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娇》第14/90页


杜元缓缓起了身,“来人,送客。”
须臾,便有婢女进来,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大人,这边请。”
“慢着。”陆澹淡淡出声,杜元隔着屏风扫了他一眼,而后朝婢女摆了摆手,“陆尚书还有话要说?”
“尚有几句话想问杜公子。”陆澹说。
杜元唇角微勾,斯条慢理地坐了回去,“什么话?”
“本官只是好奇,同样一番话,你是否会对傅绍堂说?”陆澹不辨喜怒地问道。
杜元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这似乎不关陆尚书的事吧?”
陆澹顿了一会儿,道:“傅绍堂并不适合你,你选他,倒不如选本官。”
陆澹深知杜元来京城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很可能还跟朝廷中人有关。
他是想试探杜元,杜元又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挑眉笑道:“陆尚书这般急着揽下这差事,莫不是怕本座会与傅尚书连手,做出对你不利之事来?”
陆澹淡笑:“防人之心不可无。”
里面的杜元没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淡淡道:“天色不早了,陆尚书请回吧。”
喊了婢女进来,送他出去,陆澹望了眼屏风,屏风内,杜元正由婢女伺候着披上外袍,光线从??窗照进来,洒到他身上,将他的影子倒影在了屏风上。
除却那不断晃动的衣裳,陆澹看到,他用来冠发的那支发簪,形状十分独特,很像是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
他皱了皱眉,想到杜元这些年大多在南方游走,很少到京城,又觉得不大可能。
他终是拱手作揖,“告辞。”
恰好就与随后赶来的忠叔在走廊相遇,忠叔因走得急,大冬天额间冒着细汗,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陆澹。
见陆澹神色平静,不像与公子起过争执,他心头的巨石,才渐渐落了地,微微朝陆澹颔首,便抬步进了厢房。
厢房内,气氛阴冷无比,婢女不知哪儿开罪了杜元,皆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而杜元则站在众人中间,脸色阴沉得可怕。
“公子。”
忠叔缓步上前,低唤了一声。
杜元看到忠叔,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忠叔含笑上前,“老奴听闻公子才此会见户部尚书,便特地过来瞧一瞧。”
他瞥到地上扔了件大氅,暗想是婢女侍奉不周,才惹了他不快,亲自过去,将大氅捡了起来,披到杜元身上,“朝中大臣大多心怀鬼胎,老奴担心公子在他们手下吃了亏。”
“我混迹商场这么多年,岂会是这么容易上当之人。”杜元看着他,淡声道,“这儿鱼龙混杂,你常年替我与人周旋,认识你的人不少。无事还是别往逍遥阁来。”
他是怕忠叔被人认出,平白生出许多事端。
忠叔点头应是,“老奴明白。天色不早了,老奴这就叫人给公子传膳。”
杜元摆手,“不必了,今日没有胃口。”
忠叔轻叹,看来公子虽未与陆澹起争执,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
“五爷与他谈得如何?”上了回府的马车,陆澹身边的小厮青山,低声问道。
陆澹摇摇头,“杜元此人城府极深,说话滴水不漏,不曾提半句他来京中的目的。”
连五爷亲自去都没能套出话来,青山有些惊讶,“他既这般戒备五爷,却又为何先来见您?”
皇上是叫傅大人去说服他的,此事才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该早就有人跟他说了的。
但他却先见了五爷这个未领谕旨的人,着实让人费解。
在这点上,陆澹也是存有疑惑的。
“不过至少说明了一点,”陆澹眸光深邃,“他来京城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021章 小字
风雪渐收,用过午膳之后,苏氏兄妹便领着苏氏一行人在逛园子。
苏氏兄妹与苏氏一道,陆瑾怡与何嘉婉一道,两方一前一后,说着贴己话。
苏氏问了苏珏平苏老爷子的近况,就转头与苏巧说起女儿家的小事来。
苏珏平插不上话,回头见陆瑾怡等人在一株腊梅树下驻足,他便含笑走上了前去,“二位妹妹喜欢腊梅?”
他本只是想尽地主之谊,与她们说说话的,然何嘉婉却误会他,是想借机攀谈,淡淡道:“不过是你表妹喜欢罢了。”
虽已经不下雪了,但在外边吹了这么久的风,身上还是有些冷的,何嘉婉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暖炉,握在手中,又抬手指了指前方,与陆瑾怡说:“光是这一路的腊梅,怕就够你看许久的了。我瞅前方好似有更新奇的玩意,就不陪你赏梅了。”
她领着婢女往前走去,苏珏平就算再没眼色,此刻也看得出,何嘉婉这是在躲避他,当下不免皱了眉,轻声呢喃:“本是想来与她赔礼的,这般看来,反倒是将误会加深了。”
方才膳间一直不敢与她说话,就是怕她还在为他之前的冒失行为生气,这会儿好不容易寻了个间隙,想与她赔个礼,她却就这样走了。
苏珏平追上去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心情有些复杂。
“表哥确实该给嘉婉姐姐赔个礼。”陆瑾怡微笑着上前,“她是个率性直爽之人,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珏平,“我是因着了解表哥的为人,才知道表哥只是欣赏嘉婉姐姐的才貌。但外人眼中,表哥那日的行径,着实与京城酒楼里那些以貌取人的浪荡公子哥一般无二。”
“嘉婉姐姐她面上虽是不说,但心里怕是……早将表哥当做登徒子了。”
此番又满面春风地上前,想不让人误会都难。
苏珏平顿时一阵懊悔,“我当时只是……只是觉着她与传闻中有所不同,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两眼,并非……并非是你说的那种意思。”
陆瑾怡抿唇轻笑,“我知道表哥无意冒犯,但表哥这般目光灼灼地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任谁都会误会他是对她有意。
何嘉婉又是个脸皮子极薄的人,最是见不得这种孟浪行为的,哪能不心中有气呢。
陆瑾怡点到为止,苏珏平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虽有此意,但叫她误会了去,却是他的不是了,朝陆瑾怡拱手,“多谢表妹。我这便去向她解释清楚。”
陆瑾怡颔首,亲眼看着苏珏平朝何嘉婉小跑了过去,才转头去看身边的腊梅。
“小姐,您瞧,这腊梅树上居然刻了字!”玉茗有些兴奋地说道。
陆瑾怡疑惑上前,果真看到那树干上刻着几行小字,“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
陆瑾怡又看另一边的腊梅树,居然也有,那边写的是,“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前面那句出自《孝经》,后面那句出自《孟子》再看旁边的几棵,也有,大多刻的是十三经中的内容。
划痕很深,且新,很像是不久之前才刻上去的。
笔锋锐利,字迹飘逸,莫名地让她有些熟悉……陆瑾怡指腹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拂过那行小字,眼眶刹那间红了。
她喜腊梅原因其实很简单,只因杜府大宅,父亲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枝干粗大的腊梅。
每到冬至,父亲便会在腊梅树下置几张石桌,一家人围在腊梅树下喝酒赏梅。
父亲是朝中大员,平日忙于朝务,经常她还没去请安,便去上朝,晚上等她歇下了才回来,极少有这般闲话家常的时候。
免不得借着这闲隙,考察她们兄妹几人的功课,大哥二哥年长,又生来自觉,自是轻松过关。
而她年龄小,又自幼跟三哥调皮捣蛋惯了,没把学问一事放在心上。
她三哥虽是府里的小霸王,但胜在聪慧,书上的内容听夫子讲一遍便能倒背如流,但她脑袋没他好使,肚子里却是没什么墨水的。
每每爹爹考问,她定是被骂得最惨的一个……日子久了,三哥便替她想了个法子,便是把夫子近几日所教,都刻到这腊梅树上去,以思考为由,在腊梅树边游走,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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