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悬疑_无名_恐怖》第121/138页


  真相的揭晓,应该为实不远。
  但愿在此之前,能少死几个人。
  
  

  第十四节
  出租车在邦辉大酒店门口停下。我正意识地付钱,关门,陌生的出租车从我身边呼啸而去,仿佛我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我茫然地望着熙攘热闹的街角,久久没有有出一步。
  眼前这群鲜活热辣的人们,离我不到十米远,让我足以感受到他们中间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是那种身处在社会最底层,有着人生最明确追求和目标,为之孜孜不倦努力的精神。
  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而如今,我又离他们如此的远,远得象是两个世界。这两年多来,上百个夜晚我在他们中间穿行而过,忧心仲仲,行色匆匆,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不知道自已为何而生,每日每夜宛如一个精密零件一样机械运转,只为了月底那份不菲的薪水,用来换取酒和咖啡。前者用来麻醉自已,后者则用来从麻木中获得短暂的清醒。
  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那几个辗转难眠夜晚,会徘徊在这个充满了脂粉气和油烟味的街头,正是因为这里充满了满溢的活力和生命的滚烫,足以安慰我多年漂流而备加空虚的灵魂。或许还因为有她。
  “嗯……十一块二毛。”
  “嗯……”
  “嗯……好了。”
  两年多来,我们的对话从没超过上面三句的界限,却好象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只是谁也不知道,我们之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始。
  也许,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就是在一个合适的时候,遇上一个合适的人。
  
  “人,才是关键。”简单生活吧缀满了户外活动摄影的墙壁下,刑警大队长张晓军在综合了双方的资料后,经验老到地说:“便利店小妹、行云、刘华天,这三个人身上的秘密足以解开这个谜。明天一早我们分头行动,小汪去找便利店小妹,颜小姐和小张,我会安排警员协助你们去查刘华天的资料,至于那个行云,我去可能会比较便利。”
  也许是习惯了下命令,刑警队长的话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颜昕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终于还是默允了。其实不管从安全还是便利的角度来说,张晓军的安排都是合情合理的。只是,许多事情,如果稍微改变一下表达的方式,结果便会大相径庭。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分手后,我独自一个人回家。到了巷子口,怎么也没有勇气独自穿过黑漆漆的巷子,走进冷冰冰的家,躺在幽深深的床上。也许,是我该搬家了。
  事实的真相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按照刑警队长张晓军的说法,假设是破案的一种常用手法。在场的四个人,一个是经验老到的刑警队长,另三个在杀人游戏的熏陶中,早已习惯了逻辑推理的思维方式。每个人心里,应该都已经有一个假设了吧,只是,还没有人敢把它说出来。
  但是那无处不在的阴影,早已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鱼皮花生、乡巴佬鸡翅、正旺红油萝卜……迈着机械的脚步走进便利店,象往常一样,店里灯光明亮。她站在收银台后,手脚麻利地收钱找钱,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在店里一通乱逛,看到什么都往购物篮里扔,最后还拿了一大堆啤酒,哐啷一下放在收银台上。她扬了扬眉,什么话也没说。
  “谢谢你。”
  “嗯……六十八块五毛。”
  “给你……可以陪我聊几句话么?”
  “嗯……找你的……好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听清楚了我的话,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答应了。她只是微微低着头,染着黄色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庞,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象被针轻轻刺了一下,心里有些许的酸痛。
  坐在电线杆下,扬手灌进一大口啤酒,味道是苦涩的。看一眼那根黄黑污垢相间的电线杆,自嘲地:“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感觉吧。”
  第一个死的人,用刀砍下左臂,蒸熟了享用;第二个切下左腿,笑嘻嘻地笑着;第三个,刨开自已有肚皮,挖出内脏生生吞食。下一个,会是我么,我是应该垛下右腿,漠然地看着生命随着鲜血流逝,还是硬生生地撬开头盖骨,掏出粘稠的脑髓,用做豆腐一样的方式把它做成美味?
  我们这些平日里自诩为都市白领的“中产阶级”,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剥开层层僵硬的外壳,还能剩下些什么?
  迷迷糊糊中,她来了。毫不在乎地在我身旁坐下,拿起一听啤酒,和我一般大口灌下,发丝间的眼睛亮若晨星。
  “来了。”
  “嗯……来了。”
  “喝酒。”
  “嗯……好。”
  酒喝多了真的很头痛。太阳晒在身上的时候,我扶着电线杆想站起来,差点摔了个跟斗。忍不住站在街边哈哈大笑起来,毫无顾忌,畅快莫名。
  昨晚的记忆从喝酒开始就都变得模模糊糊,只记得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晓慧,接下来便是我滔滔不绝地胡吹海说,最后竟然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这肯定是幻觉,肯定是幻觉。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女生面前哭?
  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已有没有问过那些预设好的问题,印象里只有她说离开时说的话:“……那是一个灵力强大的怨灵……有怨恨,自然有怨灵,只要化解了怨恨,怨灵也就随之而消失……定魂铃只能保护你的灵魂不被怨灵吞噬,这个社会无处不充满了怨恨,怨灵有着无穷无尽的能源,是没有办法消灭的。唯一的办法,是找出它的源头,化解掉这段恩怨。”
  这段话已经证实了我的大部分假设,如果晓慧没有错的话。我找不出理由可以让自已不相信她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几步就迈进了便利店。
  收银台后是另一个小妹。短短的头发,胖墩墩的个子,象只快活的喜鹊在那忙来忙去。可惜,不是晓慧。
  “晓慧?”胖小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象看一个傻瓜:“我们店里从来就没叫这个名字的姐妹,长什么样子?”
  我楞楞地赶紧报上脑海里绝对不会忘记的音容笑貌,这下胖小妹头摇得更象拨浪鼓了:“不可能,你一定是记错了,我在这家店干了快三年了,就从来没见过你说的这样子的女孩。”
  是我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还是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晓慧根本就是一个从来都不存在的影子?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治头痛的妙方是什么?谁也想不到――是收银台边的一本初中课本。
  我压抑着怦怦直跳的心脏,一边说漫无边际的话,身子慢慢俯过中线。然后在胖小妹目瞪口呆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下几张十元钞票,一把抓了那本书就跑。
  刚冲出便利店,我就迫不及待地翻开手中卷着的初中物理课本,屏住了呼吸……
  “哈哈哈哈……”我不能抑制地笑出声来,笑得前翻后仰。老天终于待我不薄。
  初中物理课本的扉页,左下角,两个小小的娟秀钢笔字:“晓慧”。
  
  

  第十五节
  我坐在休息室里,看着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做手术准备。牙齿间还留有中午的肉香,心里一片茫然。
  护士长兰颖推开隔间的玻璃门:“……谭医生,都准备好了。”她刚结婚,体态丰满了不少,胸部的沟壑似乎更深了……奇怪,为什么我会想这些?
  空气中充满了亲切的消毒水的味道,我熟稔地戴好胶皮手套,不锈钢的手术器具在无影灯下闪着寒光。我听见自已的声音被口罩变得沉闷:“好了,开始!”
  人影幢幢。
  “铛”,引产钳落下的声音,不足月的引产儿蜷缩在我手心。是个男孩,还不满六个月,手估只有三斤左右。幼嫩的肌肤皱在一起,灰暗灰暗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应该是死了的吧。
  “死了……”身边的护士低声嘟囔着。心里突然一阵难受。
  转身,把他放进手术盆。他的小嘴突然动了动,象干涸的水洼中喘气的鱼,嗯,是的,濒临死亡的鱼。
  迟疑了一下。大拇指稍稍移动了一下位置,颈动脉,三分钟。掌心有短短的颤栗……一切归于平静。
  那婴儿的眼睛突然睁开,大大的,蒙着一层灰色虹膜,冷冷地看着我,看着我。看得我心象被狠劲揪了一下,痛得发颤,手发软,再也把握不住,婴儿“噗”的一声掉落在手术盆里。象包着布的铁锤敲在心上,痛得我张开嘴,咝咝地吸着冷气,却又叫不出声来。
  “……谭医生……谭医生!”有人在我背后连着叫了我好几下,我匆忙转过身去,是兰颖,她看着我,表情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痒,还有点湿。
  手术台上的未婚妈妈一动不动地躺着。做了全身麻醉的她,全然不知道。就在她酣然昏睡的时候,那个与她骨肉相连的幼小生命,已经永远地消失了,永远。
  我机械地拿起钳刮,探进她的子宫,一下又一下地刮着。我不知道自已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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