亲,更何况是薄待自己!”蔡五把膝上的帛纸一扬,说:

“这手字刻意无功,我就十分不喜欢!”

方恨少一看,纸上以行书写了:“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写得字字挺拨,笔笔奔放,如飞鸟惊弦,力道自然。不禁脱口道:“也不错呀。”

“不好,就是困为我太注重,所以写来法度森严,什么九分力满、十分疾退、散水联飞、布方映带,大过护求法度,反而尽是斧凿。不着我给你一招变起非常风卷云舒的‘晴方好’,逼出了返朴归真人妙超凡的‘大方无隅’四字,今天就算是白过了!真是妙笔天成,哈哈哈——”他一面笑一面还不忘自赞自夸:“不过,我这纸上的字,让凡夫俗子看了,仍是会叹为观止一只是我层次太高,不以此自满罢了!”

方恨少没有见过比眼前更自大的人了,只得冷哼一声。

“你不服气,是不是?”蔡五倒越得意。“你妒忌我,是不是?”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你狂妄一至于斯,无礼反智,不足与论也。”方恨少负手长吟道:“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你如此自大,就算把字写得再好也没有用,呈个人恶醉而强酒,哪会得人敬服?我妒忌人?嘿,休想!”

蔡五怪眼一翻:“你刚才一口气说三个典故,都是引用孟子的话,孟子只是个辩士,他的话多为在论辩上取得胜利而以气势取胜,才华是有的,道理却不如何!”

方恨少几乎叫了起来,“孟子是亚圣,他说的话没道理?那你有何道理就说来听听,否则,‘遁辞知其所穷’,孟子骂的就是你这种人!”

“指出孟子理屈气壮和强词夺理之处,这又有何难?孟子说道:‘德之流行,速于置驿而传命’。意思是说,实行仁政传播得比驿站的马跑得还要快,这是以驿马传书之速来比喻人民渴望仁政——这算什么道理?实行暴政就传播得不快吗?”君王无道,盗贼四起,贪官当道,恶霸横行,如果仁政的传播得比驿马还快,那么暴政的流传则要比劲鸽还快了,难道不是吗?”蔡五又说:“孟子又说‘仁之胜不仁,犹水胜火’,这更不通。他认为仁必胜不仁,可是世上也有的是不仁胜仁的事。把仁比作水,不仁比为人,那是强比——为何不调转过来,以水喻不仁,以火喻仁?况且,水也不一定能灭火,有时候,火还是可以把一锅水煮得沸腾哩!”

蔡五侃侃而谈,方恨少倒一时答不上来。

“还有,孟子又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这个更没道理,我也一样可以说成:‘人性之恶也,犹火之向上也,人无有不恶,火无有不上。’而且,水是水,人性是人性,两者搭不上关系,不能穿凿附会,”蔡五倒是说起了劲:“那位天才孟先生还说过:‘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为智乎?’他不谈‘智’还可,一提‘智’我就火大!他的意思是说:要堆一座高山,心须先有丘陵:想挖一道深沟,必得利用河川。故而为政也应要用先王之道。你看你看,这‘兴’得是不是有些离谱儿!丘陵川泽的事,跟必要用先王之道何干?要是这道理说得通,我也可以相反地推论为:有深谷才有高山,有溪流才有大海,所以为政者应用小人之道!”

方恨少一时倒找不出驳他之法,听他竟辱及平生所佩服的圣贤,十分气愤:“你——你蛮不讲理!”

“我不讲理?”蔡五嘿声笑道:“这句话、你去骂亚圣吧!他是大理论家,却不能容人,一味排斥异已。‘能拒杨墨者,圣人之徒也。’他的意指杨朱和黑翟所主张的都是迷惑世人的邪说,这可不是一尊天下、莫可非之的想法吗?!还有,他知道杨朱:‘杨子取为我,拨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也论墨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既知扬子墨子的玄说,一为私已之利,一为天下之利,但他却全面排拒,这算是什么做学问的态度?这才是狡辩、这才是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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