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第16/146页


她的三位兄长站在台阶两侧,按照礼节依次亲吻她的脸颊,祝福自己的妹妹。

“又是一笔好生意。”大皇子苏萨尔牵了牵嘴角,吻了一下妹妹,对身侧的弟弟低声冷笑,“父王似乎很满意――卖了一个好价钱呢。”

然而三皇子却还有点出神,似乎被方才面纱下那样惊人的美丽惊呆了。

“那真的是我们的妹妹么?”他喃喃,看着拾级而下的美丽少女――不过一两年没见,她却变得更加美丽绝伦,“神啊……她漂亮得简直不像属于这个世界!难怪西泽尔那么喜欢她!”

“那是因为他们有个女巫的母亲,”大皇子冷笑,“小心,她可以迷住任何人呢!”

在万众的欢呼声里,阿黛尔被嬷嬷引导着,来到了金壁辉煌的马车前。她的同胞兄长站在那里,为她拉开了车门,送她最后一程。阿黛尔停下来看着西泽尔,手指微微颤抖,对方也在沉默――面纱上的珠帘在眼前不停摇晃,令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祝福你,”终于,他将花束送到她手里,俯身过来,“我亲爱的妹妹。”

她将脸贴过去,按西域礼节做最后的告别。

耳鬓斯磨的瞬间,有泪水终于无法控制的滑落。她带着手套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穿透了丝绸掐入他的血肉,泪水从喉咙里倒灌而入,苦涩而炽热。

“等着我。”她听到西泽尔在耳边开口,压低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一定会等着你的,哥哥。”阿黛尔轻声回答,她看了一眼远处默默伫立的东方公主,嘱咐,“我走了后,你要对纯公主好一些――她也是和亲嫁过来的公主,和我一模一样。”

西泽尔的脸色微微一变,最终却是无言颔首。

“愿神保佑你,哥哥。”她缓缓松开了手,在苏娅嬷嬷的扶持之下踏上了马车,最后一次从面纱后回顾他的脸,轻声,“我永远爱你。”

最后那句话仿佛有某种魔力,让西泽尔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一种奇异的容光来。他不顾礼节地拉住了即将关闭的车门,探身进去,握着妹妹的手长久凝视,丝毫不顾周围的侍从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等着我。”他再次低声,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

她无言点头,眼里的泪水如同珍珠一样连串落下,哽咽却无声。

西泽尔沉默着,长久地凝望唯一的妹妹,手指上缠绕着她黄金一样的长发――传说无名指的血脉通向心脏,那一缕金发就在他手指上环绕,成为一个小小的纯金指环。

西泽尔低头,亲吻那一只金色的指环,然后抬头看她,眼神深沉:

“等着我,阿黛尔。”

“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父王不能,死亡也不能。”

他跳下马车,大步的离开,再也不回一次头,手指上缠绕着那一缕割断的金发。

阿黛尔坐在马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没入巍峨森冷的宫殿阴影里,直到车门关上。苏娅嬷嬷无声地坐到她身旁,重新整理她被拨乱的面纱,让那些密密麻麻的珍珠垂落下来遮住她的视线。她绞着手指,全身颤栗,竭力不让自己在这样喜庆欢乐的日子里哭泣。

“您可以哭出声音来,公主,”嬷嬷低声,轻轻抚摩她的肩膀,“按照东陆的风俗,女子离开亲人出嫁的时候是应该哭泣的――哭吧,没有人会因此指责你。”

阿黛尔一颤,再也无法克制地将脸埋在了掌心里,失声哭泣。

马车辚辚的走过街道,周围的欢呼声排山倒海而来,礼炮声连绵轰鸣,礼堂敲响了十二响钟声,无数的玫瑰花瓣被洒落下来,在风中飞舞着,宛如织成了一件花的嫁纱。

苏娅嬷嬷轻轻拍着公主的后背,宛如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的低声叹息――她知道在又一次被迫分离的瞬间,这一对可怜的孩子的心都碎裂了。她转头,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神庙――那里依稀还有一个影子,正一路狂奔上了高楼,远远地望着这一驾即将去往异国他乡的马车,仿佛在风里呼唤着某个名字。

那个孤独的剪影、在漫天飞扬的玫瑰花瓣里,仿佛刀刻一样的刺眼。

“多么奇怪呀!”她默默地想,觉得眼角也有点湿润,“为什么在某些时候,我竟觉得西泽尔殿下也是真的爱公主的呢?――因为,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魔鬼的孩子!魔鬼的孩子!”

万众欢腾的喧嚣里,忽然传来低低的咒骂声。无数狂欢的人群追着华丽的车队,不停地抛洒玫瑰花瓣和七色纸――其中混杂着一个潦倒痴呆的妇人,歪戴着睡帽,踉跄地跟在马车后,一路喃喃,不时仰头看天,玻璃珠子一样的蓝色眼球滚动着。

“神啊,魔鬼的孩子来了……大胤就要大祸临头了!”

三、花之尸骸

从西域的翡冷翠到东西方交界处的晋国,用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送亲的车队穿过了远东晋国,再前行了三日,渡过奔腾的湄澜江,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龙首原。

龙首原位于东陆通向西域的必经之地,战略要冲,多年来发生过无数惨烈的恶战。然而自从十年前胤国大败越国大军于此,越国王室递上降表称臣,龙首原以南三千里便纳入了大胤的版图,多年来再无战争。

正是初春三月的时节,细雨蒙蒙地下着,平原寂静,繁花盛开。远处村庄掩映,整个天地间仿佛笼罩着缥缈不定的轻纱,一切都显得绰约而轻盈,色彩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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